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最初的约定(27)
黑子心底很明白，他眼眶处的伤口在恶化。
拿了毛巾去洗手间拿凉水浸湿，捂上右眼冰敷了一会儿，他舒出一口气，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大部分人还在体育馆训练，他决定今天早离开半个小时去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
进了更衣室却正巧碰上取护腕的火神。
目光相对，火神抖了抖翻出来的队服，立刻蹙眉：
“怎么了黑子？你的右眼很红啊，怎么感觉肿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有，没事的。”黑子将发凉的毛巾收到柜子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因为背朝着火神，他并不用可以去隐藏自己的表情。抬手再次揉了揉右眼，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往外流。
无声地拭去了疼出来的眼泪，黑子忍不住浅浅皱了眉。
“好吧……你自己有分寸就好。”火神倒也没有想太多，毕竟他最信任黑子，后者都说了没事，他也就不再问下去了。坐到椅子上开了一瓶水，他喝了几口：“怎么，现在就要走了？”
“嗯，突然想起来一会儿有点事情需要去办。”
“哦，那快去吧。”
“火神君什么时候走？今天还要加练么？”
“啊，还有加练半小时，就刚刚和你打的那个新生说想留下来单独练半小时，我陪他会儿。”
闻言，黑子微微偏头，浓稠的眼睫轻颤着：
“——火神君，很看重芥川君？”
火神没犹豫地点点头：
“啊，那个人一看就很有潜力，打PG的话绝对可以填补球队替补PG的席位。虽然黑子你是球队里实力最强的控卫，但是打满全场也太勉强了吧。”
黑子没说话，将队服一股脑都塞进书包里，刚刚背上就又听到火神补了一句话。
“——话说，你最后那一球，怎么让了他？
呼吸微微一滞。低头去看，黑子发现自己的白球鞋有些脏了。鞋尖那里有半个脚印，就是方才被踩的。那并不深的脚印却渐渐地在他心中扩大成了数倍，沉沉地压在他的胸口。
“没有。”
过了很久，黑子将储物柜的门关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我并没有让他。”
火神突然有些尴尬地看看他。却迎上了黑子转过来身时落下来的目光。
那只湛蓝色的右眼有着明显的血丝，看起来是说不出的疲惫。
“火神君，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火神君，如果出现了比我还厉害的控卫，你会怎么办？”
黑子的咬字比以往更加清晰，他的目光始终钉在火神的眼睛上，不离开分毫。
狭小的空间内，呼吸都似乎有种压抑的迟钝感。
窗外的风将黑子耳边的发轻轻拂起，扫在脸颊上微微发痒。黑子眯了眯眼睛，就这样看着火神，泛红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一种倔强而又认真的神情。他似乎就这样一直等下去，直到听到让他满意的答案为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神突然笑了一声。他揉揉头发，拧上水瓶的盖子放到一边，拾起了搭在他自己柜门上的毛巾，摊开了盖到黑子的脑袋上，隔着柔软的毛巾顺势揉了揉他的蓝发。
熟悉的动作，让黑子突然一阵安心。
“不要想多，早就说过了吧，你是我唯一的影子。”
黑子顺着他揉头的力道微微低眉，过了许久后才微微笑起来：“……嗯，是这样呢。”
窗帘外的阳光砸进来，碎在了火神笑得纯粹的眼眸里。
那灿烂的模样，似乎在预示着黑子笑容中的苦涩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黑子最近愈发地喜欢看书了。无论是课间还是下课后。他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一页上面，几分钟内目光不挪开分毫，却也不会翻动到下一页，看起来并不是有很大的热情，反倒有种“因为没有事情做所以看书打发时间”的错觉。付出总会与舍弃相挂钩，在读书上花费了更多的时间，相应的打篮球的时间也就有所削减了。
“读书有这么重要嘛。”
火神都不知道这句话他已经重复抱怨了多少遍，继放学的铃声奏响后，晚自习的铃声也响了。他不断地将书桌里的书拿出来码齐再放回去，然后继续拿出来码齐，再次放回去，来来回回重复着，眼神却始终不是在课本上而是身后的那人身上，又过了几秒后，他终于放弃般地叹口气：“——我说啊，社团活动要开始了啊。”
黑子翻动了一页书，声音虽然不大，但火神听得清楚。
“从上次早退后，你都已经三天没有参加社活了。”火神皱皱眉，语气略微地有了些不耐烦的味道：“看书回家看不行么？已经有很多社员因为你位置上的缺席没法正常进行训练赛。”
“社团里面不是还是芥川君么？”
黑子总算是抬了头，眼神不温不火，似乎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同样是打控卫的，也很有天赋。火神君不是一直想培养他么？”
“是啊，是想培养。”火神的回答很干脆：“他很强，黑子你不是不知道，对吧。”
黑子微微笑了笑，看起来却有些苦涩：“嗯，我知道。”
“所以才更需要你啊。”火神揉揉脑袋，语气鲜少地降低了下来：“怎么说你也是打PG的大前辈，由你来指导他更为合适吧？”
黑子再次地用沉默来回应了火神。
“究竟发生什么了？”火神最看不得黑子这幅样子，明明有心事还憋着不说，也不怕憋出病来：“你最近情绪一直不对劲啊，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么？”
“不是这样的。”黑子再次低头，这页还没有看完就立刻翻了过去：“已经是高中三年级了，我希望先以学业为重，神奈川大学不是那么好考的。”
“我知道啊，这个我当然知道。”火神皱皱眉打断了他的话：“但是现在社团里的主力，除了你我，大部分不也都是高中三年级的么？而且每天的社团只有一个小时，又不能影响你什么。”
