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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香(43)

作者:烟猫与酒 时间:2019-02-15 12:13 标签:父子 有虐

  陈猎雪暂时不想去想陈庭森,摇摇头道没事,换了个话题。
  吃完饭,他们又一块儿看了个电影,电影后半截老二来了个电话,他出去接完再回来电影正好结束。他遗憾地摇摇头,陈猎雪跟他说完结局,杨乐问他:“什么电话接到现在?”
  “啊,我妈。”老二摸一把自己的青茬头皮,“小老太太想儿子了,问我啥前儿放假。”
  “咱们几号放假来着?”老三问杨乐。
  “一月十二。”
  “还挺快,说说讲讲半学期就过去了。”老二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突然道,“哎,我说,一块儿去我那儿玩吧?”
  “你家?东北啊?”老三畏惧地摇头,“冷死了,不去。”
  “是不是傻?供暖白供的?再不行给你烧个炕,熥死你。”老二来了兴致,真的盘算起来,“反正二月才过年,你们回家也没事儿干,一起去呗,就当旅游了,让你们这些可怜的南方人感受一下东北暖气的迷人魅力。”
  杨乐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
  三人的目光汇聚在陈猎雪身上。
  陈猎雪愣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陈猎雪没告诉陈庭森他要去东北,考完最后一门课,陈庭森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放假,他坐在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上内心挣扎,撒谎:“下星期。”
  陈庭森半天没有说话。陈猎雪并不知道他正在浏览他们学校的官网,网页上白底黑字地写着假期从明天开始。他匆匆跟陈庭森告别,结束了通话。
  这半个月来都是这样,他依然同先前一样,每天给陈庭森打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也一如平常,没有丝毫变化起伏,好像那天在机场听到的叹息只是他发了个癔症。他生怕陈庭森突然对他说,这段时间已经想好了,决定找个新阿姨,回到家就能见到。也怕他说那天的话确实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他还是做不到。每次二人间稍有停顿,他就赶紧找个理由挂掉。
  他把那条围巾板板整整地叠好,摸着细腻的布料,心想,陈庭森真是给二人都出了个难题。
  跟同龄人一起出门玩,与跟大人们一起的感受截然不同。
  他们买了同一航班的机票,陈猎雪跟着杨乐学会了登机的流程,在候机大厅看见外面停滞的大飞机让他很开心。上机前,杨乐猛地想起他换过心,紧张起来,问:“你能坐飞机么?”
  陈猎雪觉得自己没问题,他在网上查过,只要术后恢复的好,他可以像平常人一样乘机。
  “我也觉得可以,”老二说,“高度完全是人体可承受范围,又不是去爬喜马拉雅,有什么高原反应。再说了,”他搂过陈猎雪的肩,一派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吻,“干嘛没危险,想要什么事都不出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做,美好的青春才刚开始就这不敢那不敢,那可不行。”
  年轻总是有着莽撞的资本,对杨乐他们而言,压根不清楚拥有健康的心脏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也不知道生命对有些人而言无法避免的脆弱。陈猎雪知道,但这一刻他不想知道,他觉得老二说得对,他从出生就在谨慎,他也想肆意妄为一把。
  如果发生了意外……
  那就是他的命数。
  他仔细听着空姐介绍安全须知,等着舱门关闭,开始滑行。起飞,上升,一阵气流颠簸后,飞机进入平稳航行,陈猎雪从窗子外收回眼,才发现另外三人全都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
  他笑起来:“你们干嘛。”
  杨乐:“你没事?”
  老二:“没觉得胸口憋闷吧?”
  老三:“心跳加速了没?”
  他摸摸胸口,摇头:“没事。”
  人生的第二十个年头,陈猎雪第一次追随心意放纵自己,触碰到最高的天空,来到距离陈庭森最遥远的地方。


