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之歌(316)
霍伦也非常博学,他的知识面甚至不在罗杰之下,而且所涉猎的,俱是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内容。
“但我认为。”霍伦想了想,说:“菲里德的圣痕作为一个锚定,将你在特定时间拉出了那个梦境。你们昨天晚上一起睡的?”
“是的。”乔伊斯觉得霍伦所言有道理,他思索片刻,路过一片松林时,霍伦把他放下来,与他牵着手在山路上行走。
“你知道现世的七大师吗?”乔伊斯又问。
“嗯。”霍伦深邃的目光穿过山林,投向山下的犀角城。
“如果我没记错。”乔伊斯笑道:“你也是大师之一?烈大师,我听他们都这么称呼你,可是这个称号是怎么得到的?”
“七位大师。”霍伦解释道:“并非特定的『某个人』,实际上只是一个头衔。”
“我记得布鲁茨也说过。”乔伊斯说:“他从另一个人那里继承了这个称号。那么你是怎么继承的?我明明记得你最初……”
霍伦笑道:“我是冒充的。”
“所谓七位大师,实际上是一千年前,伴随我征战的战友们。”霍伦说:“虽然我认为我已不再是赛尔斯·冯,但那些记忆仍然在我的脑海里,你懂的……”
“啊!”乔伊斯马上就明白了,说:“我大概清楚了。”
“武艺大师、魔法大师、战争大师……先知。”霍伦说:“他们都是我曾经的战友,其中,我很熟悉『烈』的风格,而且他是索因人,为了让索因人更快地接纳我,我冒充了烈的名号。”
“你不仅毫不愧对于武艺大师的称号。”乔伊斯笑道:“还能教人呢。”
“那只是普通的交流而已。”霍伦说:“我也在向弟兄们学习,不仅仅学习武术,也学习如何成为人,他们给我的,远远比几招几式更多。”
乔伊斯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像暗杀大师布鲁茨,你觉得他的实力如何?”
霍伦想了想,说:“不太好评价,但根据希尔玛的实力来衡量,应当有一定水平。”
“与你或亚历克斯相比较呢?”乔伊斯始终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霍伦:“对付他并不难,尤其在我擅长的领域。但我想菲里德更希望亲自去解决他,你要对他有信心。”
“那么老师对易卜然呢?”乔伊斯说。
“我认为胜算五五开。”霍伦说:“也许亚历克斯会弱一点,但与易卜然的决战不一定需要单打独斗,我保证这也是我必须去做的,相信我,我比骑士长更想拧断他的头。”
乔伊斯笑了起来,说:“你甚至不认识他。”
“背誓者是所有骑士的追捕目标。”霍伦轻描淡写地说。
乔伊斯想起来了,英雄王就是所有骑士的先驱,对他而言,干掉易卜然是他必须去做的。
“我们到了。”霍伦站在山顶,他们距离教堂废墟还有一段路,这里很安静,只有几只松鼠不时跃过树梢的声音。
“但最好不要靠近。”霍伦提醒道。
“我知道。”乔伊斯明白易卜然多半在此地设下了陷阱,他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点亮黄金之柱,而且点亮它的那一刻,意味着朝暗处的敌人们宣告,他们来了,相当于正式开战。
“来,这样你看得更清楚。”霍伦双手手指交错互搭,躬身,让乔伊斯踩在他的手掌上,乔伊斯扒住他有力的肩膀往上一跃,翻身骑在他的脖颈上,眺望远方。
“可是我不明白。”乔伊斯带着少许迷茫,说道。
霍伦:“嗯?”
乔伊斯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有不对。
“我总觉得老师的计划里,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乔伊斯说:“可是我说不上来在哪儿。”
“布鲁茨?”霍伦一语言中。
乔伊斯喃喃道:“是的。”
问题确实出在布鲁茨身上,乔伊斯仔细想想,觉得在盗贼工会的会长这里,亚历克斯的结论确实有相悖的地方——如果布鲁茨是敌人,他会不会将他们的藏身处透露给易卜然?一旦布鲁茨出卖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不就没用了吗?
乔伊斯说了自己的推断,霍伦说:“这也是我们计划中的一环。”
“啊。”乔伊斯点了点头。
霍伦:“易卜然始终在暗处,亚历克斯想尝试着逼迫他现身,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始终没有露面,有三个可能,一:布鲁茨不是他的人。二:易卜然知道,但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他不敢来惹我们。”
“三。”霍伦望向更远处,说:“他忙得没空管。希望不要是第三个可能。”
乔伊斯听到他们的考量,便放心了下来,无论亚历克斯将采取什么样的应对,只要不是计划出了疏漏,就不那么令人担心了。
“比起易卜然。”霍伦沉声道:“我更担心的是菲里德。”
“他怎么了?”乔伊斯又是突地一沉,问道。
霍伦:“不,我不担心他的安全,亚历克斯与我有着一样的顾虑,在这一切结束之后,西里斯将何去何从?恢复公国制?西里斯人是否接受?菲里德只有在你面前才愿意多说几句话,亚历克斯对此的看法是,交给他自己解决,但我始终放不下心。”
天空飘着细雪,乔伊斯问:“山后面是什么?”
“墓地。”霍伦说:“你想上去看看吗?来,抱着我。”
乔伊斯搂住霍伦的脖颈,霍伦开始爬树,顷刻间上了一棵最高的松树顶端,松鼠们受到惊吓,纷纷逃离。
霍伦让乔伊斯坐在一根斜伸出的树干上,两人一同望向远处。
教堂的背后是一片墓地,墓地位于下层区的西侧。
“我相信西里斯人推翻本地教廷,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霍伦说。
对身为大主教的乔伊斯而言,在革命动乱之夜烧毁教堂,谋杀本地牧师,是非常严重的事,黄金之城当时一定震怒,要求沙克王处理此事,只因当时政务繁忙,丹斯丁顿依旧难以为煤灰之夜的暴乱明确定性,与朵拉斯联合王国的关系又十分复杂,才暂时搁置。
西里斯此举相当于将全领推向了所有邻国的对立面,毕竟君权神授,每个国家背后都有主教或大主教在推波助澜,北方教区的牧师死于暴民之手,不会得到各个王国的原谅。
“嗯……是的。”乔伊斯也颇为头疼,毕竟如果可能,他希望恢复教廷在此地的影响,而他尚不知道乌瑟的决定是怎么样的。
霍伦说:“换一位大主教前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你不一样,乔。”
乔伊斯明白霍伦话中之意,另一位大主教因茨对此的解决方法是“把他们通通抓起来绞死”,但乔伊斯的身份不一样,他同时也是沙克的亲王,在西里斯问题上,他可以代替奥丁作出决定,赦免西里斯参与了暴乱的百姓。
“前提是他们有悔过之心。”乔伊斯答道:“无关值得与否。霍伦,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霍伦笑了笑,说:“也不全是为他们求情。”
“其实求情可以直接说出来的。”乔伊斯抱着他的脖颈,与他抵着额头,说道:“我一定会答应。”
“我不想你为了我而决定赦免他们。”霍伦答道:“也许菲里德也是这么想的,但那不重要,我更希望你听从于自己的内心。”
乔伊斯沉吟片刻,而后说:“必须有人为煤灰之夜负责,这是我的思考……你看山下的墓地。”
教堂后的墓地蔓延到整个山谷,那是煤灰之夜里所有的丧生者,甚至有许多来不及辨认名字与身份,当时被烧焦的尸体胡乱地掩埋在一起,后来的人在上面立起了一个巨大的无字碑。
“整整七万人。”乔伊斯说:“革命也好,暴乱也罢,他们最终获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