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宿敌当老婆养大(14)
萧逢对孟时桉在学业上的要求其实并不严格,也从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甚至在一些事情上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和放纵,可一旦孟时桉提到孟黎,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像是克制压抑着什么,黑沉沉的眼眸里都是凝结的霜,叫人的心都跟着压抑、痛苦。
“不是现在。”
这句话萧逢已经说了很多次。
每一次孟时桉问起孟黎,他都是这句话。
以前或许孟时桉会信,可是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了。
“那还能是什么时候?”少年像是被激怒的小兽,双眸猩红地等着面前的男人。
萧逢淡淡道:“快了。”
然后起身,留下一句“记得吃饭”,就不再理孟时桉。拿上文件上楼了。
萧逢上去后,管家见孟时桉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客厅里,忍不住上前关心。
“少爷,先吃饭吧。”
孟时桉没回答,半晌后才动了动,“啪”地一声将背上的书包扔在了地上,摸了把眼角,猩红着眼对着楼上那扇紧闭着的门,大声道:“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说完就回了房间,房门关上时发出好大一声响。
书房里的萧逢听到外面的动静,背靠在躺椅里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怎么脾气都和你一模一样。”
这晚萧逢并没有在家里过夜,在孟时桉回房间后不久就下了楼,吩咐管家把饭菜给他送上去后才驱车离开云湾,转道去了另一栋尘封于山间多年的别墅里。
和往常一样,萧逢一进去就换脱了西装,先洗了个澡换上家居服,把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才开启了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这里和七年前没有什么两样,地下室的冰块常年不化,灯光如昼,每一天都是白夜。
而躺在胶囊仓里的那个人,也一如七年前那般苍白清瘦。
胶囊仓旁边就是一个小床,萧逢年纪到底上来了,这些年身体也越来越不行,开始的时候捞个薄被就能在这里躺下了,现在却不行了,要盖着棉被才能睡个好觉。
他也不想承认自己老了,但事实就摆在镜子里,他的头发白了,眼看着苍老,一天比一天不敢来见孟黎。
他想要是孟黎现在醒过来看到他,一定会嘲笑道:“萧逢,你现在又老又丑。”
当初他全靠自己的脸引得孟黎的注意。
不论是孟黎失踪的那七年,还是孟黎离去的这七年,萧逢看得最多的不是书本和文件,而是镜子。
每看一遍都要忍不住想:现在这样的我,如果他见到,还会喜欢吗?
他对孟黎的特别,对孟黎的心动,其实早就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扎根在了心底。
每一次都要直到失去才知道那份心意有多么珍贵。
“今天他又吵着要见你了。”
萧逢盖着被子,躺在胶囊仓旁边的那张床上,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面对着孟黎,随口闲聊般叹气道:“他长大了,脾气越来越像你……不是说你的脾气不好的意思。”
说到这里萧逢忍不住闭着眼睛笑起来,眼角的细纹也像水波荡漾:“你以前生气也喜欢摔门,不过大吵大闹这样的性格应该是继承了我,要让他改改。要是你在这里,我就揍他了。”
萧逢说起这些来平静自然,如果不是没有回音的话,简直如同一对寻常的夫妻,夜晚躺在床上互相交流教育孩子的心得,而萧逢的语气就像是重复了千百遍。
萧逢自己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从孟时桉上个月在学校考了年级第一,再到上个星期和人打架被罚到台上念检讨,说着说着又说到自己。
“我是不是老了很多了?感觉每次看镜子都觉得自己在慢慢变丑。”萧逢看着用冰冷侧颜对着自己的孟黎,语气里都是抱怨,“不过听说人死后都能回到自己最幸福时候的模样。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是、一定是……”
左想右想,萧逢都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有什么时候真正幸福过。
十三岁前跟着母亲颠沛流离,母亲虽然对他好,但因为是单身母亲,总被人欺负,于是年幼的萧逢就主动承担起了保护母亲的责任,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就把谁家的窗户用石头砸坏。
后来又用棍子打伤了想要欺负母亲的工厂老板,赔了钱不说还害她丢了工作,之后没多久母亲就病倒了。
随后他回到萧家,开始了如履薄冰的日子。
所以仔细想来,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居然是和孟黎在一起的时候。
孟黎是会为自己出头的,只是给点好处就要嘴毒一番,好像不这么说自己就输了,偏偏以前的萧逢也是这么个性格。
但孟黎唯一坦诚的地方就是,他不会遮掩自己的欲望,对萧逢的占有欲望会毫不吝啬的袒露出来,情到深处时也会和萧逢撒娇呢喃。
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喜欢听话的狗,萧逢,你就是。”
不是什么好话,偏偏萧逢要面上装作厌恶,其实心里都是难以遏制的兴奋。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孟黎驯化了,变成了斯德哥尔摩症患者。但是仔细想想,要是别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他一定会把那个人打成狗。
对,所以只有孟黎是特别的。
只有孟黎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所以也只有孟黎可以对他做坏事,但也只有孟黎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心口又在一阵一阵的闷疼抽痛了,这些年里时不时会这样。
他总希望自己也得了心脏病,可是每次去查,都显示他的生命特征那样正常。
健康,成了困住他的枷锁,堵住了他揭开胶囊仓去真正拥抱孟黎的路。
*
孟时桉的成人礼,萧逢按照他的意思,并没有办的很隆重。
这个小时候还喜欢到处拿着自己的身份到处张扬的小少年,越长大反而越不喜欢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并不喜欢别人叫他“萧时”,尽管他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上早就改回了自己的名字,但还是有叫习惯了的人喊他“萧时”。
他很不喜欢,也不希望别人一看到他,第一句话就是——“他就是萧逢的儿子”。
他不是萧逢的儿子,也不想做萧家的人。
儿时他有多么以这个身份为荣,现在就有多么痛恨这个身份。
他的成人礼甚至没有邀请朋友来给他过,这是请了一天假,然后一早上就离开了海城,去了南平。
管家去告诉萧逢的时候萧逢只说了一句:“他长大了。”
意思就是,随他去吧。
孟时桉成长的比萧逢想象的快很多。
他很聪明,也足够绝情,在一些事情上面和孟黎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在乎的人和事连多看一眼都嫌烦,这对于一个即将接管萧氏企业的继承人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因为站得越高,就是要足够的心狠手辣雷厉风行。
可萧逢却总是觉得孟黎并非是想将孟时桉养成这样的。
在孟黎身边的孟时桉,天真烂漫又淘气贪玩,滴溜溜的眼睛里藏不住的孩子气,那双和孟黎如出一辙的澄澈双眼,让人对上视线都舍不得就他犯下的错误多训一句。
然而,不但是他的长相越来越不像孟黎,性格也越来越背离最初萧逢看到的那个样子。
萧逢每每看到他,都会想孟黎会不会恨自己。
他把他精心呵护的明珠养成了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孟时桉足够聪明,十五岁时就主动要求进入公司跟在萧逢身边学习,萧逢其实并不太想孟时桉接触萧家的企业,因为水太深,他在学业上对孟时桉也从来没有过多的要求。
可是也不知道是谁和孟时桉说了些什么,导致他觉得只有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让萧逢认可,萧逢才会告诉他孟黎在哪里。
萧逢曾经试图多次和孟时桉谈这件事情,可父子二人情感淡薄,坐下来说不了几句孟时桉就会找借口离开,或者把萧逢说的话当耳旁风。
甚至大学学的专业也是学的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