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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叔(61)

作者:郁华 时间:2020-11-05 09:51 标签:年下  破镜重圆  HE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静静地吃着,周宏远没怎么说话,唯有程毓不停地说,“这个好吃,多吃点。”
  周宏远在家呆了十天,初七一早,便乘火车回了北京。程毓不舍得他走那么早,却劝不住。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子向来有主意,决定的事情,哪怕是自己都无法改变。
  在这点上,程毓与周宏远有着天壤之别,他们一个感性,总为爱的人改变自己的原则甚至是底线,而另一个却理智,在“自我”与亲人面前寸土不让。
  春寒料峭,柳树抽芽,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它或许悄无声息,却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人们生活着的世界。周宏远形色匆匆,他有着数不尽的工作与任务,而心中更有着无穷的力量与抱负。
  整个半年,周宏远都忙得焦头烂额,繁多的课程,标准量化考试,个人陈述、信息公证,推荐信……但他却从未想过放弃,相反,这复杂而繁琐的工作,让他越挫越勇。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孤勇的战士,一个人做着无人理解无人支持的伟岸事业。终于,在暑假的前夕,周宏远接到了纽约大学商学院的offer。
  收到offer远不是个结束,从收到offer到真正飞往美国,还有着无数繁琐的工作。周宏远没有疫苗本,学校要求的疫苗都需要补打,而他虽然走得是公派留学的渠道,签证仍需要资金证明,数额虽远小于自费留学,但近十万块钱亦是他拿不出的。他不能找程毓要,便只有到处借,在银行开到资金证明后,再一一归还。他遭受了数不清的白眼与拒绝,可他都一一忍受了,他心里有竿从不来不会出错的秤,所以他知道,自己忍受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程毓打来的电话,周宏远几乎已经不接了,一来他着实忙,忙着考试,忙着办材料,忙着签证,忙着逃离,另一方面,他不知该如何与程毓讲话了,他不想一次又一次的欺骗程毓,却更不敢将实情说出口。
  他只想当个鸵鸟,藏在砂砾里,咀嚼着自己的丑陋与无耻。
  他只想自己一个人,越过山岭,跨国大海,在这绝望的感情与压抑的人生中,插翅而逃。
  周宏远节俭惯了,没多少衣物,只堪堪收出一个行李箱。最后,他站在寝室的书桌前,鬼使神差的从书架里抽出了程毓去年五四青年节那天送给他的那本《月亮和六便士》,连同程毓那张在S大太华湖边照地老照片,一起装进了箱子里。
  他推着箱子,略过未名湖畔的青青葱葱,经过博雅塔的倩影精魂,穿过整个北大校园,与他这段如梦如幻的日子,挥手告别。
  登上飞机前,周宏远本想给程毓打个电话,却无论如何都拨不出去,他不敢听到程毓的声音,怕程毓听出端倪,怕程毓伤心难过,却更怕自己心软。最后,他只编辑了条短息,区区二十一个字,却妄图交代七年的感情,“叔叔,我最近比较忙,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打电话了。”
  短信一经发出,周宏远便迅速关了机,他不敢看程毓的回复,更不敢面对这真正的离别。
  飞机起飞的那一刹那,周宏远如释重负,他想,他终于摆脱了,摆脱了命运,也脱离了彻骨的绝望。
  他想,哪怕他是个人渣,却也值得这崭新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人性中的虚伪而恶劣终于彻底暴露,今天,有谁不为程毓而流泪呢?qq群:667218509


第63章
  收到周宏远发来的短短二十一个字后,程毓愣了许久,久到太阳落了山,银行也下了班,办公室的人都走干净了,他却还直愣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电脑桌面。他不敢回电话向周宏远问一个究竟,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程毓神游似的回到家,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夜阑寂静,才想起回消息。他言辞恳切,删删减减,写了整整两面的短信,嘱咐周宏远好好休息,按时吃饭,又告诉他不要省钱,不够花了就告诉自己。字字句句,皆是情谊,重如千斤,可这信息发出去后,却终是石沉大海。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程毓没能收到周宏远的回复。程毓千百次拿起手机,想要拨通周宏远的号码一问究竟,可想到周宏远的话,又统统忍住了。爱是无数次的冲动,就有无数次的克制。