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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指南(16)

作者:卡比丘 时间:2018-11-07 21:08 标签:成长 青春校园

  
  ——梁崇感到自己从出生起至今的瞻前顾后都放到了名为“宁亦惟已解决问题”的彩池当中,有时一小时一开奖,有时三天一开,频率不低,但梁崇很可能永远不会中。
  不过梁崇认为,如果宁亦惟这辈子真的有希望开到“喜欢某人”的奖项,那么某人应该很难会是别人。
  因为宁亦惟会为给梁崇做礼物花这么多时间,宁亦惟最珍惜时间。
  
  
  梁崇隔一小会儿就转一下发条,让音乐保持演奏,一面回忆着宁亦惟装睡时很紧张很机灵的模样,一面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和孔深丰周旋。
  
  不久后,他休息室半掩着的门被人敲了敲,秘书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他:“梁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梁崇想了一会儿,等音乐声停了,他对女秘书说:“明天上午再帮我约一约孔教授,现在没事了,你回家吧。”
  女秘书点头记下来,感激涕零地转身下班了。
  
  D大教师宿舍四号楼502室之中,宁亦惟从小球理论所阐述的现象延伸开去,将近日来的困惑告诉了周子睿和彭哲非。
  为了避免周子睿对梁崇先入为主的印象引起认识偏差,宁亦惟暂时隐去了梁崇的姓名,以“他”代称,着重说明了“以前靠近不会这样,最近靠近了心就砰砰跳”,并打算等一下再揭晓人物身份。
  
  “亦惟,”周子睿一边听一边苦思冥想,在宁亦惟说了一半打断了他,插话,“你说的,有,有一部分,我不太懂,不过,我要问你一,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装心,心脏起搏器?”
  “没有。”宁亦惟烦恼地说。
  若是装了,还可以有迹可循。
  
  彭哲非在一旁看着他们,好像在思索什么未成形的理论。他虽然没表态,但听着宁亦惟和周子睿的对话,还是冲两个学弟摇了摇头,还叹了口气。
  好像宁亦惟和周子睿什么都不懂一般。
  “表,表哥,”周子睿说,“你为什么叹,叹气?”
  “没什么。亦惟,你继续说。”
  
  “别的也没什么了。哦对了,”宁亦惟又告诉他们,“他以前也经常跟我靠得很近,我都没觉得有什么,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一直是这样相处的。但就是最近,我经常一看到他心跳就变快,还会莫名其妙地紧张,就是要作报告前发现自己的幻灯片打不开时那种脑袋一热的紧张。”
  “这么严重!”周子睿惊呼,“是什么时,时候有变化的?”
  宁亦惟想了想,道:“我们在酒吧那次以后。”
  周子睿拧着眉头,再次陷入沉思。
  
  “你们以前靠得有多近?”彭哲非突然插嘴。
  宁亦惟回忆后,说:“如果他捏我的脸,或者揉我的头,我们就会靠得很近。”
  “大姐姐啊!”彭哲非忍不住羡慕地感叹,还上下打量宁亦惟一番,像在给宁亦惟的外形打分。
  “不是大姐姐,他是男的。”宁亦惟未有察觉地摆摆手。
  彭哲非大惊:“什么?搅……”
  面对宁亦惟质朴而天真的眼神,一个“基”字在彭哲非嘴边转了几圈,缓缓吞了回去。
  
  “梁崇?”周子睿倒是一下子猜到了。
  宁亦惟刚想承认,彭哲非在一旁满脸疑惑地问周子睿:“谁?”
  周子睿看了宁亦惟一眼,说:“梁崇啊。”
  彭哲非顿了顿,跟周子睿确认:“你说的梁崇是我想的那个梁崇吗?给老孔捐实验室那个?”
  “是他,”宁亦惟看向彭哲非,“怎么了?”
  
