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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鸡蛋(75)

作者:西西特 时间:2021-07-13 06:48 标签:ABO 幻想空间

  “自私,虚伪,冷血,残忍。”
  陈富贵没有动怒,用的是很平的语气,却更伤人。
  字字带刀,扎心口。
  梁白玉擦掉下巴上的血,他在仿佛极速下坠的感觉里昏昏沉沉的眯起眼,喃喃道:“我可以早点走的。”
  这话陈富贵听懂了,他捶腿的速度一慢:“那你赶紧走。反正你没有心,一直都只是耍我儿子玩。”
  “活着的人最痛苦这个说法不可能落在我儿子身上,他现在是喜欢你喜欢得连自己都丢了,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着你,恨不得把你含嘴里捧手里,不过他也是个平凡人,他会忘了你,早晚会忘了你,他不到三十岁,人生还长,凭他方方面面的条件,以后一定能遇上……”
  陈富贵没说完,就听见了青年不太清晰的咕哝。
  “我爸妈在等我,等好久了,还有我的傻子朋友,他们都在等我,我也很想他们……”
  后面似乎还有但是。
  但是什么,
  没说。


第57章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陈砜背着篓子回家,小黑狗在他后面的草堆里扑几下,撒开了小短腿往院门口跑。
  然后,
  一刻不停的越过屋檐下的藤椅,汪汪叫着冲进院里。
  被彻底无视了的陈富贵:“……”
  “小没良心的。”他没好气的骂了声,看向走近的儿子,“钓到鱼了?”
  陈砜把背上的篓子放下来,从里面倒出几条鲫鱼。
  有黑皮的,也有黄皮的。
  个头没有多大,红烧都废酱油。
  顶多只能烧个汤。
  陈富贵说:“一下午才钓到这么几条鱼孙子,是不是没洒酒米?”
  “下次洒。”陈砜就地蹲下来,大手捉住一条小鲫鱼,两指掐住鱼鳃,抠出腮片。
  接着用拇指的指甲从鱼尾往鱼头上推,将鱼背上的鳞片全部捋掉。
  换一条继续。
  陈富贵窝在藤椅里,瞥了一眼地上的鲫鱼。
  腮片没了血淋淋的,还在蹦。
  陈富贵又去看山林,浑浊的眼里映着一片没有烟火的红光。
  黄昏了。
  .
  陈砜把最后一条鲫鱼的鳞片刮干净,他正要把鱼都丢回篓子里拎去厨房,就听到他爸说,“在门口池吧。”
  “那等会。”陈砜把篓子放地上,两只沾满鱼腥的手在裤子上擦擦,“我去看看他。”
  陈富贵对儿子这副当爹又当妈的心态见怪不怪,嘴上还是吐槽了一句:“他在屋里头睡大觉,能有什么事。”
  陈砜没回嘴,他腿长步子大,很快就消失在了堂屋门口。
  没过多久,陈砜从堂屋出来,他去厨房拿了个篮子,里面放着剪刀和一把韭菜。
  “看完了?”陈富贵说,“你那心肝宝贝是少了根头发,还是缺了块指甲?”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呼吸。”陈砜的嗓音很干,“我怕他哪次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你……咳……你怕……”陈富贵卡了口痰,咳得很费力。
  陈砜立刻去屋里把缸子拿给他。
  陈富贵接过缸子喝几口水缓缓,他气顺了不少,边把缸子给儿子,边说:“你算老几啊,你怕有用吗?”
  “没用。”陈富贵自问自答,说的话很残酷也很现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不该来的永远不会来,该来的早晚会来。”
  陈砜一言不发的池鱼。
  陈富贵看过去,儿子的肩背很宽实,够扛起一个家了,也能应付人生的大大小小事,撑住各种意外。
  如果他没认识梁白玉,那他现在就算没找到相好的结婚生子,日子也会过得好好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命都交到了病鬼手里。
  “把拖孩给我。”陈富贵说。
  陈砜将墙边的拖孩拿到他脚边:“爸,你脚上的布鞋是不是小了?”
