【曦澄】隐琳琅(73)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蓝曦臣摇了摇头，他深锁着眉头，以严肃的口吻命令道：“你们几个人，立刻赶去辽东，支援两位老前辈，随身带上传送符，一有消息，立刻到莲花坞来向我通报。”
　　“宗、宗主，你、你不去？”别说蓝氏的门生们，就连江氏主事的脸上，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面对着众人震惊的询问，蓝曦臣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离开。你们按我的吩咐，马上去辽东寻找忘机。思追，景仪，我手书一封予你们带回姑苏，立刻请叔父出关，召集蓝氏其他的高阶弟子去找寻。任何消息，哪怕只是风吹草动，都要立刻将消息传来给我！”
　　“宗主，为什么你不能离开！？”景仪一个心急，嚷了起来，“那是含光君啊！含光君出事了啊！”
　　“蓝景仪！怎么对宗主说话的！”心腹弟子立刻斥责道，思追也狠狠的扯了景仪一下。景仪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紧向蓝曦臣道歉：“宗主，对不起……我、我只是……”
　　“无事，”蓝曦臣摇摇头，“我知道出事的是忘机，我也是心急如焚。但是，”他抬起头，迎向弟子们的视线，“我有很重要的承诺，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你们都是蓝氏百里挑一的弟子，就拜托你们，帮我找到忘机和魏公子。倘若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自会到蓝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去谢罪！”
　　蓝氏弟子们听了，皆躬身领命：“宗主放心，我们一定将含光君和魏公子带回来！”
　　“泽芜君……”江氏主事面带感激的向前一步，正要开口道谢，但是目光在越过蓝曦臣的那一刻，猛地僵住了。
　　蓝曦臣立刻发现主事的视线不太对，连忙回头。
　　只见江澄抱着双臂倚靠在门边的柱子上，用好整以暇的表情，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他们。


第六十八章
　　江澄抱着双臂倚靠在门边的柱子上看着他们，眼底眉梢皆是玩味。反倒是众人被他的突然出现给唬住了，一时间，竟然都不敢有所动作。
　　金凌红着脸站在江澄身后，又是焦急又是心虚的盯着自己的鞋尖。一阵微风，卷着屋檐上的残雪吹落到江澄身上。蓝曦臣迈步上前去，在众人的注视中，拢了拢江澄披着的裘衣，低低的对他说道：“外面冷，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江澄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来，拍了拍蓝曦臣的肩，越过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自家主事的面前。
　　“能耐了啊，你们。”他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冰刀般的寒意，“这种事都敢瞒着我。我还没死呢，就敢随便替我做决定了？”
　　话音未落，就见主事已经跪下，向江澄请罪道：“是我自负越权，请宗主责罚。”
　　“不关主事的事！”金凌叫了一声，跑过来欲将主事扶起。奈何主事纹丝不动，金凌连忙向江澄解释道：“是我要求主事这么做的！我们都怕你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太过激动，会逞强……”
　　“激动，我激动什么？”江澄打断金凌的话，目光冷冽，“我跟那个魏无羡早没关系了，你告诉我有什么好激动好逞强的？”
　　“我……我……”金凌被反问住了，“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蓝曦臣在江澄的身后沉默了片刻，轻轻的搭住了他的肩。
　　“晚吟，别生气了，你身子刚好，所以大家才不想让你再受伤。”他的声音沉稳而悦耳，像温柔轻缓的流水一般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成功的让江澄放过了金凌，回过头来看他。
　　“你看，你不是激动了吗？”蓝曦臣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旁若无人的抱住江澄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转过来面向自己，“所以你别怪主事和阿凌，他们不就是怕你现在这样，所以才不肯告诉你的吗？回屋去吧，外面太冷了，我都受不住了。”
　　蓝氏门生除了蓝思追和蓝景仪，皆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宗主与三毒圣手暧昧的举动。蓝曦臣无视他们满是错愕的视线，把头转向他们，沉声道：“记住我的话了吧。即刻出发吧，有什么消息，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江澄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蓝曦臣的笑容如沐春风，但脸色却如坠寒窟一般的苍白。
　　蓝曦臣的心腹最先反应过来，他压下心中的疑问，向蓝曦臣行了一礼，道了一声“明白”，便回身要走。突然就听见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站住。”
　　众人皆是一顿。出声的是江澄，他看似怒气未消，声音里还饱含着尖锐的寒意。
　　“我莲花坞，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晚吟？”蓝曦臣微微的蹙眉，江澄撇了他一眼，便转头对还跪在地上的主事说道：“我有话要和泽芜君说，你带其他人去试剑堂等候。”
　　“是。”主事缓缓点头行礼，金凌连忙把他扶起来，迟疑的叫了声：“舅舅……”
　　“你也滚！”江澄的眼里好像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瞪着金凌，吓着金凌缩了缩脖子。江澄哼了一声，甩袖转身走回内苑。蓝曦臣朝着自家的门生们点点头，便跟了上去。
　　挥手遣散了侍卫的门生和家仆，江澄快步穿过前庭走进屋内，却不是回自己的卧室去，而是拐进了自己的书房。
