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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恩 三(51)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21-07-01 08:48 标签:快穿 仙侠修真 年上 武侠

  只是陈起临机应变的能力太强,见势不妙断尾求生,收拢了一支溃兵后,迅速绝地反击。
  这时候打退追兵,截断了秦廷王都乘胜追击的势头,也改变不了陈家此战惨败的事实。
  陈起此时正在沿途收拢残兵,一路返回青州。此一战元气大伤,至少五年没有再度兴兵攻伐秦廷王都的力量。谢青鹤不再迟疑,马上吩咐安莹出城迎接。
  两天之后,谢青鹤在青州城外接到了惨败而归的陈起。
  出乎意料的是,陈起的气色还好,并不十分憔悴,见了出迎的部将、谋士,他还能笑一笑。
  入城之后,陈起将军务交给了安莹处理,他则径直回了别宫的紫央宫。陈起住过的正殿一直空置,也一直有人收拾打理,只是不曾烧火非常寒冷。陈起进去转了一圈,转身出来直接钻进了谢青鹤寝起的侧殿,直奔谢青鹤的内殿卧床,大咧咧地躺了上去。
  谢青鹤无奈安排白芝凤等人在外殿等候,跟着进了门。
  陈起已经歪在他的床上,软甲都没脱,脏兮兮的靴子就蹬在他的床褥上,沉沉睡着了。
  谢青鹤的床轻易不让人睡,也就伏传能随意使用。看见陈起那一身风尘压在自己的床褥上,整洁的床榻瞬间被睡得一塌糊涂,谢青鹤难得有些运气,在把陈起薅起来洗澡换衣服还是默默忍了之间深深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算了。
  谢青鹤在屋内等了片刻,陈起已经开始打鼾,他才出门与白芝凤商量,请他们先回去。
  陈起回来之后不怎么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一觉睡下去几时能醒根本说不好,白芝凤等人在这儿干等太过辛苦。白芝凤还没说话,毛殊已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歪了下去,还让旁侧服侍的下人给他找了个小皮毯子,抱着手炉闭目养神。
  白芝凤解释说:“郎主小睡片刻就会醒来。”又轻声念了一句,“所幸还没回恕州。”
  陈起打仗不带谋士,白芝凤等人就只能在后方坐镇。青州新降不适合久居,白芝凤等人原本就该在恕州驻扎,一来二去耽搁到现在刚好撞上大败而归的陈起,也就免去了两边奔波汇合的时间。
  这年月消息传递不便,想要知己知彼并不那么容易,就算互相派了奸细,消息传出来也要时间。
  白芝凤想要知道陈起为何战败,召见了陈起的心腹侍卫,询问战事经过。
  哪晓得这个时刻跟随在陈起身边的侍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跟着从前一样的打仗,打着打着就被打败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毛殊问:“对面打什么旗号?”
  侍卫答道:“看兵甲军械该是秦廷禁军麾下,旗号五颜六色,似有讨逆将军屈,振威将军奉,服国将军秦……”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为了迎战陈起,秦廷确实出动了大批兵马。
  打王都是一场硬战,秦廷必然倾巢而出保卫都城,陈家上下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根据战前推测,陈起与单煦罡两兵合围,秦廷能保住王都已属不易,哪有那么大本事把陈起赶下天京河?从侍卫的说法来看,秦廷禁军既没有出奇兵,也没有弄偷袭,双方很正常的交战,陈家就败了。
  这代表着什么?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秦廷禁军的实力一直被低估了?如果秦廷禁军如此强悍,怎么能容忍诸侯并举,却甘于龟缩王都从不出兵讨逆?这可能吗?说得通吗?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白芝凤若有所思,毛殊嘿了一声,在榻上不大惬意地挪了个位置。
  白芝凤问道:“秦都奸细有消息出来吗?”