  陈富贵左脚踩右脚的布鞋,是小了,挤大脚趾。
  “能凑合。”他换上拖孩,舒服多了。
  陈砜把他爸脱下的布鞋放一边,他没说要找个时间纳鞋底做鞋,那是他做不到的事。
  不是不会,是没有那个精力。他只能下山去别人家买。
  有做多了,等着去县城卖的。
  .
  陈富贵叫儿子给他点韭菜,他抹着韭菜头上的泥,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西边的地沟打没打?”
  “没打。”陈砜手里的剪刀快速剪开鱼肚子,掏出内脏。
  陈富贵说:”你自己看着来吧,我也搭不上手。”
  陈砜“嗯”了声。
  “今年感觉没咋地,上半年就已经走了一半,过两月得割小麦了。”陈富贵感叹。
  陈砜没说什么。
  父子俩都知道,去年十月种的那波小麦,腊月里没怎么浇水施肥,长势前所未有的差。
  不像往年种了两亩地,他们一人一把镰刀,从麦田的这头割到那头,中午也不回去烧饭,就随便吃点早上带的粑,灌一缸子凉白开填肚子。
  或者堆点柴火,烤小麦吃。
  陈富贵的脑中浮现过幼年期的儿子被他抱到麦垛上,嬉笑着滑下来的画面。他停下捻韭菜的动作,望了望前面的土稻床。
  以前的这个季节,他该把稻床挖了翻个边,再牵牛拖滚子滚一遍了。
  现在他瘫在藤椅里,走个路都很困难。
  陈砜把剪刀上的血污抹掉:“诊所一直关着门,下月会有新医生过来。”
  陈富贵扯掉韭菜里的黄叶子:“咱这儿吧,咱是习惯了,县城的人来了,要什么没什么,医者仁心,都是菩萨心肠。”
  他不知怎么又想起梁白玉的母亲。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位带领全村度过第二性别混乱期的大夫,救过家家户户。
  一滴清凉的液体溅到了陈富贵脸上,他反应迟钝的用手背蹭蹭。
  又有一滴,两滴飞向他。
  下雨了。
  陈砜收拾收拾站起身,背过身说:“爸你上来,我背你回屋。”
  “我再坐会。”陈富贵摇摇头。
  陈砜皱眉:“会淋到雨。”
  “你是照顾那纸扎的梁小子照顾得脑子出毛病了吧。”陈富贵一掌拍在儿子背上,“淋点雨算得了什么,以前你老子我还在大雨里插一天秧呢。”
  陈砜说:“你现在的身体跟以前没法比。”
  陈富贵哑然几秒,糊弄道:“行了行了,反正死不了人。”
  陈砜劝不了,他只好去屋里拿了雨衣,帽子跟毛毯过来,把他爸从头到脚都裹了个严实,确定不会着凉才放下心来。
  细雨斜飞到屋檐下,夹杂着春天的问候。
  陈富贵搓搓粗黑皴裂的双手,半清醒半混沉的听雨打砖瓦。
  自从他做工受伤倒下了之后,他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发脾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儿子一说话他就烦,床头的东西也没少砸。
  儿子跟梁白玉接触上了还鬼迷心窍念念不忘,这对他来说是火上浇油。
  他第一阶段是不断的着急训斥指责吼骂、发火动怒。第二阶段是变着法子的教育引导,放弃不死心忧虑头疼憋不住的嘲讽。
  刚才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跟儿子聊天,父子间的唠嗑……
  .
  春雨在山里劈里啪啦的敲打个不停。
  陈砜把饭煮了,鱼汤也在锅里闷上了,他去屋里看梁白玉,一进门就对上了一双朦胧的眼睛。
  “下雨了啊。”梁白玉先开口,声调软软甜甜的,像夏天菜地里熟透了的菜瓜瓤。
  小黑狗窝在他枕头边,半个脑袋上盖着红色枕巾。
  陈砜道:“小黑,出去。”
  小黑耳朵动动,脑袋往枕巾里缩。
  陈砜沉了声音:“出去。”
  小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委屈起来,它可夸张了,就跟被打了似的,惨兮兮的冲着梁白玉“嗷呜”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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