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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 (上)(2)

作者:宁远 时间:2018-06-22 19:22 标签:强强 豪门世家 乔装改扮

  谁都知道她想篡夺聿室江山。
  卫庭煦权倾朝野结党营私,乃是罪不胜诛不折不扣的权奸。
  谁也没能想到当年全国女性的骄傲会在入官场后成为大聿毒瘤。
  在大聿,但凡提到“卫庭煦”这三个字大家都要偷偷骂上两句。民间流传祸国卫氏正是上古妖狐所变,只是这妖狐和传说里红颜祸水的妖怪不太一样,心思不再放在勾引帝王淫乱后宫之上,倒是实打实地惦记起江山来了。
  更让姚懋临无法接受的是,卫庭煦不是别人,偏偏是她敬爱的甄将军最最亲密之人。
  就这么个祸害,居然和国之栋梁甄将军连枝比翼,并蒂芙蓉。当年初闻此事,姚懋临辗转难眠,为之扼腕大半年。
  撇开各自朝野身份政治抱负和民间喜恶,卫庭煦和甄文君二人倒是贯彻先帝之诏,双女成亲的一代典范。若不是她们当年力排众议,成为女女成婚法令第一对执行者,恐怕如今国中局势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们二人一文一武,名震天下,在各自领域大大推动了大聿女性解放事业。
  只是包括姚懋临在内,一帮敬仰甄将军的清流都有一心病难解——大聿忠臣甄将军怎么如此不开眼偏偏与那阴毒的卫氏搅和到一块去了?莫非是受她胁迫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
  架空背景请勿考据。
  1v1,强强、权谋、宫斗、剧情流,感情线慢热,一对一HE。


第2章 顺德九年
  姚懋临思绪转了好大一圈,终于拟好腹稿如何与甄将军畅谈人生,可回首时哪里还有将军踪影?急忙在人群中寻觅,却见那抹莲青已渐行渐远,与一众女官结伴走进了易靖园。
  桂兰宴上设好御座,下位东西两道分设宴席。乐队丝竹居南角,琴瑟筝筑、箜篌击琴无一不缺。因有天子出席,二十四名虎贲肃立在侧,平添了几分庄严。
  膳亭酒亭中摆满酒肉佳肴,百官入宴鼓乐齐鸣。年轻的皇帝携皇后入座后明鞭声起,刚刚开蒙的小太子在内官的引领下单独坐在东侧。官员们三跪九叩,内官向圣上进花,开爵注酒之后,这桂兰宴才算真正开始。
  大宴歌舞不断,向天子叩拜敬酒也不断。桂兰宴的规矩极其繁琐,需叩拜九次敬九回酒。琼浆玉液入喉,即便是没什么酒劲的蒲桃酒也晕得人够呛,最后一次行礼时姚懋临差点儿一脑袋扣下去没能起来。
  好不容易撑着精神抬起头,天子专门给今年上上品的四位新人赐酒。四人逐一叩拜讴歌大聿河清海晏圣上威仪天下之后,汤水主膳这才递进。早已饥肠辘辘的群臣饿了一晚上看到能饱肚子的东西眼睛都开始冒绿光。
  天子年轻却常年体虚,开春时又一不小心患了风寒,到现在也未见好转。群臣敬酒之后他没动几箸便咳嗽连连,携皇后早早回宫去了,剩下官员们自行攀谈闲叙。
  姚懋临本就毫无酒量,没想到这大宴之上先灌一肚子酒才让吃饭,空腹灌酒,可不醉得厉害。
  酒劲一盛她便开始忆苦思甜。忆起学堂苦读的日子,眼泪花儿在眼眶里打着滚,又念起了美丽温柔却“身陷艰险”的甄将军。
  每想起甄将军一次她心中就疼一分。她不相信甄将军会心甘情愿和奸臣搅和在一起,她肯定是受了胁迫。那姓卫的奸佞定是掌握了甄将军的把柄,逼她就范。不然一身正气的甄将军如何与奸人为伍?
