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隐琳琅(46)

　　“泽、泽芜君！”见蓝景仪一脸慌张呼唤着自己，蓝曦臣便知道绝对出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思追出事了！”景仪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您，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思追？”蓝曦臣一惊，他近几日忙着艾氏的事，因此没有去关心这群小辈的去向，他一边帮蓝景仪顺着背，一边安抚道，“别慌，你慢慢说，思追怎么了？”
　　蓝景仪飞速的扫了周围，一些被他的反常举动惊动的蓝氏修士都在望着他们这边。蓝景仪的双手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蓝曦臣的衣袖，抬头道：“这里不能说……鬼将军在山门外等着我们。”
　　蓝曦臣出关后，便听说鬼将军没有和夷陵老祖一起走，而是经常跟着自家的小辈，保护他们夜猎的安全。蓝曦臣也是极少数知道思追身份的人之一，因此瞬间就明白其中原委。然而连鬼将军都无法对付的情况，这要严重都何等地步。蓝曦臣心中百般牵挂江澄，却也不能丢下思追不管，连忙带着景仪往山门去。
　　云深不知处有特殊的屏障，没有通行玉令谁也不能自由出入。蓝曦臣刚刚和蓝景仪穿过这段屏障，就发现鬼将军悄然伫立于阶梯旁的树影之下。对方也是同时看见了他们，稍稍往外走了一步，蓝曦臣回头看了蓝景仪一眼，后者捣葱似的朝他点头，蓝曦臣便也往鬼将军隐匿的那颗大树下走去。
　　“蓝宗主……”待蓝曦臣走近，温宁便抬起僵硬的手臂，朝他行了一礼。
　　“鬼将军。”蓝曦臣语调温和，尽量不让对方因自己的身份感到不安。鬼将军曾经在金陵台发狂杀害了十多名无辜的蓝氏弟子，当时，即使是性格平顺温柔的蓝曦臣，也对鬼将军充满了无法原谅的愤怒。但后来，无羡与忘机在一起以后，曾经带着温宁，去为那十多位蓝氏弟子的灵位磕头上香。蓝曦臣望着他们主从二人，从上香到下跪，再到重重的弯下身子，诚挚恳切，毫无半点含糊敷衍，便也觉得，放下过去的成见与仇恨，无论对谁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思追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人怎么样了？”
　　蓝景仪和温宁对望了一眼，终是景仪先开了口：“思追和金凌，失踪了！”
　　“失踪！？”蓝曦臣一愣，原本以为只有思追遇险，不料居然还牵扯到金凌，那江澄岂不是也……正想着，蓝景仪突然又蹦出了一句：“他们俩，私奔了！”
　　“私奔！？”蓝曦臣面色无变，但心里却是狠狠的吓了一跳。虽说思追与金凌关系甚好，但他也没料到两人竟然已经私定终生。但是，江澄一旦知晓，绝不可能毫无反应。
　　“江宗主知道了吗？”他忙问道。
　　“唉！就是被江宗主知道才私奔的！”景仪急得直跺脚，“他们两的事被发现了，金凌打伤了江宗主，和思追逃出了莲花坞就不知去向了！”
　　“什么！”金凌打伤了江澄！蓝曦臣这下是掩不住，神色大骇了。“金宗主怎么能……江宗主怎么样了，伤势严不严重！？”
　　“好像，不是很严重……”蓝思追也被蓝曦臣的紧张吓了一跳，连忙替好友说话，“其实，其实也不能怪大小姐。江宗主打伤了思追，金凌他才出手的。”
　　“无论有什么原因，江宗主是将金宗主抚养成人的人。这样出手，可对得起江宗主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蓝曦臣的表情没了平时的温柔，严厉的紧皱着眉头。蓝景仪从没见过蓝曦臣这样板着脸……顿时大气也不敢出，慌忙低下头。
　　蓝曦臣心乱如麻，后悔不已，自己只不过离开了江澄几天，居然就发生了这种事。被金凌打伤，对江澄而言会是多大的打击，况且此前江澄身体似乎就有些不适。他现在只想尽快赶到江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帮他分担忧虑和痛苦：“我马上去云梦，景仪你也跟着来。”
　　“泽芜君，请稍等。”
　　“宗主，等一下！”
　　温宁和蓝景仪同时出声道。蓝曦臣微微一顿，停下了拔剑的动作，蓝景仪转头看着温宁：“事情还没完呢。”
　　温宁点点头，脸上带着自责的表情对蓝曦臣说：“其实我之前，一直都跟着阿苑。后来，阿苑、景仪与金宗主一起去云梦。我想江宗主素来不喜欢我，我就退到镇上去等他们。本来阿苑说大概会呆五到七天，不料第三天我就看见他们离开莲花坞了。那时候天亮了，码头前面人来人往的，我迟疑了一下，觉得不好出去。本想着等比较没人了再过去，不料，有个金宗主的熟人突然出现，把他们俩接走了。”
　　蓝曦臣静静的听着，蓝景仪偷偷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家宗主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我本庆幸阿苑遇到贵人相助，谁知……”温宁垂下眼睛，“谁知我明明看见那人带着他们俩进了一间客栈，但是他们刚进去没多久，我就发现他们两人的气息不见了。”
　　“不见了？”蓝曦臣惊讶道。
　　“是。”温宁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那个带走他们的人就从客栈出来，我找遍了整个客栈，都没有发现阿苑和金宗主。”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蓝曦臣问。
　　一旁的蓝景仪突然插嘴道：“我知道。”
　　蓝曦臣立刻把视线转到他身上，景仪看着蓝曦臣说道。
　　“那个人是个瘸子，叫金晲。”
　　“金晲！？”蓝曦臣一愣，心中隐隐被不祥的预感笼罩。
