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14)
“前面有士兵和保安们在呢。就你这身板,还是省着点吧。”裴将臣嗤笑,“等需要你上场的时候,那情况得坏成什么样了……”
啪嗒——
一颗石子落在车顶,又高高弹起,飞向下方的河谷。
闻书玉的瞳仁猛地放大。
不待他作出反应,沉闷的爆破声从山坡上方传来,瞬间响彻整个山谷。
裴将臣和闻书玉抬头望去,就见近百米高的山坡上接连炸开。
有人在炸山!
大山如受伤的野兽,震动轰鸣。
一连串的爆炸让岩体瞬间崩裂,巨石同泥沙和树木汇集成一道洪流,俯冲而下,朝着山路上的车队扑去。
人们惊恐地大叫起来。
“上车——”裴将臣咆哮,拽着闻书玉的胳膊,将他丢上了车。
这里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有防弹功能的车是他们唯一的庇护所,虽然它能抵御这巨大自然力量的能力也非常有限。
“统统都上车!”裴将臣朝惊慌乱跑的人们大吼,“跑不掉的!都给老子上车——”
闻书玉和一个保安冲过来,强行将裴将臣拉回车里。
车门关到一半的时候,泥石流就已抵达,车身猛地朝一侧翻去。
裴将臣试图抓住什么固定身体,没想闻书玉突然扑了过来,将他一把抱住。
两人顺着车身的倾斜滚进了沙发底下。
就如大水冲散了孩子的玩具,车队瞬间被泥石流冲得七零八落。
越野车和SUV顷刻被泥沙吞噬,大巴车则被洪流裹挟着,翻下了公路,朝着山谷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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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江水将闻书玉从昏迷中唤醒。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呛咳起来。
视线里有一只脚。
没有穿鞋,沾满了泥土,红色的指甲是这片灰败狼藉之中最刺目的颜色。
脚主人的其余部分则被泥沙和变型的钢板埋住,生死不明。
闻书玉确定自己应该并没有昏迷很久,因为透过破损的窗户,能看到天空里最后的余光。
泥石流已经停止了,大巴车显然落在了江中。没有什么防弹玻璃能抵抗这种冲击,江水正从破碎的窗口不断涌入。
闻书玉飞速确认自己和裴将臣的状况。
他选择藏身的这处沙发底是全车最坚硬安全的地方之一。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大巴车已被挤压得像一支用完了的锡皮牙膏壳,可这个小小的三角地带还大致保持了原状。
第27章
闻书玉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但裴将臣的状态没那么好。
他显然在刚才的混乱中撞到了头,头皮撕裂了一道口子,血糊了半张脸,人处于昏迷之中。闻书玉随即又发现一根手指粗的枯枝插在裴将臣的大腿上。
车身忽然咯吱作响,又朝下猛地一沉,车里的水位在明显上升。闻书玉他们两人都已半泡在了江水中。
不能再耽搁了。
闻书玉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爬行,摸到了他塞在对面沙发座椅下的书包。
书包拽出来的时候还顺带出了一个女式包。包里散落出一堆东西:口红,粉饼,吃了两口的巧克力,一小袋苏打饼干……
这个包应该属于那只涂着漂亮指甲油的脚的主人。她是裴将臣团队里一个秘书。
闻书玉正把巧克力和饼干往书包里塞,就听车的另一端响起了重物落下的声音。
“喂,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救援的来了?
闻书玉还未开口回应,那端已有人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救……救我……”
“哟,还真有没死的。”来人嗤笑。
闻书玉的眉尾用力一抽,顿觉不妙,两声来自装着消声器的枪响已从前方传来。
呼救的人没了声息。
“你做什么?”有人叱喝,“你会惊动了里面的人的!”
“反正都要死的。”开枪的人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瞧瞧这车,他们还能跑哪里去?”
第三个声音则低沉而有威严:“别啰嗦,赶紧找人!”
昏暗的车厢里,闻书玉面孔冷峻,双目亮起锋利的光芒。
他和裴将臣正位于大巴车的中后部,坚固而狭小的空间保住了他们的命,却也形成了一个瓮中捉鳖之局。
如果不是有人追杀而来,破窗而出是个很好的选择。可现在他带着裴将臣爬窗户,只能是给外面的杀手送人头。
闻书玉的目光落在正汩汩涌动的江水上。
他当机立断,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氧气面罩,套在了裴将臣脸上,然后咔嚓一声掰断了裴将臣腿上的树枝。
裴将臣的呻吟声被面罩捂住。他依旧没醒。
闻书玉将书包背在胸前,以一根军用带将裴将臣捆在背上,然后掏出一枚手雷。
嗖——对方又开了一枪,不知道这次杀的又是谁。
拉了引线的手雷被投进了水里,缓缓落在车身被礁石击穿的豁口处。
砰地一声闷响,爆炸掀起一团巨大的水花,车身也因此一阵晃动,改变了倾斜的角度。江水从扩大了的豁口汹涌地往上冒。
杀手大声的叱喝中,闻书玉深吸了一口气,背着裴将臣,一头扎进了汹涌的江水之中。
第28章
冰凉的江水……随波逐流的晕眩……
直到腿上突然一阵剧痛传来,裴将臣才彻底恢复了清醒。
他本能地挣扎,坐了起来,可脑袋里强烈的晕眩又一拳将他打倒。他倒在地上干呕起来。
“别动,臣少……”
闻书玉扶着裴将臣重新躺下,脱下外套垫在他脑后。
“您先忍一下,我给您处理伤口。”闻书玉咬着手电筒,用镊子在裴将臣的伤口里挑木刺。
“卧槽!”裴将臣疼得直骂,双手拽着衣角,却没有把闻书玉推开。
“马上就好了!”闻书玉飞速挑出了两根木刺,又仔细翻找了一下,终于放下了镊子。
裴将臣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疼痛稍退,晕眩又反补而来,裴将臣犹如置身一个运转中的滚筒洗衣机里,难受得睁不开眼。
他知道自己正躺河岸边,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身边也只有闻书玉一个人。
“我们在哪儿?其他人呢?”
“离出事地大概有两三公里吧。”闻书玉往裴将臣的伤口上倒着消炎药粉,可粉末很快就被血冲开。闻书玉只得用纱布用力摁住伤口。
“……车翻进江里,然后有人过来清场,杀了几个人……”
“什么?”裴将臣猛地转过头,随即又晕得两眼直冒金星。
“别动!”闻书玉把裴将臣按住,“您有点脑震荡……幸好车窗破了个大洞,我就背着您爬了出去,顺着江水漂了一段距离才上岸。山林这么大,对方应该不容易找到我们。”
裴将臣紧咬牙关:“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闻书玉摇头,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根卫生棉条。
仿佛是老天爷的刻意安排,让这根棉条在混乱中随着巧克力一道被闻书玉塞进背包里,正好能在眼下派上用场。
“塌方堵车……炸山杀人……”裴将臣呢喃,“这场刺杀的阵仗真够大的……二叔……”
“臣少,您忍一下。”闻书玉撕开了棉条的包装纸,“我得给您止血,会有点疼。来,一,二——”
二刚数完,闻书玉就将棉条一掌摁进了裴将臣腿上伤口里,将伤口堵了个正着。
裴将臣猝不及防,一声惨叫,浑身剧颤。
“好了,好了。”闻书玉面不改色地飞速包扎着。
夜色遮去了青年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
恭喜你,裴将臣。你现在是一名用过卫生棉条的男人了。
脑震荡加失血,裴将臣彻底蔫菜,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地上任由闻书玉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