  对,一定是这样。
  甄将军你莫怕,待我帮你脱离苦海。
  豪情一起,姚懋临便又开始在人群中积极寻觅甄文君的身影。传杯送盏间她又喝了不少酒,这翡翠蒲桃酒早被刘侍郎去了酒劲,极少贪杯的姚懋临还是脸颊通红,双目迷离。
  季春时节百花怒放,桂兰宴上更是少不了各种应季、反季的鲜花充园造景。姚懋临手中握着酒琖头脑已是不清醒,脚下如同踏着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花圃中前进。忽见一抹莲青从眼底一闪而过,那背影和甄将军好生相似。她急匆匆地推拨身边的人,往那抹身影的地方去了。
  撩开蔓蔓紫藤,如同在梦中穿梭。
  姚懋临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处回廊。回廊之上挂着几盏彩色纱灯,庭中小池内几尾黄金鲤活泼地破开水中灯影,嬉游不止。
  与身后喧闹筵席不同,回廊中空无一人,庭院内的植物更是不言不语地交叠在一块儿,仿佛交换着她听不到的耳语,悄声议论这贸然闯入的外人。
  姚懋临四下望去不见甄将军的身影,待要再寻,忽然听见黑暗处有人开口道:
  “太子王侯都还在席上,你却独自跑到此处独饮,好大的胆子。”
  这句责备轻轻柔柔甚至带了几分看好戏的轻巧,落在姚懋临的耳朵里却像是枚巨石,轰然一声砸碎了醉意,顷刻间让她冷汗淋漓。她甚至不知说话人是谁便晕头晕脑地作揖,正要开口解释时,忽闻另一女声含着笑意,轻哼一声。
  “宴席俗闷,不如这儿清净。怎么,你倒是有工夫找来?”竟是接过了先前那句斥责。
  姚懋临这才看明白,小池那头有处廊中院,廊中院深处的石凳上有名女子坐着,另一位正走向她,这一斥一笑正是她们间的对话,根本没别人什么事。
  姚懋临松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忽又觉得先开口的那声音有些熟悉,强行定神望去,那人不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甄文君是谁?
  夜色中的甄文君明艳端庄,坐在她身前的女子背对着姚懋临,一袭湖碧金丝窄袖衫,素白八幅棉绫裙,与甄文君的长裙相映成趣。虽颜色款式都不同,但两人出现在同一视野中马上就能让人留意到她们衣款和暗纹这些细节上有着道不出的和谐微妙,像是出自同一手工。
  着湖碧衫的女子梳着高高的单环灵蛇髻,站起身侧过脸,螓首蛾眉眼若深湖,一双薄唇轻抿,冷清间带着锐气,不怒自威。目光从远处流转至甄文君脸庞时定定的一眼,教姚懋临心中紧了几分。
  这女子莫名让人害怕,她站起时不像一般女子将双手交叠于身前,而是负于身后,挺拔如松又艳美如虹。器宇不凡,绝非普通人。
  甄文君也被她这一眼瞧得怔了一怔,尽管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甄文君还是从只字片语中解读出了一些思绪,拱手作揖连连道歉,那人却不识好歹根本不搭理,一时气氛颇为尴尬。
  姚懋临心中愤懑,这不识体的女子从何而来,甄将军做错了何事要一直道歉?她正要上前伸张正义,甄文君一声称呼结结实实地把她吓回了朱漆圆柱之后。
  “到处寻不到夫人身影,不想竟是躲了热闹来此独自喝酒赏月来了。我在北边猎的两只狐狸给你做了披肩。夜里风凉,你披着吧。”甄文君怀里的确抱着件裘皮大衣,她温润而泽又诚心实意,和对方的冷冽完全不同。
  一来一往分明是一个佯嗔一个宠爱,在姚懋临听来却是大为震惊。
  甄将军的夫人不正是那奸臣卫庭煦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也对……桂兰宴这等盛宴怎会少了卫司徒这号重要人物?
  姚懋临酒劲算是完全退去了,借着彩纱灯忽明忽暗的光线艰难往远处望,卫庭煦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回敬道:
  “难为夫人一整晚都沉醉在桂兰宴上与同僚们畅饮,竟还惦记着我的身体。若是被旁人知道,那帮清流口中文能定国武能夺权的甄大将军竟如此关怀我这祸国殃民的奸佞之徒,怕是又要痛心疾首写上一夜的战斗檄文。今夜这桂兰宴上夫人才是真正的主角,外面多少人等着要跟甄大将军攀交情,继续待着只怕坏了夫人的兴致。若是吓走了俊俏的女官可就真成我的罪过了。”
  甄文君平和道:“夫人说笑。今日参加这桂兰宴也是因为夫人到场,否则一身旧伤难忍我早回去歇着了。多日不见夫人没有别的话想与我说吗?”
