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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 (上)(140)

作者:宁远 时间:2018-06-22 19:22 标签:强强 豪门世家 乔装改扮

  可惜的是,灵璧姐姐的发簪是修不好了……
  “登基大典,子卓必须在场。”
  李延意很早前就和卫庭煦约定好了。
  “夺江山容易守之才难,子卓,你我必须携手共行推行新法,快刀斩去陈旧的观念且迅速改革。而这一切的基石,寡人能够坐稳帝位的基础便是要提升女性地位,将男尊女卑的观念从所有大聿子民的脑海中消除。而你,便是大聿历史上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女官。在此事之上绝不可软弱退缩。登基大典,便由你来宣读诏书。”
  卫庭煦穿上李延意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朝服”前往禁苑。
  这身朝服和当朝官吏们正规朝服还是有所区别,没有任何代表官阶的配饰和图纹,但一看便是颇有心机。虽没有任何官阶,任谁看都像是九卿朝服。
  昨夜的腥风血雨刚刚过去,曾被血染的太极殿在此时的艳阳照耀下隆重肃穆。百官跪地钟鼓齐鸣,从望君山祭祖归来的李延意从禁苑正门而入,群臣跟随在后。只见李延意身穿衮服玄上纁下,肩挑日月背负星辰。高高的冕冠中横插玉笄,炙热的双眸在晃动的白玉珠之后炯炯发亮。她大步流星地往她的帝位前进,她知道如今所走的路是一条用无数人生命铺就而成的血路,每踏出一步便有无数的尸首被她踩在脚下。
  李延意登上太极殿,群臣跪拜山呼万岁,而卫庭煦站在一旁宣读诏书。
  “皇帝臣延意,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
  卫庭煦朗朗女声飘荡在太极殿的上空,压着殿中百官的头顶之上。她一字一句说得底气十足,而此刻无论谁心里有怎样怎样的质疑都无法当场开口,只能被迫听着一个女人在宣告新的纪年即将到来。李延意的目光扫下正堂,一夜未睡的她丝毫没有任何的倦意,相反,她无比兴奋,兴奋之中亦有浓浓的不真实之感。
  匆忙得像是一场梦,这么多年的谋划和厮杀终于将她推到了这一步,她终于杀掉了所有阻挡她的人,将无数挡在她面前的敌人全部送下黄泉。如今她站在权利的巅峰受八方来朝,不知先帝泉下有知是何想法。
  先帝宁愿立一个宫女的儿子为太子,都从未考虑过事事都出色的怀琛公主,甚至想要将她远嫁番邦。
  “母后,女儿不想远嫁。”李延意在得知这个噩耗之后立即去找庚皇后。她不想走,她已经有了阿歆,绝不可能嫁给别人,更何况还是嫁到野蛮之地。
  庚皇后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受这等苦,对于李举她更没有半分感情。李举只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贱种,岂能让他真正坐拥江山?
