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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196)

作者:水千丞 时间:2020-01-27 11:25 标签:军旅 刑侦

“三十年后的事,我还不至于感到忧虑,我只是……今天有点难受。”任燚握着任向荣的手,这双手布满了各样伤疤,烧伤、烫伤、碰撞砸压、化学剂腐蚀,粗糙而有些变形,这是一双依托生命的手,一双满载荣誉的手。
宫应弦伸出手,掌心贴上任燚温热的面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任燚静默了几秒,开口道:“应弦,我这个职业,最怕心里不安定,上战场的时候如果不能做到心无旁骛,就容易出事。”
宫应弦意识到任燚要说什么,而且说得一定不会是自己想听的,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可我现在脑子里全是你,全是我们的那些纠葛。我一会儿想到你的好,一会儿又想到你的不好,我不想伤害你,又不想让你伤害我,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往下走,可你还步步逼近。”任燚的表情与声音,都十分平静,像是初春暖阳下那无风惊扰的水面,酝酿了一整个冬日,只为了这一刻寂静地冰融,因而找不到一丝褶皱,“我说希望能冷静一段时间,不是在逃避,我是真的想……冷静一下,而你不断出现在我面前,我冷静不下来。”
宫应弦的心肺剧痛,以至于忘了、或是暂时丧失了呼吸的能力,他怔怔地凝望着任燚,眼圈渐渐湿了。
“我马上就要去脱产学习了,半年,回武警大学把硕士读下来。这是支队安排的,也是给我的冷却期,我还没有被放弃,我已经很知足了。”任燚望进宫应弦的眼眸深处,“这段时间,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见面了。”
宫应弦的眼泪悬停在眼眶边缘,将落而不落。
那晶莹的泪水像是黑夜中过于耀眼的光,刺得任燚快要睁不开眼睛,他心痛得不知所措,甚至想要把说出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收回来,可他心里清楚,他和宫应弦之间的这道坎儿,迎风猛长,已经成了一堵墙。
换做以前,哪怕是一座山他也要翻过去,可他现在害怕了,他怕翻过一座,还有一座,付出的所有都是徒劳。
宫应弦轻颤着问:“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是我们需要的。”任燚回答,“在感情上,我比你成熟,如果我也只凭冲动,不顾后果,最终可能会让我们两败俱伤。”
宫应弦忍着剜心的痛,艰难地点头:“好。”
任燚别过了脸去。
“那我,可以给你发信息吗。”
“……嗯。”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你。”
“等我准备好面对你的时候。”
宫应弦很想刨根问底,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可他没有问出口。
任燚硬着心肠说:“你回去吧,今晚我想在这里守夜。”
宫应弦慢慢站起身,僵了片刻,又弯下腰,在任燚唇上印下一吻,并小声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你去死也不会犹豫,不要放弃我。”
任燚无意识地伸出了手,他似乎是要去揪宫应弦的衣服,可他立刻清醒了过来,改为用掌心贴上了宫应弦的心脏,这一颗蓬勃的心啊,此刻是否只为自己而跳动?
任燚拍了拍那颗心:“照顾好自己。”
宫应弦起身离去。
听着门页闭合的声音,任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邱言曾经对他的警告。
他是否做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大人”?
可那个“孩子”,他又天真又残忍。


