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游戏[星际](140)
封尘无言以对，下意识也看向教堂敞开的大门。
“仪式已经开始了，既然来了就不要错过。”苍星陨提醒他，“我相信在封上将离开白帝星以前，他一定会想要再见你一面。”
……
同一时间，光明大教堂内。
上千支白蜡烛被点燃，火光摇曳，将陈列之物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那只檀木盒子摆放在了正中央的位置，周围围拢着还带有露水气息的雪白花蕾。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牧师站在主神雕像前，手举圣物，用颤巍巍的苍老嗓音在诵读冠冕堂皇的悼词。
除他以外整个一层大厅再无旁人，那些护送骨灰盒至此的联盟士兵都没兴趣参加战败国统帅的葬礼，索性等在了外面。
苏逝川站在二层祈祷台的围栏后，伸手将蔽身处的帷幔撩开了些许，垂眸看向那场单调得有些过分的葬礼。在他身后，西法百无聊赖地靠着一根罗马柱，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他略微歪着头，目光似是饶有兴趣地落在了苏逝川的背上。
“感觉怎么样？”怕被人察觉，西法有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其中的笑意，“毕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的。”
苏逝川闻言一扬嘴角，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悼词谁写的，是不是太敷衍我了？”
西法十分严谨地想了想，说：“写悼词的肯定是星陨找的，不过他是你的人，我能随便罚么？”
“能。”苏逝川随口接话，“早就送你了，殿下随便罚。”
他话音没落，一层入口传来“吱呀”一声门响。
姗姗来迟的两人正要进来，好巧不巧门框上方的一处墙体装饰雕花老化松动，脱落下来紧擦着苍星陨靴尖摔得粉碎。
一秒之差，刺客先生脚步顿住，眸光下意识看向那簇险些让自己破相的石膏块。封尘走在他后面半步的位置，见状不凉不淡地补了句：“看来部长先生今天运气不好，恐怕是不宜出门的。”
苍星陨：“……”
封尘步伐稳健地从他旁边绕过去，率先走进了教堂。
那位老牧师本来也在被驱逐的名单上，仅是为了主持葬礼才破格多留了几日。他认出了苍星陨身上穿的军服，知道这人在联盟的军衔不低，见了他难免心生惧意，导致最后几句词念糊了口，完结得非常潦草。
苍星陨也不在意，没跟这老人家多计较，抬手轻轻一摆，示意可以走了。老牧师如获大赦，连连弯腰行李，然后从一扇偏门逃命似地跑了出去。苍星陨转身关紧大门，再一回头，他正看见封尘捧起了花簇中央的骨灰盒，像确认一般掂了掂分量。
“介意我打开看看么？”封尘抚开鲜花腾出块干净地方，就近放下骨灰盒。
苍星陨抽出香烟含进嘴里，打火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道：“我想Boss是不介意的。”
站在二层对楼下状况一目了然的苏逝川：“……”
“是不是有点过分？”苏逝川满目认真地说，“那盒子好歹挂了我的名字，怎么就没一个尊重的？”
西法走到近前起手搭上他肩膀，漫不经心地调侃道：“我觉得已经可以了，换别人没准直接把盒子砸了也说不定？”
苏逝川一脸“不至于吧”的表情面向他，不确定地问：“我人缘有那么差？”
“这要怎么说呢？”西法作势沉思片刻，“只能说喜欢你的人恨不得掏心掏肺，讨厌你的人多半想挫骨扬灰。当然鉴于盒子里已经成灰了，那就只能亵渎死者解恨了嘛。”
苏逝川：“……”
所以说改朝换代也改不了特工过街老鼠的地位了？真想把这小混蛋顺栏杆扔下去。
礼拜堂的另一端，封尘打开檀木盒子，再一点一点掀起内里那层防水材质。紧接着他愣了愣，像是没料到里面会真盛放有东西似的——那种粉末呈现出浅灰色，由于焚烧不够彻底，大块骨骼做不到完全灰烬化，所以其间还掺杂有不少碎块状物。
“难道是真的？”封尘声音不大，比起询问反而更像是自语。
苍星陨抬头朝二层的礼拜台看过去，与藏身于帷幔之后的苏逝川对视一眼，他注意到对方抬起了左臂，以食指敲了敲腕子上的通讯器。苍星陨立马会意，收回视线以后他缓步走到了封尘身侧。
“骨灰当然是真的，”苍星陨说，“我亲自办的事，怎么可能在这里放别的东西充数。”
封尘闻言侧过头，他的眼神是矛盾的，里面有笃定也有动摇：“我还是不信。”
苍星陨不甚明显地一弯嘴角：“你不信就对了。”说完，他十分不拘小节地把手探进檀木盒子，从骨灰里摸出一个防尘密封袋。
那袋子外侧沾着一层细粉，但封尘还是一眼看出里面装的是一副通讯器。
“尊重你的选择是殿下的意思，不过Boss也同意了。”苍星陨边说边拉开密封袋，从里面取出通讯器和配套耳麦交给封尘，“他认为离开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封尘静默不语了有一会儿，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接过了那只通讯器。耳麦入耳，他点开通讯器光屏，发现联系人列表里只储存了一个个人ID。他抬头看向苍星陨，嘴唇略略一动，难以置信道：“逝川……？”
苍星陨缓慢点了点头：“你们谈，我就不打扰了。”
话音没落，苍星陨便快步离开了礼拜堂。封尘一路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那扇偏门后，他这才重新看向通讯器，伸手，略显迟疑地按下了那个通讯ID。
那一刹那，未经静音的“嘟”声响起，在礼拜堂拢音的结构内显得异常清晰。封尘猛然转身朝声源处抬头看去，正看见苏逝川双脚悬空地坐在二层的栏杆上，视线直落过来，显然是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他进来了！