  他的侍从文书低声答道:“只怕没那么快。消息要先往恕州,再送到青州。”
  谢青鹤在将军府熬了近八个时辰,也没能阖眼休息,这会儿内殿睡着陈起,外殿十多个东楼幕宾歪着说话吃吃喝喝,他有些精力不济,出门打算找个地方清静片刻。
  冬天黑得早,这会儿夜幕四合,天上群星黯淡。
  谢青鹤吩咐陈利给白芝凤等人再送些蔬果零食,独自站在廊殿外,仰望星空。
  陈起这些年顺风顺水,打得太过顺利了。单煦罡没死,左瞿溪归顺,前面几年非但没有耗损实力,反而多了一股帮手,虽在恕州小败,也没有伤筋动骨,还避开了史上惨烈的浅水大败。
  谢青鹤与伏传在相州处置秦廷刺客时,伏传以破军刑紫微,使帝王星光华收敛,秦廷国祚衰微。
  不管是从现实兵力还是星象国运看,陈起攻打王都都不该出什么问题。现在谢青鹤再次仰头观星,发现象征着秦帝的紫微星暗而不淡,隐有一圈非常单薄的光华环绕。
  那代表着有人给秦廷续命了。
  尽管这层保护摇摇欲坠,秦廷依然很难摆脱夭亡的命运,但,光圈消失之前,秦廷不会倒下。
  没有什么法术能达成这样的结果,就算是谢青鹤也不能替将死的王朝续命。
  这是天命。
  天命注定秦廷将在七年后倾覆,哪怕陈起这些年的战事再顺风顺水,他也不能在此前攻入王都。
  谢青鹤在外边转了一圈,冻得鼻子有些发红,又老老实实地回了屋里。那一帮子谋士已经把外殿搞得乌烟瘴气,大约是怕吵着内殿睡觉的陈起,这群人吵架都用手和嘴型比划,惹急了直接上手捶。
  跟着陈起的几个高阶将领都四散未归,战场复盘都搞不出来,谢青鹤也不知道他们吵什么。
  谢青鹤打算进内殿榻上眯一会,才走进门没多久,陈起鼾声骤歇,突然就睡醒了。
  “跟你阿母学的什么臭毛病。”陈起爬起来先骂了谢青鹤一句,“床榻香得齁死人。”
  谢青鹤看着被他睡得邹巴巴的床褥,有点想把他踢下床。
  哪晓得陈起又回头看了他的枕头一眼,伸手拍了拍,问道:“头枕是什么做的?甚是享受。”半天没听见儿子答话,他才想起来看儿子的脸色,“嘿,脾气倒不小。”
  谢青鹤把放在火盆上的热汤端起来,换了只瓷盏兑上冷泉,恰是能入口的温度:“白先生他们都在外边等着阿父。阿父是再睡一会儿,还是洗浴更衣之后召见?”
  陈起先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水,察觉到手中杯盏的异样,又低头借着烛火看那只大肚瓷盏,问:“这是你那瓷窑烧出来的杯盏?这么快就运到青州来了?”
  相州来信时,捎带了一些姜夫人和伏传送来的东西,主要是笔墨与纸张,数量也不多。
  瓷器这样易碎难搬、替代性强的东西,伏传并没有给谢青鹤送。青州盛产漆器,质量非常好,款识精美,谢青鹤烧瓷主要是为了赚钱,并非对瓷器有什么执念,哪里用得着千里送来。
  谢青鹤解释说:“这是青州窑新烧的东西,冻土难挖,只做了几十个小件。待开春雪化之后,青州府就会接手瓷窑,训教匠人多窑并产。”
  陈起也不着急出门去找白芝凤等谋士复盘战局,就拿着那只瓷盏跟儿子聊了起来:“你在青州不理民务,又来经营俗务?——你这么大本事,连沈俣都将不住?”
  这话要不是从亲爹兼家主的嘴里说出来,换个人铁定要挨打,真的是欠到不行了。
  谢青鹤心态平和也不怎么在乎“阿父的恩宠”,勉强还能从陈起充满贬低的言辞中听出几分关心,若是他这会儿向陈起指责沈俣不对自己言听计从,陈起很可能会一边嘲笑他一边替他出头。
  不过,谢青鹤并不觉得沈俣有什么问题:“儿不过是知人善任。”
  “乱世重耕战,有兵则不辱,有粮则不饥。不饥不辱,家业永固。青州兵事有将军府,英姿先生任青州府长史以来,除却籍册仓管之事,首重春耕,谋的正是粮食。此二者最重,余者都要退一射之地。”谢青鹤说。
  陈起想给儿子出头没摸准脉,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青鹤,等他说瓷器的来历。
  “儿从桑山旧藏得了几个古方,想试一试烧窑冶铁。”
  奈何沈俣嘴一撇,没钱。
  谢青鹤没有提自己在沈俣跟前要钱吃瘪的经历:“青州府帮着春耕,将军府都穷得吃菜人了,儿左顾右盼,发现青州本地的世家旧族倒是都在后院埋了不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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