  彭哲非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迟疑起来,像有很多话和很多疑问,但一个字都不敢轻易吐露。
  “哥?”周子睿伸手推了他一下,问,“你认识梁崇?”
  “别吵, ”彭哲非把周子睿手挡开了,说,“我想想,有点乱。”
  
  过了一会儿,彭哲非大约是理完了思路,抓着自己蓬松的卷发,不确定地看向宁亦惟,还是照实说了:“梁崇不是有女朋友吗?”
  “他比我小两届,我听我室友说的,”彭哲非又补充,“说他谈了很多年了,但家人不同意。”
  D大学生数量不少,分南北两个校区,各个学院之间若无要事并不往来,本学院的风云人物在另一学院很可能无人知晓。梁崇算是个例外,虽然他很谦和低调,但出于很多原因,他在校的那四年中,做什么事都是上下几届学生讨论的中心话题。
  梁崇恋爱的传言流出出后,彭哲非的室友在寝室开酒庆祝,说以后追女生总算少了一个劲敌。虽然彭哲非没对室友这句话发表意见,但他一直以为梁崇“在外校已有恋爱多年的女友”的传言是可靠的,毕竟梁崇在学校时就像性冷淡一样,男色女色一律不近。
  
  宁亦惟倒并没有把彭哲非说的东西当真,他摇摇头,替梁崇澄清:“他没女朋友,没谈过恋爱。”
  “你怎么知道,”彭哲非不大相信地说,“你也没整天和梁崇泡在一起吧。按你的说法,我很怀疑梁崇谈恋爱也不会告诉你。”
  
  不远处本科生宿舍的熄灯音乐响了,宁亦惟不想多留,想回去了。
  他直觉在彭哲非和周子睿这里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而且他非常不喜欢梁崇有女友这个说法,这个说法让他很不高兴,就算它是假的,宁亦惟也觉得不舒服、不愉快,想要反驳。
  
  “梁崇没女朋友,”宁亦惟重申了一次,“有点晚了,子睿,表哥,我先回家了。”
  
  周子睿陪宁亦惟从教师宿舍的五楼往下走,晚上十一点,天很冷很冷了,宁亦惟把外套的拉链拉起来,背着双肩包往外走。
  “亦,亦惟,”周子睿走在宁亦惟边上,看宁亦惟半天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他,“我哥是不是说,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宁亦惟摇摇头,告诉周子睿:“没有。不过梁崇真的没有女朋友。”
  
  他把周子睿送回了本科生的寝室楼,自己再往校外走。
  
  这个点的D大校园,连狗都睡了,风刮得树叶哗哗作响,不时飘下一些来,落在地上,要等明天早上才会有人再清理。
  宁亦惟抬头,能看见老远的地方,梁崇那栋集团大楼楼顶停机坪的环形灯光。
  那是很高、很高的一栋楼。
  
  梁崇的事业、家人,梁崇的家,宁亦惟,组成梁崇的生活。
  就像一个稳定的氘,保险起见,最好暂时不要改变。
  
  
  
  
  
  
  21.
  

  宁亦惟不想打车,从D大走回他家大约半小时,他也想清醒一下,便决定走路回家。
  走到梁崇公司附近的时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一台轿车在不远处等红灯,宁亦惟咋一眼看去就觉得眼熟,仔细一看,果然是下午梁崇来接自己时开的那台车。
  宁亦惟后退了几步,他怕被梁崇发现了揪住逼问一夜,便侧身躲进小巷里,探头去看着交通灯变绿了,梁崇的车疾驰而去,才敢又走出来。
  等梁崇开远了,宁亦惟也懒得再走,站路边打了个车,让司机往他家里开。
  
  这个凌晨接单的出租车司机不大守规矩,开了一小段路便降下了车窗,一言不发点了根烟,他窗开得不够大,车内霎时间充满了烟味,外头的风往里刮,点点烟灰往后座飞来,宁亦惟往另一边靠了靠,降低了呼吸的频率。
  