被戏弄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冷静如他胸腔里也不免冒出了一股火气。然而罪魁祸首非但没有半分自觉，反而笑容自若地一扬下巴，示意不远处的楼梯。
封尘：“……”
封尘扯掉耳麦长出口气，强压下把人拖下来暴打一顿的冲动，然后才沿楼梯来到二层祈祷台，在苏逝川旁边站定，面无表情地问：“好玩么？”
“看你那要吃人的表情就觉得不好玩。”苏逝川懒散地晃了晃腿，顺手磕出根香烟含进嘴里，再一摸兜发现没带火，于是毫不见外地看向封尘。
封尘还在气头上，见状一边暗骂“混蛋”一边还得给他点火。苏逝川看他的反应就想笑，但碍于自己理亏只能忍着，末了取下香烟夹在指缝间，主动解释：“别生气，不是为了捉弄你才这么安排，只是我本身有点犹豫。”
封尘垂眸看了眼对方坐在那根窄细栏杆上的屁股，在脑中很郑重地思考了一下把他踹下去的可能性：“犹豫什么？”最终，上将大人还是没忍心下脚的，反身靠上栏杆。
“不知道该不该见你。”苏逝川说，“你走了对我们来说都是个不错的结果，这无可厚非。但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
此话一出，封尘的气是生不下去了。他侧头看向苏逝川，而对方却好像是故意不做回应，依然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闷头抽烟。
“总觉得对不起你，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帝国上将，被我连累不得不离开这里。我这人从小到大只有你这么一个从交心开始的朋友，于公于私我都想让你留下，但是我说不出口……这么一想就觉得不见面才是正确的。”
封尘心里有触动，表面上却无动于衷，反而轻笑着调侃了一句：“现在还不是说出来了？”
“说了你也不会听，”苏逝川吹出烟雾，“我也就只能让你心里难受点了。”
封尘瞬间哭笑不得：“你这人怎么这么阴啊？！”
苏逝川道：“阴着点还有可能把你留下，没准哪句就说动你了呢？”他偏过头，桃花眼略微扬起的眼尾含着笑意，“真的不考虑一下么？我的计划你都知道，洛茵帝国名亡实存，等到西法登基，一切还不是跟从前一样——我们的信仰和被我们所信仰的帝国，永远都不会改变。”
封尘笑着摇摇头：“或许你说的没错，不见面才是正确的。”他仰头看向那面嵌在墙壁上的彩绘玻璃，忍不住感慨，“你那张嘴的确厉害，我原本都想好了，被你一说愣是有点心动。”
“那决定呢？”苏逝川不傻，他听得出封尘这不是会留下的口吻。
“还是打算先离开一段时间，让洛茵帝国忘记有我这么一号人存在。等到几年、十几年以后，等到没人还记得‘封尘’的名字，我可能会以新身份回来，继续为帝国效力。”封尘道。
苏逝川平平“嗯”了一声，静了半晌，又问：“想好去哪儿了么？”
“还没有。”封尘如实回答，末了说，“你应该是被那位未来的皇帝困住了，想来不可能到处跑，所以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替你去看看。”
苏逝川一怔，旋即笑得眼睛弯起来：“还记得小时候你送给我的那只外星异兽么？白色的那只，有点像狐狸狗？”
封尘：“记得。”
“那时候不会养，没几天就死了。”苏逝川说，“你去一趟原产星，再给我弄只新的回来吧。”
“这个简单，你很快就能看见。”封尘一口答应下来。
待他说完，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室外的雨似乎是打了，已经可以听见“噼噼啪啪”敲打窗子的声音。
手头那根香烟燃尽，苏逝川把烟蒂在栏杆上按灭，复又开口说：“那就不留你了，说好了最多十几年，记得早点回来，我会帮你安排新身份的。”
“好。”封尘站直身子，这就要走。
苏逝川忙又把人叫住：“等等！”
封尘停下来回头看他：“你说。”
“通讯器留着，”苏逝川说，“我不会主动联系你，也不会催你回来，但是别让我找不到人，可以么？”
封尘很痛快地又回了他一声“好”，紧接着从裤袋里摸出个东西，直接起手抛给苏逝川。苏逝川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下意识伸手接住，摊开一看才发现是封尘的那只打火机。
“别再忘带了。”封尘叮嘱，“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脾气，被你气完还能给你点烟。”
苏逝川盯着那只打火机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贴身收进外套内袋：“知道了，师兄真啰嗦。”
封尘一笑，说：“那我走了，有机会见。”
“一路顺风。”苏逝川道，“我等你的狗了。”
——To Be 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 封尘上线，下面就剩下一个十七啦~
第108章 番外·在遗忘之后⑦
室外大雨瓢泼，惊雷炸响，浓郁的水汽蒸腾上来，形成一片白茫茫的湿雾。
封尘快步下到礼拜堂一层，径直走向那扇不起眼的偏门，伸手一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木质门板向外打开，正在门廊下抽烟打发时间的西法和苍星陨侧目看向来人，三人瞬间照面。封尘脚步停住，似是短短犹豫了几秒，他回身掩上偏门，然后十分有风度地朝两人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其实我心眼没那么小，”西法率先开口，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轻佻，总之不那么正经，“如果你能留下，我自然是非常欢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