黑子将书合上放进包里，开始整理课桌内的东西。
“究竟怎么了？你这家伙……”火神头疼地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拉住黑子刚刚掏出课本的手腕：“和我说说吧，可以么？你不是一直有话直说么？”
因为关系太过于亲密，所以即使黑子不参加社活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了，但这种纵容毕竟不是长久的，如果影响了社团的进度，那他就不得不找黑子好好谈谈了。
“我的能力不够。”
过了很久，黑子才抬起头看向火神，一字一顿道：
“现在的我，只会让火神君越来越失望。这个理由可以么？”
“……什么啊，这根本不是理由吧！”火神听完后忍不住笑了笑：“黑子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啊！你究竟在说啥啊？”
黑子认真地看着他，湛蓝的眸子沉寂如初。
这种认可沉甸甸的，让他突然一阵压抑。
“火神君，你太信任我了。”沉默了半秒后，黑子安安静静地开口，仿佛在叙述一个早就得出的结论：“但是，请不要这样信任我。以我现在的能力……”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样让人听不懂的话了啊！”火神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黑子的话，揉揉头发，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七扭八扭的单子递过去：“你应该知道，下周一新一年的高中联赛就要开始了吧。”
黑子点点头。
“所以啊——黑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啊！你不来参加训练谁和我一起分配人员名单啊——你知道我每次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啊！以前不都是你提意见嘛——”火神苦恼地扯了扯自己有点发硬的碎发，控制不住差点就将那张纸揉成了团：“黑子你不来我根本就没法详细了解每个人的实力情况，招新那里不是一直归你管嘛，不然我没法布置阵容啊。没有你在的话我根本排不出最佳阵容啊，黑子你知道我最苦手这个了。”
黑子默然望着那张单子，正准备说话时，火神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黑子有点茫然地抬头看看他。
“不然这样好了！”
火神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的办法，他一砸手，笑起来：“第一场比赛让那个一年级的芥川先当首发PG好了！黑子你不是最近都不想参加训练嘛？就是明天恢复训练了手感也不是这么快找回来的，那等你找好了状态再继续打首发，这下子是不是觉得时间充裕了？我顺便也看看那个芥川当首发PG会有什么表现！”
笑得比之前还要张扬，火神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个孩子。黑子明白每当火神做出一个自己觉得非常满意的决定时，都会露出这种笑。
火神自认为很体贴合理的安排却让黑子的湛蓝色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
首发还是坐板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听到希望听到的话。火神有他自己的温柔与体贴，但黑子还是觉得自己贪求了，明明……火神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却依然无法高兴起来。
他无法去怨任何人。这就仿佛是一个无可避免的巧合。在现实面前，那些听起来最为真挚的话语早已变得不堪一击。
黑子知道自己为何无法与火神拥有同调的心情。
因为各自拥有着不同的立场。
火神已经是诚凛的队长，无论面临的是什么选择，他都必须将球队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火神是合格的队长，他拥有一支实力强劲的球队，他拥有无数人的信任与爱戴。
而他，无论面临的是什么，即使他把团队合作放在第一位并以此而努力。
——他所真正拥有的，也仅仅只是一道渐渐透明的光。
第21章 Chapter XXI
就让小紫，成为你场上的右眼吧。
黑子匆匆赶到校门口的时候，赤司正静静倚靠在粗糙的墙面上，右手拎着一个纸袋。青年的眉目有些冷清，正望着那越过了围栏伸进来的一片翠绿叶子也不知想着什么，听到了脚步声，赤司微微偏头看过去，颔首算是和黑子打了个招呼，站直了身体。
那双异色的眸子被有些长了的刘海细细碎碎地遮住了一些，黑子跑过来的时候总感觉那双泛着冷清的眸子漾出了些许的柔和。
“抱歉……赤司君久等了。”
“没有。跑这么急做什么，鞋带开了。”
“啊谢谢……怕赤司君等着急了，是有什么急事么？赤司君下午没课了？”
“翘掉了。那种课不听也罢。”
赤司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完全就好像是在说“今儿的电影不好看所以不去了”的感觉，等到黑子系完鞋带重新站到身侧后，他才动身往校区旁边的体育馆走去，黑子也不再说什么，直接跟上，一边走一边看了看赤司手里的纸袋：“赤司君拿的是什么？”
“录像。”
“……篮球方面的？”
“嗯。”
看录像的习惯黑子不记得赤司有，初中那会儿即使是补习一些篮球方面的知识也是利用亲身的实战练习，赤司并不太认可这样的理论授课方式。
还真是变了很多……
黑子忍不住侧头去看身边高了他半头的赤司，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偏头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没事。”
顿了顿，黑子笑笑，率先帮赤司推开场馆的大门：
“——就是觉得赤司君变了不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