第182章
任燚在养老院陪了他爸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差不多时间醒来。
任燚睁开眼睛,就见任向荣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上,你早早就睡了,我就没叫你。”任燚打了个哈欠,冲他爸微笑,因为他爸恢复正常而感到欣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见他爸就像赌博一样,有时候是正常的父亲,有时候是病人。
可任向荣脸上却没有往常见到他的喜悦,淡淡地说:“那你就回去嘛,这里睡着多难受,床那么小。”
“没事儿,我正好感受一下这里休息的环境怎么样。”
“环境?环境自然是比不上私立医院的。”
任燚怔了一下:“……那是。”
“白天花园里总有人吹拉弹唱,挺难听的,楼上有个精神分裂的老头,偶尔半夜会叫,瘆人,一个护工照顾好几个老人,每次洗澡水都不够热,饭菜太淡了,时间长了全吃腻了。”任向荣一口气说完,“除此之外,都挺好的。”
任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爸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这里不好,应该说,他爸几乎不抱怨任何事,从来都是以不给子女添麻烦为第一原则,他并非不能接受他爸挑剔,只是这口吻,隐隐是有事儿。
任向荣看着任燚,目光里有苛责:“这里当然是比不上私立医院的,可也不差,我住着安心,咱们本来也不是大富大贵的出身,没那么多娇贵的毛病,你让我住一天一千多的特护病房,吃一瓶上万的进口药,你也不怕我消受不起?”
任燚顿时脸色煞白。山?与?彡?夕
他一直害怕他爸知道私立医院的事,以及这件事对自己的负面影响,因为他爸一定会很生气。
结果还是没瞒住。
“爸,你听我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你跟我说是用的医保,个人花不了多少钱,结果大部分钱医保根本覆盖不了,你自己出得起这个钱?”
任燚艰涩地说:“他们有给老兵的公益医疗名额。”
“那还不是因为宫应弦,不然我大街上能捡来这个名额吗?”
“……爸,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有人偷偷议论,被我听到了。”任向荣怒道,“你打算瞒我多久?这么大的事情,性质差点变成受贿,你都不跟我说,哪怕被处分了都不跟我说?!”
任燚低声道:“我是不想让你担心,而且,现在事情也过去了。”
“过去了?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像过去了吗?我昨天给陈晓飞打电话了,你都被停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任向荣越说越生气,狠狠拍了一下任燚的脑袋,这是他以前教训捣蛋的任燚的起手式。
这一拍,藏匿在头发里的干粉顿时飞散于空气中,被清晨的阳光照耀成发光的尘埃,一点一点洒在他心上,变成了磋磨他自尊的沙砾。
任燚深吸一口气:“你给陈队打电话?你给陈队打电话干什么?给我求情?本来我年纪轻轻当中队长就有不少人在背后闲话,咱们说好要避嫌的,我不需要你给我求情!”
“你自己堂堂正正,不怕别人背后闲话,你自己干了蠢事,我打电话问问怎么了。”
“我怎么不堂堂正正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好的护理,怕你去养老院没法适应。”
任向荣激动地指着他骂道:“我有什么没法适应的?几百度的火场我都能适应,被埋在地底下七天八夜我都能适应,你老子这辈子有什么是不能适应的,用得着你干这种蠢事?!”
任燚已经很上火,但还是勉强压着:“反正、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要去学习回来,上面就不追究了,你能不能也别再提了。”
“怎么,我不能教育你了?你当上中队长了不得了?没有一点分寸,没有一点脑子,你要是为了这个被开除了,我……我……”
“我不是没有被开除吗!”任燚的音量逐级拔高,“宫应弦是为了感激你当年救过他,我也是为了你好才答应的。我犯了错我也挨罚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说你不对吗?啊?”
“你对,你都对。”任燚猛地站起身,用力之大,连凳子都撞翻了,他抓起外套,“我不想跟你吵,我走了。”说完扭身就走。
“任燚,你给我站住!”
任燚走到门边,顿了一顿,最终头也没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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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以为认识宫应弦的这一年,会是他人生中充满锦绣华彩的一年,没想到却是布满荆棘坑洼的一年。
问问他后悔吗?他也不知道。
回到中队,他一脸丧气,窝在宿舍里打游戏,饭也不想吃,累了倒头就睡。
由于睡得太早,第二天比原定生物钟醒得还早。他起来洗了个澡,在等待出操的时间里,打开了办公桌上放着的文件袋。
里面是他即将要去学习的一些相关材料。
其实陈晓飞和曲扬波早就劝过他把硕士读了,哪怕是在职的,对以后的发展有好处,曲扬波都在攻读博士了,简历的每一行都能晃瞎人眼。可他这个人不爱学习,总是以忙为借口一拖再拖,现在,正好是时候了。
他想把材料看一遍,但是心神不宁,眼睛盯着白纸黑字儿,却总是串行,他无奈放下材料,抓起了手机,轻叹一声,给他爸发了条信息:伟大的老任同志,亲爱的爸爸,我错了,别生气了。
他跟他爸置什么气呢。不说这事确实是他的错,就算他没错,他也不该发脾气。过两天,买上老任爱吃的东西,偷偷带一点酒,去和好吧。
他爸这事儿想通之后,他又开始想宫应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思绪是一团乱麻,怎么也梳理不开。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做一下心理疏导,或者……去拜个佛,求个签?
很多事他已经看不清、想不通了,他多希望有什么超然的力量为他指点前路,帮他省去那些千回百转,拨开那些云缭雾罩,直接告诉他答案。
人越做人,就越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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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任燚接到了陈晓飞的电话,让他去支队一趟,口气不善。
任燚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匆匆赶到支队,进了陈晓飞办公室,门一关,陈晓飞就指着任燚说:“你跟警察说了什么?”他明显气得脸都白了。
任燚冷静地说:“陈队,你指哪件事?”
“哪件事?还有多少事?”陈晓飞怒道,“警察为什么来问我十九年前宫家纵火案的细节?问的问题明显就是把我当嫌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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