第61章
  陈庭森在台历上画了个圈,标出陈猎雪口中“回家”的日子。
  知道陈猎雪骗他后,他先在心里骂了一句杨大夫这个乌鸦嘴,然后开始想,陈猎雪放假了却不回家,是要去做什么。
  以前陈猎雪的生活都是围着他转,要么就是纵康,他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是为了继续兼职。这个认识让他不是滋味,陈猎雪最近躲他电话躲得很明显,他以为陈猎雪是因为紧张,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愿意给他想要的感情。他还为此假想了一些情景,该怎么在陈猎雪回家后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是荷尔蒙乱窜的青年人,性格与多年的独身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藏匿情绪,轻易表达不出情感,每次的假想都因难堪羞耻而中断。
  结果压根不需要他多虑,陈猎雪直接到了不想回家的地步。
  他叠腿坐在转椅上思考,交叉而扣的十指缓慢地摩挲着——还是说,不管心思多成熟,陈猎雪到底也只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大男孩,对得不到的东西抱有执念,真等能够拥有时,又无所谓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想到睡在陈猎雪床上的那个臭小子,年轻、结实、朝气蓬勃……
  难不成是被他拐走了?
  一直没动弹的电脑黑了屏,陈庭森透过屏幕看见自己倒映的面孔,头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危机感。
  就算陈猎雪偏好成熟款,看不上那种愣头青,也保不齐在外地再遇上个关崇那样油腔滑调的人。
  陈庭森叹了一口气,他从回家以来反复确认了许久,这一刻他彻底明白过来,他对陈猎雪而言有无数的替代选项,而他如果失去陈猎雪,就是真的失去了。
  情感的确认能改变一个人,在意会使对待变得慎重。如果在之前,陈庭森会要求陈猎雪立刻回家,不需要思考任何有的没的,他深知自己对于陈猎雪的重要性就够了。然而那天他反复犹豫,翻来覆去地想到了无数让他不堪忍受的画面,最终还是没打出那个电话。
  他得开始习惯,陈猎雪是个独立的人,不是附属于他的一个器官,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他,他怕陈猎雪真的被他逼得越来越远,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陈猎雪安全回家,等回到他身边,其他的就都好办了。
  陈猎雪不知道陈庭森正一个人在家胡乱琢磨什么,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外出游玩,开心之余,他打定主意做一只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每天给陈庭森打电话的时候只报平安,不聊其他,报完就撂。
  老二完全展示出了他的热情好客,七天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今天去洗脚,明天看冰雕,还带他们去逛了伪满皇宫,老三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口齿不清,严重依赖可以在室内穿短袖的东北暖气,拒绝出门,坚持贫嘴:“伪皇宫的皇位给坐么?除非给我坐,让我体验体验‘奉天承运’的快感,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屋子的。”
  老二笑得打牙:“‘奉天承运’没有,你倒是可以坐上去用pad颁布诏书。”
  杨乐一脸无语:“我真是受够了,‘奉天承运’是人太监念的词儿。”
  陈猎雪跟他们一起笑倒在沙发上。
  七天的旅游期满,他们来到机场各自返程,陈猎雪到底面临了回家的难题。陈庭森给他发消息,问他是几点的动车,陈猎雪推说不用接,他自己回家就行,陈庭森只问他时间。怕他去动车站守了个空,陈猎雪只能避无可避地说了实话:我坐飞机回去。
  半分钟,陈庭森的电话拨了过来。
  陈猎雪接起来就听见他严肃地说:“不是不让你飞,我说了,坐飞机对你有一定的危险。”
  陈猎雪安抚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
  “我坐过了。”
  他一咬牙说了实话,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陈猎雪掐着心提着胆,等陈庭森训斥他,或者生气地挂电话,结果陈庭森无声良久,最后却发出一声似叹似笑的鼻息,语气中颇有无奈与妥协的成分,还有他最怕听到的淡淡落寞:“你真是……算了,坐吧。”
  他要了陈猎雪的航班号和落地时间,叮嘱他注意安全,没再说别的。陈猎雪攥着手机回不过神,惴惴地想:变温柔了。
  陈庭森叫了保洁来,给家里做了个彻底的大扫除,亲手给陈猎雪的床换上厚实柔软的被褥。出门前,他把坐在炉子上慢炖的汤关火,想了想,又去穿衣镜前理了理衣领袖口,出发去机场。
  陈猎雪等行李时接到陈庭森的电话,让他去6号出口,他在外面等他。陈猎雪拖着箱子出去,刚在路边张望一圈,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在眼前,陈庭森从驾驶座上下来,拎过他的箱子放进后备。
  他今天穿了一件双排扣的羊绒大衣,内里搭配着高领的黑色毛衣,将宽肩长腿的衣架子身板完全衬了出来,陈猎雪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今天的陈庭森看起来格外有型有款,气度盎然。陈庭森处理完行李再抬头,见陈猎雪还在路边看他,没上车,便过来顺手拉开了副驾驶,问他:“看什么?”不等他说话,又赶人:“赶紧上去。”
  出了收费站,面前便是漫长的快速路,车里无言,只听见陈猎雪的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老二在寝室群里一个个圈人问候到哪了,陈猎雪手指飞快地回复消息,他从见到陈庭森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车厢内盈满他熟悉的味道,眼角余光里是陈庭森俊朗的侧脸,二人之间有一股微妙的紧绷,与以前互相对抗的紧绷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情绪在作祟,只在脑中不断回想那句“再给我一点时间”,耳根直发烫,预感要迎来一些什么。
  他偷看陈庭森的同时,陈庭森其实也在看他,看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他埋着脸的那条围巾。
  是他当时蒙在陈猎雪眼睛上的那一条。
  陈庭森的心情奇妙地好了很多,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这种感觉很让人不适,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还是个懵懂少年时,对感情屁都不懂的尴尬时代。他扭转方向盘进入弯道,借着仪表盘的嗒嗒声问:“出去玩了?”
  陈猎雪忙把手机放起来,点点头:“嗯。”
  “跟同学?”
  “朋友。”陈猎雪说,“上次你来见过他们。”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上次”陈庭森不止见了他的朋友,还留下了那句模棱两可,让他猜也不敢猜的话。
  陈庭森显然也在想那句话,他一个成年人,又以监护人的身份跟陈猎雪共处了这么久,让他把那些想法说出来还不如扒他一层脸皮来得痛快,他在来前日夜所预想的种种说辞,在见到真人的现在全都变得难以启齿。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目视前方,开口说:“上次在机场跟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要来了。
  陈猎雪的耳道里一鼓一鼓地躁动着,心跳声太大,他简直怀疑陈庭森都能听见,慌张地“嗯”了一声。
  “我……”陈庭森刚要继续,一辆跑车呼啸着超越他们,滞留下尖锐的尾声,陈庭森紧绷的情绪被打断,索性蹙起眉,一鼓作气道:“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车外是寒冬的风声,车里是静到极致的心跳。
  陈庭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以为陈猎雪听到这话后会表现出的惊喜、雀跃、兴奋,一概没有出现,他侧首去看,只见陈猎雪的表情是十成十的匪夷所思,他张圆眼睛瞪着陈庭森,有点傻气,像什么茫然的动物,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我不信。”
  陈庭森:“……”
  有些人为了某件事祈祷半生,心愿达成时,往往会忐忑地问上一句: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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