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爱过度(17)

　　“对了。”杨曼丽却笑着看向覃宇国，“那个黏土小人呢？你偷偷藏到哪里去了？”
　　黏土小人当然不在了，它早就摔成了两半，就摔在覃宇国书房的门口，在覃骄阳从门缝里看到书房单人床上那两个交缠的身影的时候。
　　“哐当”一声，凳子倒地，覃骄阳豁然起身，在场三人都看向了他。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无法再待在这里，无论是覃宇国身边还是杨曼丽身边，这简直就像一场煎熬，他是疯了才会答应过来。
　　“阳阳！”杨曼丽惊叫一声，有些委屈的看着儿子不知为何变得黑沉沉的脸。
　　覃骄阳看向杨曼丽，杨曼丽睁大的眼中竟然有一丝迷茫和天真。他不知道她出了什么精神上的问题，竟企图把他的痛苦翻出来像讲笑话一样轻松的讲给外人听，她明明当时也在场啊，她当时明明在他耳边声嘶力竭的尖叫啊。
　　覃骄阳失败了，即使是为了母亲的请求，他也无法再强求自己留在这里，他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任凭杨曼丽在他背后焦急的喊他。
　　覃骄阳掩耳盗铃般戴上卫衣帽子，好像这样就可以阻绝身后的一切，他知道有人追了出来，所以从绿色通道出去，绕进了二楼的走廊，他低着头走了许久，直到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过来，才脱力一般靠在墙壁上。
　　他把后脑重重的撞在墙上，十三年了，除了愤怒和恐惧，他终于感受到委屈。既然他们一个可以狠心丢下自己，一个去做变态的事情，又为什么要突然假惺惺的回过头来认儿子？
　　他眼眶有些酸涩，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叶子星，如果星子在就好了，如果星子在，他就可以抱着星子哭一场，星子一定不会笑他哭鼻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星子只会安安静静的抱着他，用温暖的胸膛和手心安抚他。
　　可现在，没有叶子星，他的情绪无人关心。
　　覃骄阳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他看到走廊尽头处有一堆人拿着资料等待面试。
　　尽管叶子星围着围巾站在最角落，覃骄阳仍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第三十一章
　　覃骄阳揉了揉眼，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日思夜想产生了幻觉，那里的确是叶子星，被人群隐没也依旧鲜明的叶子星。
　　“香径小园”在招聘服务生，对于叶子星来说，没上过大学，连高中都没毕业，这样的文化水平也只能干这种体力活。他本来想的是，等陪覃骄阳考研结束大学毕业，他就去报夜校学习，毕竟他曾经在学校是优等生，学习能力很强。可现在，一切节奏都被打乱了，别说挤满了人的教室，连街上的人群他都不想靠近，就是来这里应聘，他都给自己做了好几天的思想工作。
　　叶子星紧紧握着手中的简历，额角都是汗，这里的走廊是避风的地方，人一多就闷热，其他人都热得扇风了，只有他还裹着围巾。
　　“嘿，哥们，你不热吗？”
　　尽管叶子星站在角落里，但他怪异的装扮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叶子星摇摇头。
　　“真不热？”
　　叶子星往后虚退一步，“嗯”了一声。
　　对面那个小哥明显不信，“你看你，头上都流汗了。”
　　说着就嬉皮笑脸的用手去扯叶子星的围巾，这一幕被站在拐角处的覃骄阳看得一清二楚，他心生一股怒气，刚准备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叶子星皱着眉躲开了那个小哥的手。
　　叶子星生气了，覃骄阳知道。叶子星本是个不爱生气的人，特别是对他，但如果叶子星皱眉，那他一定生气了。
　　不知怎么，看到温柔的叶子星对别人脾气这么不好，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捉摸不透的快意。
　　小哥似乎意识到对方是个不爱开玩笑的人，于是讪讪的收回了手，摸了摸后脑然后转身跟别人说话去了。
　　叶子星长舒一口气，他背在身后的手还在止不住颤抖。如果刚才那个小哥真的碰了他的围巾，他无法想象他会对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直到现在，近两个月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做好面对所有人都准备，甚至连最基本的面对自己都没有做到。慢慢的，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在乎别人眼光又虚荣的人。
　　他突然不想应聘了，他完全没准备好，其实他根本就不该来。
　　正当叶子星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工作人员叫他的名字：“叶子星。”
　　看到叶子星进了办公室，覃骄阳也不由自主跟了上去，不过等他走过去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上了，还好他够高，在一堆踮着脚卖力往窗户里偷看的其他应聘者中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屋里的情景。
　　面试人员只有两个，一男一女，都是主管级别，叶子星向他们问过好后，他们坐在办公桌前不发一语，齐刷刷的盯着叶子星的围巾。
　　见叶子星站在那不为所动，女主管先开口道：“请你把围巾摘下来，谢谢。”
　　她的语气不太好，叶子星这才意识到在面试的时候还戴着围巾是一件多么没礼貌的事情，主管说的一点也没错，可他哪有勇气把他的脸就这样露出来给别人看。
　　“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们。”见叶子星还是呆在那里遮着半张脸，女主管大概生气了，语气里也带了逼迫性质。
　　叶子星是侧对着窗户的，从覃骄阳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叶子星轻颤的眼睫毛。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脸上的围巾，眼底尽是纠结。
　　覃骄阳心里蓦地一疼，叶子星不愿意取下围巾的原因他知道，包括刚刚叶子星站在角落，害怕别人动他围巾的原因，他都知道，他找医生问过，那一道伤太深了，以至于整容技术都有可能修复不了。
　　他真想进去把叶子星从这不善的地方拉出来，从小到大，他最受不了叶子星被别人欺负。
　　“如果你是来没事找事的，那我告诉你，我们不需要一个没素质的员工，你可以离……”
　　“抱歉主管！请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叶子星打断女主管咄咄逼人的话，终于鼓起勇气把围巾解了下来。