  说到底,这是李家的江山,只有正统的李家之血才配拥有。
  “怀琛莫怕,母后为你做主。答应母后,切莫到你父皇面前胡闹,更不要多说一句话。母后不会让你离开汝宁,而作为代价,你必须低调下来。不可再锋芒毕露让人知道咱们母女所图。母后答应你……”庚皇后在李延意的耳边说,“母后会一手将你送上帝位,成为一代女帝。”
  “女帝?”李延意心惊,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只是自古以来便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别说帝王,就连真正手握实权的女官都从未有过,所以她自负也想过,却没有真心觉得自己有此机会。
  母后的话让她心中那扇半遮半掩之门彻底打开了。
  这扇门中是她日思夜想的东西。权利、江山、征伐、君临天下……这些事物在年少时的梦中不断撩拨着她的心,她一直在克制着这份涌动,直到母后亲手将这扇门大大开启,如饿狼猛虎的野心迸发。
  她知道她和历代帝王没有任何区别,男人们能做到的事她也可以。
  如今她终于站在大聿之巅,待卫庭煦宣读完了诏书后,于山呼海啸的朝拜声中,李延意登上了龙椅,稳稳地坐了上去。
  百官上表称贺,乐兴四拜,乐止而唱赞礼。一系列赞颂跪拜完毕之后,李延意发幼凤颁诏,大赦天下。封卫纶为大司马、尚书令、辅国大将军,封尹辛侯,而大司马不再与三公相齐,高于三公之上,统领天下兵马;卫景安为侍中、镇远将军、官居三品;长孙曜为司空、御史中丞、骠骑大将军,封怀江侯……诸多为李延意卖过命的忠臣都得到了加封和重赏,特别是卫氏和长孙氏。
  册封之书由黄门侍郎宣读,宣读到最后时并没有提及卫庭煦。
  “寡人希望子卓你是大聿历史上第一位女官,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怕引起中枢震荡。寡人想要待明年铨选新官之时再将你名正言顺地选拔至中枢。子卓,你要暂时委屈一段时间了。”
  李延意的话犹在耳边,卫庭煦也不心急,她站在高台之上,听着黄门侍郎宣布改元“诏武”,心内一叹。
  可惜,已经死去的人无法看见“诏武”这旷古烁今时代的来临了。
  发簪无论如何都修不好了,甄文君从开始的心烦心酸转变为绝望,最后只好放弃。
  再珍贵的东西一旦失去了便失去了,就像逝去的人,无法再回来。
  甄文君守在灵璧身边一天一夜,伴随着覆盖整个汝宁的钟鼓之声,她跟灵璧说了许多话。
  “我是细作,一个没本事的细作,如果说潜入卫家探听情报的一切都是被迫的,你会相信我吗?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对你们的感情一直都是真的。我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天。自从离开阿母之后,待我最好的人是你和姐姐,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用我自己性命换你们平安。”甄文君握住灵璧冰冷的手,企图想要再次捂热。
  卫庭煦将她们分开。
  “要送灵璧走了。”卫庭煦道,“天气炎热,只怕放置太久会生异味。你也不想灵璧最后走得不体面。”
  她带着喧嚣的举国盛宴的气味回到了僻静的小屋子里,有些格格不入。可无论她从何处归来,总是能一语说中要害。
  卫庭煦一直都是个无比理智而现实的人。
  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灵璧的手,眼睁睁地看着灵璧身处陌生的棺木中,甄文君一直在强忍泪水。阿母曾经说过人在刚死之时还是有一魄留在天灵,能够听见周围的声音。若是亲朋好友哭得太凄惨他们便不能安心离去。甄文君不想让灵璧不放心,可不争气的泪水无论如何忍不住。
  “哭吧。”卫庭煦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你要记住今日为何而哭,痛哭过的人才会变得更强壮。”
  知道阿母死讯之时她感受到的是割心之痛,而灵璧离去让她懂得,再舍不得也只能放下。
  她本来想要将灵璧留下的护腕随灵璧一块儿入土,想了想还是留下了。
  若是它也消失,多年之后去何处寻觅灵璧曾经在这世上活过的痕迹。
  她要带着铁护腕一块儿往前走,走在晴天之下,行遍山川湖泊,成为灵璧的眼睛,替她去看更大的世界。
  灵璧离开了,更多的事却在前方等着她们。
  李延意刚刚登基还未睡个安稳觉便召集了卫纶等人到太极殿议事。说如今大战刚过民生凋敝,黄土逆贼还在国内作乱,胡蛮余孽亦是在边关虎视眈眈,可是大聿接二连三的战事过后国库空空更是无兵可用,眼下最最紧急之事便是发展农耕恢复经济。
