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我(107)
“你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你现在身体的各项指标很差,会让治疗受阻。”
“但是好消息是,孔洵包了专机,明天首都的专家会过来,和这里的医生联合会诊,本周内我的老师也会从美国飞来。”
“在你拉黑我那天,我把你生病在住院的消息告知了苟袁他们,他们说会过来看望你,如果你想让他们看到你现在这样,你就继续固执下去。”
徐承出去的时候,孔洵就站在门口。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了一眼,徐承与他擦身而过,他也没再出言相讽。
孔洵在这件事不想忍让,又必须忍让了,因为大概除了自己,徐承也是最真心实意想要沈祝山活下去的人。
沈祝山吃了送来的营养餐,下午沈祝山在病床上扎针输液,孔睿还在一旁上小学一年级网课补习班,偶尔会看一眼沈祝山的状况,表现得很忧心忡忡,孔睿大概率知道沈祝山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严重到他哥哥也要暂时搬家来到医院。
沈祝山发现孔睿是第一层看守,外头的走廊电梯附近有保镖,这是第二层,大概孔睿是“软”,不行还有“硬”,组合起来达到了一个软硬兼施的效果。
夜晚,不知道是凌晨几点,可能是白天睡了太多,也有可能是心神不宁有些失眠。
沈祝山在床微微塌陷一块时,发觉是孔洵躺上来了,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手,然后收到被子里。
沈祝山没有再推开他,只是说:“是要开始化疗吗,应该是吧,我妈那时候就是这么治疗的,那我的头发很快会掉光。”
不仅如此,这只是开始,他会呕吐吃不下饭,瘦得脱型脱相,不停的打针吃药,更多的副作用,和帅气潇洒再没什么关系。
“我觉得你们都误会了,感觉我拒绝治疗是不想活,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是不想死,但是活不了。”
沈祝山一直觉得,死者为大,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死更糟糕的事情了,沈祝山不想挣扎得太难看,沈祝山是百折之后终于挠了的,少年心气被磨得时隐时现,有时候走在路上偶尔会叹气,精神上已经如此颓然,肉体上也要折磨到面目全非才行吗。
“真要这么残忍?”沈祝山喃喃问,不知道是问命运还是问孔洵,终于承受不住一样哽咽出声,他抬起来胳膊,用手臂盖住了湿润的眼睛,因为宁死不屈,现在要死又要屈。
简直无路可逃。
“你不会死。”孔洵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现在比沈祝山大,比沈祝山的热,以后可能都不会出现他需要沈祝山帮他暖手的事情,孔洵与他十指相扣,与他额头相抵,他的嘴唇在沈祝山湿润的眼皮上碰了碰,琉璃一样眼珠望着沈祝山说:“别害怕,都会好的。”
沈祝山愣怔,一时间仿佛时光倒流,重回多年前沈祝山绝望无助的时刻,一样的无力一样的孔洵。
“睡吧,我会解决。”
“你……”沈祝山呆呆愣愣看着孔洵熟悉的脸,孔洵像是说出来对应场景的固定台词,沈祝山泪流的更汹涌了,甚至开始发抖,感觉被更深重的阴影蒙住,孔洵说别害怕的时候,他变得更害怕,因为不够信任孔洵,因为孔洵总是做不好。
第79章
“不是吧,那是保镖吗,孔洵也搞太浮夸了吧……”
还未见人,隔着门就听到了赵临丰的声音。
沈祝山在病房里坐直了身体,看到第一个拧门进来的人,是苟袁。
后头跟着左瞄又望的赵临丰,以及抱着一大束花进来的陈寻寻。
沈祝山一时间失去了反应了,虽然之前的时候,徐承说过通知过他们,但是也没想到,他们会来的那么快。
苟袁和沈祝山的视线对上,苟袁是明显的一愣,沈祝山目前看起来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五官轮廓和从前其实差别并不大,就是眼神变了,里头那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亮着燃烧着的东西,变得非常微弱。