  卫庭煦锋锐,甄文君四两拨千斤。两人在黑暗中又说了几句什么,姚懋临听得不太真切。只见甄将军跟在卫司徒身后,一块儿往廊中院走去。
  卫庭煦先进了院门,甄文君回手将门一闭,把一切隔绝在外。
  姚懋临明知无礼,目光却还是忙追上去。
  黑夜总能给人遐想。
  那处庭院据说本来就是卫司徒在易靖园中建来供小休的私人庭院,整个大聿再也找不出比她还要肆无忌惮的人,居然敢在皇家禁苑里修筑外臣庭院。大聿天子必定知道,却也拿她毫无办法。
  站在庭院之外姚懋临似乎听见了什么,却又觉得是听错了。直到一声又酥又绵又压抑,微微发颤的喘息声清晰地进入到她耳朵里,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早该止步。
  在她瞧不见的锦帐翠帷之中,她崇拜的英雄正与那最可憎的奸权云朝雨暮,蝶恋蜂狂。
  姚懋临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再也待不住,手中持了一路的酒杯跌落洒了自己一身,黑夜中留下她愤然疾驰的身影……
  姚懋临无法相信她的甄将军私下竟当真和卫庭煦如胶似漆秦晋之好。
  这事儿要是放在神初六年,告诉那个十二岁还在绥川谢家备受欺辱的下人“阿来”——你日后会成为一代名将,并嫁入平苍卫家——估计她也无法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顺序:
  神初——诏武——顺德


第3章 神初六年
  十二岁时甄文君还不叫甄文君,她有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阿来”。
  那一年,她传奇的人生正在徐徐展开。
  神初六年孟冬,大荒。
  大聿西北重镇,绥川歧县。
  寒夜,连天灰雪冷风怒号。歧县四方城门紧闭,城外饿殍遍野。从西北方战乱奔来的流民依旧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城墙之上灯火如炬,垛口上方滚石齐备,方洞之中强弩待发。
  县令孙明义手持火把往城下照去,只见漆黑夜色间,蜿蜒在城外护城河河面上被冻硬的浮尸慢慢往远处飘去,却有更多流民不畏寒冷河水,从对岸一头扎下,推开薄冰,一波波向城墙涌来。
  城墙之下三车宽的环道全是耸动的人头,哀嚎声、乞求声、拍打城门声日夜不停,搅得城内人心惶惶。这些流民已围城三日,无论如何呵斥、驱赶甚至威胁,他们都充耳不闻,寸步不离。
  傍晚从城头丢下去的食包早被哄抢一空。从西北面来的流民越来越多,堵了城门再堵河道,昨日已经从河道里捞出十多具溺毙尸首,却依旧有更多流民不惧死亡威胁围堵而来,甚至硬闯城池。
  歧县乃是西北高地要道,城墙极高,这帮流民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为了活命却能徒手登墙,更有甚者组织搭建人梯。夜色之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如蚂蚁般附在城墙之上,不断往上爬。
  “落石!”
  孙明义一声号令,甲兵挥舞大刀一齐砍断滚石引绳。沉重的巨石沿墙轰然滚落,将城墙之上的黑点一一抹下。巨石砸在地面上声若洪雷,大地狂震,人如草芥被砸成肉泥。一时间流民疲于逃命,混乱不堪。
  巨石滚过血流满阶,哀嚎声遍地。没多时,幸存的流民再次围了上来。他们长满老茧污浊的双脚踩着肉泥血块再次围到了高墙之下,继续拍门,继续搭人梯企图攻城。
  这些流民不管不顾不要命地往上爬,在他们眼中城内充满了温暖的火炬和可口食物,只要越过这座高墙他们就可以大快朵颐。一个个为了食物杀红了眼,如饿狼扑食。
  孙明义是参加过无数大战的宿将,可眼前这一片被饥荒逼得发疯的流民却依旧教他心生畏惧,叫喊声让他头皮发麻。
  死士也不过如此。
  杀了一整夜流民也未见颓势,临近卯时又一波流民再袭。孙明义单手举起发令旗,大喝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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