  李延意自小没有接受过储君教育,没有太子太傅太子太师围在她身边,一切都靠左旭教导且自行从各古籍经典中提炼治国之策。
  曾经有段时间她最喜欢做有两件事,一是出入各大清谈,听取各个清谈大家们的议论。十六岁之前听得相当上瘾,每回都废寝忘食流连忘返。可自从芙蓉散泛滥之后,吸食了芙蓉散的士大夫们愈发放浪形骸,清谈之上诸多光怪陆离之事让李延意越来越反感。圣人越来越少,假装圣人的欺世盗名之辈越来越多,排场却有增无减,之后李延意便不再去了,改为自行举办雅聚。
  雅聚便是她爱做的另一件事。她和阿歆也是在雅聚上认识的,这是后话了。
  她邀请诸多名副其实的当世名儒参加雅聚,除了名流之外还有很多著名才女。每一次雅聚都有一个主题,或是挥毫泼墨或是吟诗作赋,讨论前朝政治得失和财政走向都是她喜欢的主题。雅聚之上她笼络了不少名门名士,为她如今登上帝位奠定了稳定的根基。
  只不过治国之策侃侃而谈容易,真正执行起来会遇到很多空想时难以想到的阻力。
  李延意和众臣议论至深夜才回到怀琛府。禁苑内新的寝宫还未修筑完毕,李延意不想住在李举旧居,宁愿继续在怀琛府住到修筑完毕再搬过去。
  在马车上已经睡了一遭,带着一身的疲劳回到府中就看见阿歆站在院中,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起来了?”李延意立即上前,“你浑身是伤该卧床静养,怎么能起来吹风?快快随我回去。”
  李延意扶着她的肩膀,见阿歆低着头摇了摇,没有说话,但李延意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扶宸已经被押入诏狱,谢氏除了逃走的之外全都收押,择日问斩。”
  阿歆嘴角动了动,跪了下来:
  “谢氏阿歆愿随家君一同赴罪,请陛下成全。”
  “我若是不成全呢?”
  “那阿歆只能自我了断。”
  李延意叹了一声:“你我都知道这一日终会来临,只不过今日胜者是我,否则的话谢扶宸也会同样对待我,对卫家长孙家林家左家亦如是。阿歆,我说过我会保住你,不容许任何人对你我之事指点。我更要封你为后,与我共享万里江山。”
  阿歆依旧是那句话:“请陛下成全。”
  李延意咬得两腮发紧,再次重复道;“寡人不许!来人!让阿歆回去!严加看管!”
  “是!”一直守在一旁的护卫上前要拉起阿歆,李延意怒道:“谁让你们碰她!”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别为难他们了,他们不过是忠诚于你又有何错。陛下不过是想囚禁我。”她抬起手臂,和在一块儿,“将我绑起便是。还是说陛下要让我自己动手?”
  李延意见阿歆如此,胸中一口闷气上涌,多日的疲累共同发作,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即晕了过去。


第116章 神初十一年
  算起来李延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身上这伤那伤的一堆没空管, 之前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如何从这贫瘠的国家里榨出更多的钱用于战事以拒冲晋大军, 与此同时还不能放松警惕,以免在殊死战斗中被从身后捅上来的刀剑刺伤。大战刚刚结束, 想的又是如何恢复国力整顿朝纲, 建立集团核心剪除余党……诸多重担压在李延意身上, 虽然身边有尚书令卫纶和司空长孙曜, 但新帝刚刚登基, 她并不放心将重要之事交托他人, 所有事项都要经过她的批阅或首肯方可执行。
  上一次能睡到自然苏醒是什么时候李延意不记得,她一直马不停蹄地往前冲, 她并不觉得自己不能承受这些劳累, 只是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倦无法奈何她,唯一能够让她不知所措的, 或许只有阿歆了。
  李延意睁开眼的时候看着轻柔的帷帐垂在四周, 屋内有花香, 新鲜的花香。
  她抬起手往床边抚摸,阿歆被她触碰之时立即醒了。
  “你可还好?”阿歆轻声问道。
  李延意没回答,只是用指尖将她的头发挑起来。
  “……你没事我便出去了。”阿歆说着就要站起来,腰间和后背的伤同时发作,让她冷汗直冒,晃了晃好不容易要站起来了, 却被李延意拉住。
  “你要去哪里。”李延意撅起嘴, 可怜巴巴道, “我都晕倒了你还要走, 不怕我又犯病,磕着了摔着了想你想到吃不下饭了,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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