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社恐和控制狂联姻后(53)
好像刚才的清醒,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
管家知道他难受,也不逼他说话,就在一边默默地帮他收拾着东西。
他记得少年刚来的时候,带了三箱毛绒玩具,一箱薯片,还有一箱物竞教材。
管家犹豫了一下,看着书架上顾熠阑曾经用过的教材,还是没有把它们收进去。
既然要分离了,留下念想,只会徒增伤悲。
三箱的毛绒玩具散落在房间各个地方。
当初那个被顾熠阑拿来吓人的金丝笼,更是毛绒玩具的重灾区。
原本的笼子,有着金丝交织成密集的网状结构,端庄而华丽,给人一种奢华且略带压抑的视觉感受。
但现在,它里面铺上了毛茸茸的毯子,一堆萌萌的小玩具围在四周。一伸手,就是各种薯片零食,足见房间主人懒洋洋的享受。
看得出来少年真的很喜欢这里,已经把这个房间当成半个家了。
收拾完全部的毛绒玩具,不知是不是错觉,管家感觉整个侧卧似乎都没了人味。又变成了冷冰冰的监狱风,就跟少年住进来前一样。
把行李整理得七七八八后,管家刚站直腰杆,准备休息一会,就收到了顾熠阑的微信——
【老板:过来。有几个人要处理。】
管家看了眼依旧坐在床上发呆的少年,知道他需要时间冷静,没有打扰他,而是悄然地朝门外走去,然后轻声关上了侧卧的房门。
苏泽岁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他不喜欢看风景,也害怕人类,所以经常会拉上隔旋光性很好的窗帘,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阳光照不进房内,他也就没办法通过光线来判断现在的时间。
当敲门声响起,他还以为是管家叔叔短暂的出门办事后、要回来帮他继续收拾行李了。
苏泽岁没动,恍惚之中,听到身后传来男人辨别度极高的慵懒嗓音:“饭也不吃了?”
苏泽岁身体一僵,没有回头,而是下意识用手指敲亮了手机的屏幕。
现在居然已经晚上七点了。
按照时间表,每日的晚餐时间是晚上六点,保姆阿姨会准时把餐食放在他门口,然后再在一个小时后回收他吃完的餐盘。
他……竟然在这硬生生坐了四个多小时,却完全没有时间在流逝的感受。
顾熠阑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几个行李箱,他走上前来,瞥到少年通红的眼眶,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苏泽岁抽了抽鼻尖,小声道:“……要走了。”
顾熠阑蹙了蹙眉头,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道:“先去楼下吃点东西。”
苏泽岁摇头,嗓音中还带着浓浓鼻音:“不想吃。”
顾熠阑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床边的一包餐巾纸放到少年面前,还是妥协道:“没让你现在就走。”
苏泽岁把餐巾纸抱在怀里,哽咽了一下,道:“还有两天。”
顾熠阑眸色微沉,没想到少年记得这么清楚。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许久后,才又嗓音喑哑地问道:“为什么想跟我结婚?”
这个问题顾熠阑问过无数遍。
每一次,苏泽岁都会兴奋地告诉他因为他很好。再更多的,苏泽岁就想不到了。
但现在,他却低下了头,罕见地没有回话。
沉默在侧卧里蔓延,想了一段时间,苏泽岁才轻声道:“你假装了坏人,就不会结婚。”
他思索了很久,推导了很久,才想通了顾先生为什么明明前面很好,后面却突然要惩罚他、带他出门。
——因为,顾先生从来都不打算结婚。他要扮演恶人,让想跟他结婚的人都知难而退。
“不用假装,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顾熠阑挑了挑眉梢道。
“对我很好。”苏泽岁戳了戳怀里的餐巾纸,把包装袋戳得嘎吱响。
“你以后会遇到对你更好的人。”顾熠阑垂下了黑眸,看向少年,“你哥哥对你就不错。”
苏泽岁本能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没有人。”
顾熠阑抿了抿薄唇,见少年又快要陷入自己的世界,才开口道:“下楼吃饭吗?”
苏泽岁点点头,刚坐在床沿上,赤脚踩在地上,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诉说天大的秘密般,很小声道:“其实,我不是不会说话,我只是害怕。”
顾熠阑正要转身,跟着少年下楼,闻言,顿时停下了迈腿的动作。
这句话听起来格外耳熟。
因为他曾在少年的朋友圈里看到过。
当时,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以为少年的心理被吓出了问题。但用小号一番试探后,却发现少年只是中二病犯了,故而深夜无病呻吟。
现在,在这个氛围下,这句话被原封不动地重新提起,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受,让人的心一下子坠向湖底。
当用气音说话时,苏泽岁就显得流畅了许多,但语速依旧很慢很慢:“我也没有很讨厌人,我只是害怕。”
“为什么?”明知不该再深交,但顾熠阑还是问了。
苏泽岁捏了捏手指。
在不久前,伟大的A乎军师为他提供了五条攻略建议。其中四条,他都反复运用,却收效甚微。到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看上去最鸡肋的办法——“向他诉说自己的小秘密”。
他当时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秘密,却没机会说出口。
如今,走投无路的他,选择没有铺垫地直接说出口。
在开口的那一剎那,更多的细节瞬间涌入他的大脑,编织出了完整的事件。
苏泽岁眼眶更红了:“哥哥希望我交更多朋友。”
顾熠阑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微微颔首,为了听清少年极轻的话,俯身坐在了他身旁,并示意他把脚拿上床。
苏泽岁听话地收起踩在地上的赤足,盘腿坐好:“哥哥给我巧克力,我给同学。”
那个时候,他在上高中,而哥哥癌症晚期,患病在床,让他们家本就贫寒的情况雪上加霜。甚至于……他受了皮外伤,都舍不得用药膏。
因为要攒钱给哥哥治病。
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就很艰难了,更别提买什么好吃的了。
哥哥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孤单,突然有一天,从病房的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大块草莓味的巧克力,笑着给他:“岁岁可以跟同学分享,在班里多交一些朋友。”
看着只有小时候父母都在时才吃过的小零食,他忍不住舔了舔软唇。
但他很听哥哥的话,还是把巧克力装在了书包里,等到第二天上学,整块都给了同桌。
同桌很诧异,张开嘴欲言又止。
但在同桌开口之前,某位课代表就瘫着脸走过来,提醒他班主任叫他过去。
因为他那时候的成绩太差了,是班级吊车尾,而且还在不断下滑。所以不出意料的,他应该要被班主任骂了。
“然后呢?”
少年仿佛是水做的,顾熠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还是从他怀中抽了几张纸,简单地给他擦了下腮边的眼泪,然后把纸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看着男人随意的动作,苏泽岁猛然一抖,声音不住地打着颤:“他、他不喜欢。”
当挨完骂、从办公室失落地往回走时,站在班级外,他看到了一群同学在他座位上起哄。
更准确来说,是围绕着他的同桌在起哄。
高中时期的男生,年轻气盛,或多或少都会打点篮球,甚至走着走着,就会做出一个打篮球的动作。
透过班级并不清晰的窗户,他看到,他的同桌正掰着他送的巧克力,像打篮球那样,像丢垃圾那样,朝教室最后的垃圾桶里投着。
大块的巧克力中间分了很多小块,很方便掰开。
他的同桌每丢中垃圾桶里一次,周围人就吹口哨打趣一次,然后起哄着拥上来,也要掰他舍不得吃的巧克力,当投掷垃圾玩。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感觉心中的某个东西轰然倒塌了。
后来,他踩着上课铃声的点,像丢了魂一样回到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