  深夜和烟味,也让宁亦惟想起梁崇,大三时那个更尖锐阴沉的梁崇。
  那时候梁崇的父亲方才大病一场,劫后余生,卧病在床。梁崇在公司、医院和学校间来回奔波,每天很晚才从公司离开,而宁亦惟恰好高二,夜自习到十点放学。两人的作息时间相似,梁崇便总是来接宁亦惟。
  宁亦惟说不准梁崇是什么时候染上烟瘾的,但当宁亦惟察觉的时候,梁崇的瘾已经很大了,连常开的车里也都沾满烟味,梁崇还总是咳嗽。
  
  对于这种会上瘾的东西,宁亦惟一贯来有些好奇,他便在某一个晚上,询问梁崇,能不能给他试试。
  梁崇以宁亦惟未成年为由,一口拒绝了,还让宁亦惟别每天做梦。
  但越是不让宁亦惟干,宁亦惟就越想干,他借故拜托梁崇去街头便利店给他买宵夜,待梁崇一走,便拿出梁崇的烟和打火机,想试试抽烟滋味。
  
  一开始宁亦惟没有经验,不知道抽烟要边点火边吸,点了好半天,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眼看着梁崇买完了宵夜从便利店推门出来,宁亦惟不放弃地猛吸了一口,闷闷地咳嗽了好几下,烟倒真给他点着了。
  香烟并不好抽,宁亦惟头晕地想,太呛人了,入喉有些苦,尝不出什么大门道,只觉得尼古丁熏得伤肺。
  
  看着梁崇越靠越近,宁亦惟又把嘴凑到滤嘴边,含着吸了一口,再品味了一次,感觉依然没什么特别的。
  第三口烟烟还没进肺里,梁崇把车门打开了。他看见手夹着烟吐烟圈的宁亦惟,懵了一下,随即迅猛地伸手把宁亦惟手里的烟夺回来,扔进了车载烟灰缸里,盖子盖上的时候嘎哒一声。宁亦惟忘了梁崇骂没骂他了,只记得自那以后,梁崇便没有在他面前抽过任何一支烟。
  
  风一鼓一鼓吹进车厢,宁亦惟看着渐渐熟悉的街景发呆,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想起这件事,只不过一想起来,宁亦惟便非常怀念。
  
  那时梁崇与宁亦惟之间没有秘密,两个人在一起像相依为命。
  现在他们生活都比以前更顺利了,梁崇却隐瞒了很多话不再和宁亦惟说,梁崇的秘密变得越来越多,每一个举动都难猜,而且对宁亦惟保护过度,过度得超过了普通亲人朋友该有的限度。
  宁亦惟不善于比喻,但他觉得周子睿说出了一些实情。
  梁崇本人就像宁亦惟的情绪起搏器,在宁亦惟心中翻云覆雨。
  
  好的坏的都由宁亦惟承担,他会承担,但谁也别想把梁崇从他心里拿走,任何人都不行。
  
  
  宁亦惟到了家,在楼下站了几分钟散了散司机带给他的烟味,上了楼。
  
  陆佳琴还坐在沙发上给他等门,她以为宁亦惟在校苦读到深夜,等到宁亦惟进门,她眼中都是心疼。
  “惟惟。”她叫住了宁亦惟,去厨房给他点了一碗热腾腾的宵夜出来,要宁亦惟快吃了补充体力和脑力。
  宁亦惟在母亲慈爱目光的注视下,将夜宵吃得干干净净,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到了房间,洗漱后在床上滚了几圈,终忍不住拿出手机,盯着梁崇名字看了半天,给梁崇发了一条很短的短讯:“睡了吗?”
  又立刻加上:“我睡不着。”
  
  按照以往惯例,梁崇会给宁亦惟回电话,今天到不知怎么有闲心回了条短信:“想什么睡不着?”
  宁亦惟想了想,打:“想你下午为什么不开心。”
  这回梁崇给他来电话了,宁亦惟看着来电人,想了几秒钟,才接起来。
  梁崇问他:“大半夜瞎想什么。”
  
  宁亦惟攥着手机,抿紧了嘴唇。
  梁崇好像睡过一觉了,声音低哑,带有刚睡起来后的针对宁亦惟的任性。
  “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宁亦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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