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程毓焦急地打电话过去,得到的却只有机械的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一周,两周,半个月,程毓不敢打太多,生怕周宏远看到了会生气,可又忍不住地担心着、挂念着。那是他浇筑了七年心血的孩子,那是他付出了自己所有关怀与爱护的人,那是他在这冰冷的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从未在心底里想过周宏远会报答自己,更不苛求周宏远出人头地,他只希望自己的侄子能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程毓心急如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给周宏远找过无数种理由,又无数次将理由推翻重演,他不想做个惹人烦的家长,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一笔又一笔的钱,打进周宏远的银行卡。当周宏远的电话终于从关机变成了欠费,又从欠费变成了停机,当听到那句冰冷残酷的“您拨的电话已停机”时,程毓终于按捺不住,他向行里告了假,只身前往北京。
  十月的北京乍冷而干燥,程毓只是走出车站的空档,却急出了一身的汗,将衬衣沓湿,黏黏腻腻地粘在背上,他顾不得这些,只想快点、再快一点见到自己的侄子。他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误,招了辆出租,本想早点到,谁知却碰到晚高峰,一气儿堵到晚上九点钟,出租车才慢吞吞地开到了北大门口。
  程毓在火车上站了一下午,又一连坐了几个小时,又是心焦又是急躁,嘴唇裂出了几条缝子,隐隐向外渗着血,待他下车时,连腿都在打颤。
  程毓记性好,按着去年与周宏远一起来时的方位摸到了周宏远的宿舍楼,上楼前,他却愣住了。他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看了眼自己的样子,眉心紧皱,嘴巴下抿,像极了旧时戏文里苦大仇深的佃农,他突然有些害怕以这样的面孔出现在周宏远和他室友面前了。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又刻意扯出个生硬的笑,紧接着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领子,这才深吸一口气,提步上去。
  程毓长得年轻,出现在大学宿舍里并不显得突兀,他循着记忆,来到周宏远宿舍门前,“咚咚咚——”
  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有些尖锐,又带着些吴地口音,“谁啊?”
  一个染着黄毛,五官精致的高个子男生打开门,程毓一眼认出了赵靖,可赵靖“阅尽千帆、识人无数”,自是把周宏远和他那个“长腿叔叔”抛到了九霄云外,是以赵靖瞧见程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谁,撇了撇嘴,把平日对付“扫楼”宣传员的那套说辞怼到程毓脸上,“不考四六级不考雅思托福不学车不听讲座,面阻勿怪”说完,正要把门关上,程毓却抓住门把手,“同学,周宏远是不是这个宿舍的?”
  赵靖上下打量着程毓,脸上的不耐烦很快变作玩味,声音里尽是暧昧,“你是周宏远什么人?跟他什么关系?”
  程毓并非第一天踏足社会的毛头小子,看出了赵靖的揶揄甚至是不怀好意,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我是周宏远的家里人,请问你们知道他去哪了么?什么时候回宿舍?”
  赵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程毓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玩心更甚,“你是周宏远家里人?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在哪,我们上哪知道去?”
  程毓眉头深深皱了几下,今天他一早起床上班,发现周宏远的电话停机后便再也在办公室里坐不住,顶着鲍冬瓜的压力和冷嘲热讽请了假,火速买票,连行李都没收便赶往火车站,在火车上站了一下午来到北京,又在路上堵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来到周宏远宿舍,却被这样一个二流子百般刁难,可他偏又不能说什么,这人是周宏远的同学,算他晚辈,更何况他是个外来者,人家自然没理由好生对待。程毓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靠在门边儿上,“同学,你就跟我说说吧,我已经三个月没联系到宏远了,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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