“沈哥……”苟袁的声音有些哑了,他看着沈祝山没由来觉得愧疚,因为这么多年没有来看过沈祝山,到现在生病到这样了,才出现,到底是为什么呢,仔细回忆起来,好像每次想要回去看望一下的时候,开在省会的饭店总是会出现一些状况,比如突然的来了一个网红探客,饭店生意火爆,忙得脱不开身,又或者外地来的食客赞不绝口后说要加盟,苟袁不得不跟着去实地考察了一下,不仅没回去还一下走得更远……
苟袁跟以前相比变化不小,一身休闲装也遮不住两条胳膊上的腱子肉,瞧着成熟不少,就是性格还是跟之前一样。
沈祝山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都怪孔洵,搞得沈祝山现在坐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必须被同情一样。
“二狗,多少年没见了,瞧瞧你这出息。”沈祝山最受不了这样,要是这样他情愿没人来看他,跟让大家看看自己有多惨似的,让他这个面子人跌面。
陈寻寻这时候露了点笑,拍了拍苟袁:“是是是,收收情绪。”
“主要还是太多年没见了,沈祝山。”陈寻寻把手里的花递给他。
沈祝山局促地双手接过来陈寻寻的花束,她这会儿可真是出落成大美人了。
“谢谢。”沈祝山干巴巴地说。
赵临丰看着沈祝山视线也终于停住了,他是沈祝山出来之后,第一个见到他的人,现在的沈祝山比在溪县的时候,脸色还要差:“怎么搞成这样了?”
赵临丰看着沈祝山这会儿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你当时就不应该跟他走。”
苟袁听他这样说,也是同仇敌忾:“孔洵是吧,我就知道那小子不会死心,这么多年过去,你一出来还是要死缠烂打,简直……没见过这么丧良心的人。”
“沈哥,你也别想有的没的了,徐承说你还不想治了,这事儿你可别犯傻,他欠你,他得还,花他的钱,治自己的病。”
“他帮你治病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点钱对他来讲不痛不痒。”
在苟袁他们几个眼里,沈祝山能有今天他孔洵功不可没。
陈寻寻听他们语气,觉得好气又好笑,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当年那件轰动的事发生后,横跨六七年,两人还能搅和在一起,只怕关系不是苟袁想象的那样,她不由说:“你们是来看沈祝山的,还是来添堵的?”
就跟这病也是由孔洵掌控降落到沈祝山身上一样。
陈寻寻说:“沈祝山,你是最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你得好好的,不管是出气还是跟孔洵重修旧好,那得有力气才行。”
苟袁说:“等你好了,要是想揍孔洵我们帮着你一起。”
赵临丰说:“是,现在花着他钱,我们就先不揍了。”
“你这会儿又明事理了,能说会道了,高中时候语文作文都没几回不跑题的。”
赵临丰不满:“不是,你干嘛老揭我短啊……”
白天,苟袁和赵临丰他们几个和沈祝山聊天,插科打诨,沈祝山明显心情变好了一些,有很多个瞬间,好像是并没有错失过他们,大家好像是一瞬间长大。
不知道孔洵是不是得知了他们来看望自己的消息,知道跟他们处不来,上午一直没出现。
沈祝山中午上吃杨老师送来的午餐时,午觉睡醒后,孔洵才出现。
孔洵发现沈祝山状态好了许多,可能是他们来看望后的结果,这是孔洵做不到的事情,他们这段时间太多的对抗,太多的争吵,连好好的讲话都很难维持。
“这个汤多喝一点吧。”
半下午,午饭吃的饱饱的沈祝山看着飘着枸杞的煮汤,根本没什么胃口,用勺子又意思意思挖了两口。
沈祝山放下勺子,靠在床上叹了口气,想到上午的苟袁他们,这么多年没见着,一朝卧床,都纷纷现身了,跟走马灯似的,沈祝山又看了看孔洵,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他说:“房间里头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