　　江澄的书房与卧室格局相似，但没有像卧室那样放置着软纱绡帐，陈设虽算不上简朴，但也是窗明几净，清爽利落，又和卧室一般临着池塘，更是目对鱼鸟，水木明瑟。地龙将整间屋子烘得暖洋洋的，蓝曦臣进去时，便看见江澄脱了裘衣，背对着自己站在那一排雕花窗前，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的花眼洒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的轮廓，似乎将他身上那股森寒的怒意也轻轻拂去了。
　　“晚吟……”蓝曦臣情不自禁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的抱住江澄，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他听到江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余怒未消的声音对他说道：“你是……还没睡醒吗？”
　　“我很清醒。”蓝曦臣答道，加重了手上环抱的力道。
　　“那你知道出事的是谁吗？”
　　“知道，是我的弟弟忘机，还有魏公子。”
　　蓝曦臣的回答清晰明了，江澄无言了半晌，掰开蓝曦臣环在他腰间的手，转过身盯着蓝曦臣的面孔。
　　那张完美的脸庞，带着一如往常的温柔笑意，却又掩不住眉眼之间透出的不安与忧虑。
　　“你明明很担心。”江澄皱起眉头说道，“你明明很想去找他们，我说得没错吧。”
　　“是。”蓝曦臣一点都没有否认，也丝毫没有避开江澄质问的目光，“我是很担心他们……”
　　“那为什么不去？”江澄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但却还是带着迟疑的神情，低声问到。
　　“……因为我有承诺。”蓝曦臣露出毅然的笑容，“我答应了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江澄愣愣的看着蓝曦臣，张开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扯着蓝曦臣的领子，骂他傻骂他笨，骂他是个轻重不分的呆子；但与此同时，胸口膨胀的暖意，却叫嚣着要自己扑上去，拥抱他亲吻他，用尽一切表达自己的爱意。
　　蓝曦臣看着呆若木鸡的江澄，伸出手再次将他抱进了怀里，
　　“我说过，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坚定不移的话语，温暖紧固的怀抱，江澄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身子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是震惊？是喜悦？是感动？任何一种形容都无法描述出江澄现在的感情。他抬起手抱住蓝曦臣的后背，揪紧了他刚刚梳理过的，流泻在蓝曦臣背后的如瀑长发。
　　“晚吟，”蓝曦臣轻轻的拍着他颤抖的背，“不用担心。我了解忘机，他生性谨慎，修为过人，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一定会照顾好魏公子。况且现在也只是找到两人散落的物品，是否真的遇到危险，也不得而知。既已经有人去找，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忧，你身体还在恢复，昨晚又累着了，还是快去休息吧。”
　　江澄没有接话，也没有动作，只是把蓝曦臣抱得更紧了一些。蓝曦臣也不逼迫他，只是静静的安抚着他，等待他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江澄似笑非笑的说道：“魏无羡有句话说得倒没错，你们蓝氏，都是一群古板的家伙。”
　　蓝曦臣笑了笑，又拍了拍他。江澄直起身子来，捧住了蓝曦臣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蓝曦臣的额头上。
　　“去吧，蓝涣，去救你弟弟。”两人挨着极近，差一分就能吻到彼此的嘴唇。江澄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蓝曦臣的呼吸带着幽深的香气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我昨晚说的本就是，如果真的没事，再留下来陪我。”江澄低低的说道，爱抚着蓝曦臣的脸颊，“现在这种情况，你能说它没事吗？”
　　“晚吟……”
　　“你听我说完！”江澄横蛮的打断了蓝曦臣的话头，闭上眼睛不去看蓝曦臣凝重的表情，“你说没有什么比我重要。你可想过，对我来说，你也一样重要？”
　　蓝曦臣的身体微微一僵，然后将手掌覆盖到江澄的手上。
　　“我自然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管其他人怎么样，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江澄接着说道，“但是，这样你会安心吗？你别反驳我，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以你这性格，这辈子都不会安宁。”
　　蓝曦臣沉默着，只是轻轻摩挲着手里尚有着冰凉的那双手。他的呼吸告诉江澄，自己说的没有错。
　　“你记住，蓝涣。你不愿意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也一样不希望你为了我留下终身的遗憾。”江澄睁开眼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直直盯着蓝曦臣美丽的深瞳，“我和你一起去，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不可！”蓝曦臣想也没想就止住了江澄的话，“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辽东之地寒冷异常，你现在受不住的！”
　　江澄嘴角挑了挑：“我也不是没这样扛过，没什么受得住受不住！”
　　“不行！”蓝曦臣握紧了江澄的手，态度坚决而急迫，“从今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看着蓝曦臣紧张的表情，江澄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他答道，再度闭上眼睛，轻轻抵上蓝曦臣的额头，他能够感受到蓝曦臣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和疼惜。
　　“晚吟……那我不在时，你不要到处乱跑。”蓝曦臣细细的嘱咐道，“好好的在莲花坞休息，把身体养好。不用太担心我，我自己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