　　在看清叶子星的面容时，女主管和男主管皆是一愣，三秒钟之后，女主管接着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你可以离开了，下一位，李竹。”
　　李竹就是刚才那个跟他开玩笑的小哥，路过叶子星的时候，他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下，而后又嬉皮笑脸的悄声问了句：“感觉如何？”
　　叶子星把围巾戴上，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说了声“你加油”，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从二楼下到一楼，再走出大门，叶子星知道这一路覃骄阳都跟在他身后，甩也甩不掉。
　　叶子星出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覃骄阳了，覃骄阳站在窗边，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在叶子星看来，像是嘲讽，那句“这样的星子，别人会喜欢吗？”突然见缝插针的冒了出来。两人眼神相触的那一刻，叶子星好像被什么灼了一下，随后便是蔓延到眼底的酸意，眼眶早就难以承重。
　　巧合令人无奈到乍舌，这样难堪又可怜的自己，偏偏恰好被覃骄阳看到。
　　覃骄阳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看着前方叶子星步履紊乱的背影，好几次都想冲上去抱住他。
　　他一路上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或者害怕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该向叶子星道歉吗？道歉他之前在冲动之下对叶子星说过的和做过的混蛋事，可道歉后呢？
　　他不可能就这样心无芥蒂的默认叶子星的感情，特别是在被母亲突然旧事重提之后。
　　再次不小心把叶子星和覃宇国放在一起，覃骄阳从内心深处涌上一丝抵触情绪，他怎么能把他的星子和变态扯上关系呢，就算叶子星喜欢他，是那种喜欢，也不可以，因为叶子星，叶子星是不一样的，他曾不止一次冒出过一个念头：如果对方是叶子星，他也许可以……
　　正当覃骄阳纠结的时候，叶子星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走向覃骄阳，在覃骄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抓住覃骄阳的衣领。
　　“你笑话看够了吗？满意了吧，别人都厌恶我，你满意了吧！”


第三十二章
　　叶子星仰着脸，嘴唇微微颤动，他想大声质问，伤痛却从通红的眼眶中流露出来，径直钻进了覃骄阳毫无防备的心。
　　覃骄阳感觉心脏抽痛了一下，而后涌起一阵心疼和后悔，他没有失忆，他清晰的记得自己在医院里对叶子星说过的话。
　　这样的星子，别人会喜欢吗？
　　但这又是一句多违心的话，与之完全相反，在他看来，叶子星是全世界最好的那个人，即使是个同性恋，也依然要好过所有人。
　　可他又做了什么呢？他害怕自己也变成同类人，于是被冲动支配，竟对叶子星说了那种难听的话，以至于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之后，他开始恐慌，开始难以置信，他居然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情，居然会那样对待叶子星，对待他许诺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星子……”覃骄阳伸手触上了叶子星的眼角，睫毛条件反射的一抖，一滴水珠砸在了他的指尖。
　　他被这温热灼了一下，动作快过大脑，大庭广众之下一把将叶子星拥进了怀里。
　　“放开！”叶子星的手还愤怒的抓在覃骄阳的衣领上，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覃骄阳恍若未闻，仗着身高优势在叶子星的推拒中收紧双臂，想要禁锢住熟悉的感觉。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他这些天一直在纠结的事，那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开叶子星，无论是兄弟，还是……别的什么。
　　“对不起。”
　　叶子星推他的动作停了一下。
　　“星子，我错了，对不起。”
　　自从暗恋暴露以来，覃骄阳恶言相向了那么多次，现在突然道歉，叶子星有点懵，他原本以为覃骄阳只是故意来看他笑话的，毕竟覃骄阳现在非常非常讨厌他。
　　“原谅我吧，求求你。”覃骄阳在叶子星耳边说，语气是满满祈求。
　　叶子星紧绷的心弦突然松了一下，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抵抗来自覃骄阳的祈求攻势，从来都是这样，只要覃骄阳的态度一软，他就会立刻比覃骄阳还要软，仿佛成了一种与呼吸无异的自发行为。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覃骄阳微微弯腰，把下巴搁在了叶子星背上，胸膛与叶子星的胸膛紧紧相靠。
　　“我知错了星子，从生日那天开始我就错了，然后一错再错，一直错到现在，你看你都不愿意理我了。可我真的无法过没有你的生活，你离开孤儿院的那两年，我觉得人生都不完整了，但还好那次我知道分别是有期限的，我还可以找到你。可现在，我真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从此只能守着残缺的生命……”覃骄阳好似哽咽的停了一下，“星子，你忍心让我的人生变得不完整吗？”
　　覃骄阳最擅长在叶子星面前撒娇，他知道说什么样的话会戳中叶子星的软肋，让他毫无抵抗的能力，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叶子星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吐出来，像是在忍着什么一样。
　　“阳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叶子星叹息般的说道。
　　听到叶子星软下来的语气，覃骄阳有些激动，“没关系的星子，错的人是我啊，我来想办法！”
　　覃骄阳的右胸口上是来自叶子星的心跳，真实可触，与他的左胸口共鸣，这是一种让人难以割舍的感觉，会上瘾，而他早在许多年前就上瘾了，一旦感触不到，就会不安。
　　“我不该说那些话，更不该做那些事，即使星子的性取向不正常。现在不止是你，我好像也有点不正常了，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没关系，我们一起改正，一起努力回到当初的正轨上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