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是在今天(91)
顾秋存愣了下,他突然想起,当年张道蓉说要跟他的时候,眼神也是这样,仿佛预知了最后的悲剧却在此刻义无反顾。
顾秋存给了张裕舒身份,他用名下的一个公司收购了濒临破产的蜚声唱片,然后把大部分股权都转给了张裕舒。
于是张裕舒二十七岁这一年,成了蜚声唱片的空降大领导。
费羽手里的烟快要燃尽了,烟灰堆积在那里,形成一个坟,她有些崩溃地捂住脸,说:“你说的那个葬礼前后,他分别来过两次香港。”
“那会儿我和文森特的婚姻出了很大的问题,惊昼的状态也很糟糕,他说想去维多利亚港,看看那些人的名字。”费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维港的星光大道,上面有73名电影人,林惊昼慢吞吞地数过去,自言自语着:“我认识个小孩,很喜欢电影,但他绝对不会来这里跟游客一样打卡。”
费羽问他在说谁。
林惊昼笑笑:“前男友。”
费羽有点惊讶:“原来你喜欢男的啊?”
林惊昼“嗯”了一声:“我以前很怕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但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天风很大,她和林惊昼各怀心事,维港的风把情绪越吹越乱。游客又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和声音,让人烦躁。
林惊昼趴在栏杆上,看着对面中环的摩天轮,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但是摩天轮要排长队,他们去了附近的商场,坐下来吃冰激凌。
林惊昼叹了口气,突然说:“如果真的很痛苦的话,可不可以放弃?”
这句话戳中了费羽的心事,她被冰激凌冻得掉下了眼泪。她颤声说:“我不该结婚的。”
林惊昼像一个兄长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费羽很后悔,她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注意到林惊昼空无一物的眼睛。
林惊昼第二次来,去了庙街,那天费羽要带孩子走不开,他们俩没有见面。
但她知道这件事,因为前不久林惊昼有跟她打听过,香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要去哪里找。
费羽问他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林惊昼笑了笑说没有,只是他爸爸老是不长记性,乱惹麻烦,想找人吓吓他。
那天到很晚了,林惊昼突然给她打电话,他说他要回去了,让她照顾好自己。
费羽走到阳台跟他通话,风很凉,她只穿了一件无袖的睡衣,下意识就打了个哆嗦。
林惊昼有点蹩脚地说了句粤语的对不起,说完自顾自笑:“好难讲啊。”
费羽以为他在跟她逗闷子,就说:“我搬来香港这么久,也不会讲粤语,但公公婆婆都好讨厌,他们在家只讲粤语,才不管我听不听得懂。”
“费羽。”林惊昼突然郑重地叫她的名字,之后又没有声音,隔了好久,费羽才从听筒里听到他很轻的,吸鼻子的声音。
“有件事我真的没办法了,可以不可以放弃?”
费羽知道林惊昼哭了,她不知道她的好友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现在她也好想哭,她想出现在林惊昼的面前,和他抱头痛哭。
可是没办法,孩子刚刚睡下,已经很晚了,出门会被盘问要去哪,文森特还没有回家,他可能今天也不会回来。
费羽抹了抹眼睛,说:“坚持不下去放弃也可以的,没有人会怪你的。”
港岛夜里无星,漆黑的海边,人如同一颗微小的砂砾。
林惊昼挂了电话,重新走进夜色中。
“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我能敏锐一点,就会知道他痛苦得无法忍受了。”费羽颤抖着,烟灰簌簌地落下,像一片雪。
张裕舒看着他,眼底藏着许多忧伤,他柔声道:“林惊昼绝对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那么愧疚的。”
费羽深吸一口气,她抬起脸,把烟头揿灭在酒杯里。
“后来有个姓庄的律师联系我,他说林惊昼给我留了东西,让我去办手续。我去了趟北京,他给我留了一把口琴和很多首饰。”费羽停顿了一下,“还有一封信。”
林惊昼是用钢笔写的信,字迹工整,每一笔都格外用力。
「亲爱的小羽:
希望你能有重新开始的勇气。」
费羽拿着那封信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最后眼泪流干了,她也获得了勇气,她打电话给文森特,说出了早就在心里演练过一千遍的话。
“我们离婚吧,我什么也不要。”
她没有解释,没有情绪,她只是陈述了她的决心,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另一边的宴会厅里,林惊昼发现费羽和张裕舒都不见了很久,他拿出手机给张裕舒打电话。
张裕舒说费羽喝多了有点不舒服,干脆去楼上开了间房间,已经睡下了。
林惊昼问:“那你在哪?”
“我不想应酬,也开了间房间。”张裕舒沉声道,“你要过来吗?”
林惊昼不假思索地说:“当然。”
张裕舒报了个房间号给他,林惊昼坐电梯上楼,顺着走廊找到对应的门牌号。
他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张裕舒直接把他拽了进去。
林惊昼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张裕舒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力度很大,让他都有点喘不过气。
张裕舒没说话,他的喘息很重,他慢慢弓起背,把整张脸都埋进林惊昼的肩窝里,嗅着他的气味。
“怎么了?”林惊昼很耐心地问。
张裕舒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喝多了。”
他身上没有酒味,倒是有烟味,但林惊昼没揭穿他。他奋力抬起被张裕舒箍住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抱了好久,林惊昼才发现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没关上的门缝里透过来一点走廊的光线。
不那么透彻的黑暗中,他们拥抱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灯也熄灭了。
第81章
张裕舒没和林惊昼一起回北京,他说他有事,要去深圳。
林惊昼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张裕舒说大概两三天。
“你这几天如果要用车,就跟安叔说。”张裕舒补充一句。
林惊昼回到北京,安承志来接他,送他去了自己家。林沚在家等他,林惊昼进门的时候,他正在炒菜。
这饭来张口的日子太过美妙,林惊昼顺着饭菜香漂浮到厨房,由衷地赞美道:“好香啊。”
林沚系着围裙,熟练地颠锅,笑着说:“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林惊昼记挂着他的吉他:“我那把吉他呢?”
“在客厅呢。”林沚看了他一眼,安慰他,“应该可以修好吧。”
“我去看看。”林惊昼走出去,在客厅角落里找到琴包,琴包的拉链坏了,
几乎是一个散架的状态。
怪不得会摔成这样。
林惊昼蹲在地上,看着那道贯穿了涂鸦的裂缝,他看了很久,最后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这是个涂鸦吗?”林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小碗切好的芒果,这是他刚刚在做菜的间隙弄的。
林惊昼点了点头:“是一个小朋友画的。”
“像个笑脸。”林沚说。
林惊昼又看了一会儿,最后舒了口气,说:“算了。”
张裕舒说得对,他已经不再是林惊昼了,太过执着于前尘往事只会伤怀,吉他已经摔破了,他再怎么难受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修补它会损伤漆面上的涂鸦,不如就这么放着,当一个纪念。
林惊昼把琴包重新盖起来,在心里默默地说,宝贝,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辛苦了。
林沚把芒果递到他面前,说:“这个很甜,吃点。”
林惊昼笑了笑,说:“没事,张裕舒送了我一把新吉他。”
林沚看着他,温柔的眼睛里压着很复杂的情绪,但他最后只是说:“可以吃饭了。”
林沚做饭的手艺了得,林惊昼吃光两碗饭,还觉得意犹未尽,他捧着碗,露出很幸福的表情:“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