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116)
下一秒,他看着面前的人愣了一下,蓦然笑开:“阿衍从前也是这般,口是心非吗?”
姜衍本就脸涨的通红,此时愣了一下,瞬间勃然大怒:“谁口是心非了,我说了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好好好。”燕纾笑眯眯点了点头。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我说了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卜卦,不会很费心神。”
姜衍冷笑:“推算不费心神?”
“简单心计推算,便是新入宗弟子都会。”燕纾悠然开口。
姜衍抱着双臂,依旧不为所动:“探寻不需灵力?”
燕纾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沓符纸,随手扬了扬:“我可用符纸上的灵力作为牵引,不需动用自身……”
“那既如此,推算他人也会,灵力也不需你自己——这般简单,不知我是否可以代劳?”一旁的谢镜泊忽然开口。
燕纾神情一僵。
他倏然转过头,目光落到身后神情平静的人身上,微微眯了眯眼。
谢镜泊不闪不避地上前一步,神情平静,声音却隐隐冷了下来:“这般简单,想必一教便会,不会有任何差错。”
燕纾眼眸闪了闪,忽然明白了什么。
……谢镜泊这是在气他随口扯谎,想要刻意隐瞒风险。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忽然真心实意地开口:“我错了,九渊。”
谢镜泊脚步一顿,到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微微蹙眉。
“但你放心,我真的不会有事。”燕纾认真开口。
谢镜泊眼眸闪了闪,避开他的目光,只微微颔首:“嗯,我知……不会。”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燕纾眨了眨眼,却也没有细纠。
周围的一切差不多都已准备妥当,燕纾衣袍一掀,悠然盘腿坐在原地,不紧不慢继续说道:“至于算卦一道,学起来还是需要一些门道,此时时间有些太过仓促……”
他忽然抬起眼,眼眸间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九渊若日后想学,我定手把手,一点点亲自教你。”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话语,却偏偏被他说的暧昧至极。
谢镜泊眉心一跳,旁边的明夷已一脸怨念地望了过来。
但撩火的人已缓缓合上眼,指尖一挑,三枚铜钱瞬息悬在身前。
“三爻动而巽位开,地火明夷化坎中。”燕纾指尖铜钱忽然剧烈一颤,在林间隐隐的月光下泛起幽蓝。
他轻声开口,在身后两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滴心头血自指尖缓缓滴落,瞬间消散于三枚铜钱间。
日常的那些简单算卦只需叩盘问路,但这种以天地灵物起卦却需要卜问者以自身为媒介,方能窥得一二。
燕纾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姜衍一直笃定他卜卦便等同损耗自身,这确有依据,但却一直不知……到底到何地步。
指缝间的血痕坍缩成血色爻线,魔气追踪与旁的那些灵力探源亦不同,灵气与魔气本身就互有排斥,燕纾闭上眼,咽下喉中的腥甜,一点点抬手。
第一枚乾卦铜钱泛起青芒,他腕间倏然浮现二十八星宿的灼痕。
燕纾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口中却依旧不急不缓地慢慢开口。
“魔踪现于坤宫伤门,当取戌时三刻水龙吟之相——”他话音未落突然闷哼一声,铜钱表面竟渗出暗红血丝。
姜衍下意识紧张想要上前,却忽然被谢镜泊抬手拦住。
“没事,灵力入卦,最开始都会如此。”谢镜泊沉声开口,目光却也死死盯着对面的人。
“那怎么办?只能这般看着不管吗?”
姜衍一把打开他的手。
谢镜泊沉默不语,姜衍深吸一口气,终于低声开口:“你怎么会知道‘离墟境’的?”
——这是刚才谢镜泊未曾说出口的那个词。
身后的明夷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姜衍却顾不得这许多,眼眸通红地转头望着他,“你为何会对师兄卜卦一事这般了解,明明许多细节他连我都未曾说过——”
“是他自己跟你说的……”
“不是。”谢镜泊微微摇了摇头。
第二枚坤卦铜钱突然裂开蛛网纹。谢镜泊看见他指尖隐隐褪去血色,近乎灰白。
谢镜泊呼吸也有一瞬不稳。
他垂下眼,望着姜衍通红的眼眸,低声开口。
“这些是我无意间得知的,大师兄也应当……不知情。”
·
燕纾对他所学的卜卦一道向来讳莫如深。
他这个人虽向来没心没肺,行事百无禁忌,但平常也顶多卜些微不足道的小卦,甚至只有最亲近的几个师弟才稍微清楚他卜卦能力究竟如何。
或者说,是他们师父从来不许他在外言说。
他们师父博古通今,涉猎颇广,似乎什么都能会上一点。
因此他对每个弟子向来因材施教,五个弟子所精方向各有不同,但因为关系要好,基本上其他师兄弟所学他们也都能会上一点。
燕纾尤其爱钻弄东西,也总喜欢拉着师弟们细细讲来,只卜卦这一项,每当师弟们问起时,他总会插科打诨地敷衍过去。
只偶尔被缠的无可奈何,便用那卦盘卜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哄一哄师弟们开心。
姜衍依稀记得,在他刚入销春尽时,燕纾有一段时间还会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近期学会的卦象,后来莫名大病一场后,不知为何却几乎再也不提。
因此谢镜泊入宗门一月有余,都不知燕纾竟然还精通卦象。
直到某次一宗门弟子与一新入宗的门仆起了争端,那是谢镜泊第一次看到,燕纾开卦卜问。
他避开了所有人,在自己房间罗盘悬空,指尖聚灵,似乎细细诘问着什么。
谢镜泊看着他亲自还了那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门仆清白,甚至三言两语哄骗着那趾高气昂的宗门弟子给那小门仆道歉。
周围所有弟子惊叹不已,那小门仆也涨红了脸想要感谢。
人声鼎沸间,谢镜泊也下意识有些兴奋地去寻燕纾的身影,看到的却只是门口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袍。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追出去,正接住那人蓦然向旁斜斜软倒的身影。
【师兄!】
【……嗯?你怎么出来了?】
面前的人似乎只晕了一瞬,紧接着便疲倦地睁开眼,似乎想要撑着他肩膀站起身,身子一晃又险些跌回去。
【算了,你抱我回去吧。】
燕纾也不觉得尴尬,干脆直接将下巴抵在他肩头,徐徐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看到的,别告诉任何人……我刚才有些不舒服的事,也别告诉师父。】
他自然地放松下身子,最后那句话消散在和煦的暖风中:【别让别人……带我走。】
徒留谢镜泊神情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但后来,这件事还是被他们师父知道了。
原因无他,那日谢镜泊天人交战许久,终于决定选个折中的方法,将他的大师兄背回去,一抬头,便看到自家师父徐徐走来。
【把他给交给我吧,小渊。】
他听着师父口中这般说着,却是不容置喙地直接抬手要将那清瘦的身影揽了过去。
【可是,大师兄说……】
谢镜泊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拉住燕纾的袖口,有些迟疑地不愿松手。
他们师父愣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神情蓦然温和了些许。
【是宿泱让你不要放开他的吧……可他已经昏迷了,若是再不救治,怕是会留下病根。】
谢镜泊眼眸骤然紧缩。
他下意识松开手,看着自家师父抱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往后走了几步,又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忽然转过头。
【你也一起来吧,九渊。】
他眨了眨眼,语气间多了几分调侃:【若是不让你亲自看到他无恙,你怕是也不会罢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