　　“那个金晲，离开客栈后去了莲花坞！”蓝景仪继续说道，“他对江宗主说，他遇上大小姐，大小姐闹着不做宗主了，甩开他就跑了。”
　　“他在撒谎。”温宁紧接着景仪的话说道，“是他带着阿苑和金宗主走的，而且金宗主一路都似乎神游在外，没有吵闹，我看得清清楚楚。”
　　“对！大小姐那时根本吓坏了！可是金晲却跟江宗主说大小姐一直在闹脾气！他心里一定有鬼！”
　　蓝曦臣看了看景仪紧绷的脸孔，又看了看温宁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他。
　　他相信景仪，也相信温宁。金晲绝对有问题。
　　然而更令他不安和紧张的是，金晲把目标朝向了江澄。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毫无疑问会伤害江澄。
　　“景仪，他去见江宗主，江宗主怎么做？”
　　“江宗主派人跟着他去找金凌了，但我离开时，江宗主还在莲花坞没有动作。”
　　听到江澄还在莲花坞，蓝曦臣心神略定，抽出朔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莲花坞。鬼将军你……”
　　“我脚程快，会跟着你们的。你们快去吧。”温宁说到，“我会在莲花坞外等消息，景仪公子知道怎么找我。”
　　蓝曦臣点点头，转头看到景仪也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准备御剑，说道：“景仪，我带你走。”
　　景仪一听，眼睛溜溜的转了一圈：“宗主……可以吗？”
　　蓝曦臣轻轻的笑了笑，摸了摸蓝景仪的头：“我们时间不多，快点出发吧。”
　　蓝景仪在抓着蓝曦臣踏上朔月的时候兴奋不已，恐怕除了他，他们这一辈的弟子，都没有这样的幸运能被宗主亲带着御剑。
　　不过他很快就有一些后悔。不，是只有一丁点点儿后悔，事后蓝景仪强调，总体来说他还是很高兴的。至于为什么有那一点后悔，是因为蓝曦臣的御剑速度，快得超过了蓝景仪能接受的心理范围。
　　经此一遭，蓝景仪深信，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朔月更快的剑了。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雪轰鸣着从蓝景仪耳边吹过，刮得他浑身颤抖。朔月风驰电掣，让四周的一切都化成了各种颜色的直线不断向后划去，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蓝曦臣一直搭着他的肩，只怕他会被这惊人的速度给震飞出去。
　　他们在几乎不可能的时间里，就从姑苏飞到了云梦。落地的时候，蓝景仪腿都是软的，蓝曦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已经入夜，两人眼前的莲花坞，灯火都已点齐，尽管寒风萧瑟，但校场上，乌压压的站了好几排人，杂吵纷乱，不安和惶乱的气氛铺撒在整个莲花坞上。
　　蓝曦臣突然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揪住了，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江澄。这时莲花坞的守卫弟子也发现了他，蓝曦臣注意到他们一人跑向校场里去，一人急急的向他迎来。
　　“泽芜君，您怎么会来了？”那名守卫弟子向蓝曦臣行了一礼，带着古怪的表情问到。
　　蓝曦臣也无暇他顾，对他说道：“我有要事，要见你们宗主。事关金宗主，万分紧急，请帮忙通报一声。”
　　令人意外的，那名弟子却动也没动，只是抿紧了嘴沉默着。蓝曦臣的心顿时被捏得更紧了，一句“发生了什么？”脱口而出。这时，远远的有人朝他们跑来。
　　“泽芜君！”来人正是江氏的主事，“您为何此时……”
　　“我要见江宗主。”未等主事说完，蓝曦臣便沉声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蓝曦臣一生，没几次这样无礼打断别人说话的经历，但现在一种莫名的恐惧侵袭而来，他顾不得这些了，只想快点见到江澄。
　　然而主事的脸孔被笼罩在灯光的阴影里，蓝曦臣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不寻常的惊慌失措。
　　“晚吟出事了？”蓝曦臣近乎肯定的问。主事的面孔瞬间僵硬，迟疑了一会儿以后，缓缓点了点头。
　　“宗主失踪了。”
　　这五个字好像一记重锤砸在蓝曦臣脑中。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才没有泄漏出自己紧张慌乱的情绪：“怎么回事？怎么连晚吟也失踪了？”
　　“怪我不好。”主事痛心疾首。蓝曦臣从他那儿得知，他领了江澄的命令，带着江氏弟子北上寻找金凌。一路上他们或是从附近百姓口中得到金凌的消息，或是在林间路旁发现金凌留下的蛛丝马迹，却就是见不到他们两的人影。就这样追了半日，主事开始生疑了。金凌和蓝思追两人带伤，按这速度，他们早该追上两人了，怎么还能让他们俩跑那么远。临行前江澄交代过他小心金晲，他便留了五分心在金晲上面，偷偷派了狠厉的弟子，去质问那些见过金凌的农户，竟然真的逼问出其中一个是收了钱撒谎，根本没见过金凌的。主事得了消息，转头要去捉拿金晲，但是金晲似乎早有准备般逃得无影无踪了。主事立刻明白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匆忙赶回莲花坞，却得知江澄已经离开。
　　各个仙家都有自己联络族人的方法，主事命人放出各种符咒与信号，都没有得到江澄的回应。唯一的线索便是有猎户归家时看见江澄跟着一条黑犬往南进了山，此后便再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