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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夜抄(94)

作者:泠司 时间:2018-10-23 12:21 标签:玄幻 灵异 单元剧 推理悬疑

  “妾身还有其他事,就不再继续奉陪了。小郎君,要是真这么想知道的话,就来妾身的宫殿,妾身一定会好好招待你和那冒牌的神君。”
  就在这一瞬间,属于迟绛的气息消失了,或者说从他身上离开,去了别的地方。
  她会到这里来从来就只有一个目的。
  “不好!”
  想到这里穆离鸦就再没有任何迟疑,向着宣武将军和李武所在的方向赶去。
  青紫色的电光连接着从九天之上劈落,在落地的顷刻化作一片火海。
  这片不同寻常的大火如奔驰的猛兽,在山林间横冲直闯,将沿途所有的胆敢拦路的妖物焚烧殆尽。
  莲奴密不透风的阵型轻而易举就被撕裂,但她们都是些不知疼痛的傀儡,知道这火无法轻易扑灭以后迅速团结起来,后者踩着前者焦黑的尸骨,继续朝着山顶的寺庙行进。
  本来在专心施咒的薛止突然挣开眼睛,喘了口气,眉头紧紧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驭使天雷对此刻尚是凡人之躯的他来说是很需要聚精会神的法术,倘若出现纰漏,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随着他的分神,那上一刻还所向披靡的红莲天火迅速地转向颓势,不再继续扩张自己的领土。相对的,山中莲奴一反常态,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往前,两方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诡异的平衡。
  先前哪怕是被天火烧成焦炭模样,她们也不曾退后,那么为什么她们突然就停了下来?
  再如何愚笨的人都该知道这当中定有蹊跷,薛止自然也不会错过。稍微思索一下他就有了答案
  会使得她们做出这样反常行径的只有一个原因,那么就是她们的目的达到了,再没有继续冒死前行的必要。
  也就是说后院的宣武将军出事了。
  ·
  李武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宝剑还在往下淌着血。
  前边有穆公子他们把守不成问题,他就负责守在宣武将军房门外,将那些从后山过来的漏网之鱼一一诛杀与剑下。
  这的确是一把很好的剑,入手时他听见女人在耳边低语,仿佛在吟诵咒文,而他。有时剑刃未至,凛冽的剑气就已切开了她们身上的白袍以及苍白如鬼的肌肤。
  被一斩为二的面纱高高飘起,底下属于兽类的竖瞳毫无感情地映照着他憔悴的面容,温热腥甜的血溅了他一头一脸。
  这比任何一次战役都让他感到疲累,他休息了一会,等待体力恢复,刚要直起身子就看到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你们醒了……怎么回事?!”
  李武未曾想到,自己的另两位同僚也中了招。
  他们身中同样的恶咒,浑身长满红色的长毛,颧骨凸起,下巴收尖,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宣武将军在哪里?”绿油油的眼珠盯着他,阴恻恻地咧嘴,露出尖而细密的牙齿,威吓地低吼,“让开。”
  他手中剑一横,朝着这曾是自己同僚怪物的命门砍去,“对不住了,比起你们还是将军……”还是将军更重要。
  这半人半狐的怪物直接伸手去挡。比起人的血肉,他更像是砍到了坚硬的钢铁上,他咬紧牙关,手中剑往下压去,但紧接着脖子处就是一阵剧痛。
  他被宣武将军咬伤的部位火辣辣的疼痛起来,疼痛向下蔓延,渐渐地连拿剑的手上也没了力气。
  “不自量力的东西。”
  果然还是不行吗?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半人半狐的怪物推开。
  “穆公子!”他已经不再要自尊这种东西了,放声喊着唯一能帮他的那个人的名字。
  但直到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等的那个人都没来,没有听到吗?他努力伸手去够不远处的那把剑,可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一点点距离都如同天涯海角般遥远。
  “要杀了他吗?”
  “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就留他在这里等死好了。”
  那两个怪物轻而易举带走了他曾发誓要用性命保护的将军,走之前还顺便一脚踢开了他的剑。
  “你还活着吗?”
  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一抹青绿色的火光映入眼帘,紧接着脖子上火烧般的疼痛被清凉的触感缓解。
  他又活了过来。
  穆离鸦望向空荡荡的禅房,简单地叙述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将军被他们带走了。”
  “……”李武沉默了一会,“是我无能,没有做到您交代过的事情。”
  “这不是你的错。”
  穆离鸦难得露出这般挫败的模样,“只来得及为将军一人解咒。我以为对那两个人下了昏睡的咒文就能阻止她,这是我的疏忽。”
  “那要怎么办?”李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将军被带走了要怎么办?”
  “是啊。要怎么办呢?”穆离鸦叹了口气,收起剑,冰凉的指尖按在李武的脖子上,“先帮你解毒吧。”
  既然里边的人已经得手,山下的莲奴们不再前赴后继地上来送命,得到了撤退的命令。
  半山腰的骚乱停止,失去了方向的天火一点点熄灭,空气中还残留着那焦臭腐坏的气味,
  薛止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穆离鸦正在为李武处理脖子上的伤口。就是一会不见,之前不过是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泛着一层浓郁的青黑色,显然是中了毒。
  用自己的妖力为李武拔除了最后一点毒性,穆离鸦站起来,“宣武将军被她的人带走了,我们的面前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是吗?”薛止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结局都不会有改变。
  他望着薛止,仿佛之前的种种紧迫感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这带点感慨的无可奈何。
  “就和那个时候一样,很突然,却又不得不前往。”
  那个时候他同样没有做好准备就被推动着踏上了这趟路途,或者说他这一生遇到的种种劫难,没有哪一次有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论之前有过怎样的计划,想要怎样去实施,但事实就是他总是被催促着向前,一直到最后的终点,没有哪一次例外。
  若是要说这一次和过去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有预感,他的宿命会在这前方得到终结,再不会有更多的延续。
  “只有去见她了。”他最后问了薛止一个问题,“你会在我身边吗?”
  薛止只惊愕了很短暂的一瞬,他温柔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中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就像深不见底的河流,“直至此身灰飞烟灭,我都会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这不仅仅是属于薛止这个人的承诺,更是十多年前,灯花集市上与他同行那位神君的承诺。
  “这就够了。”
  ·
  “我与阿止走捷径追着他们去宫中夺回将军,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宣武将军被当着他们的眼皮子劫走,这本是件异常屈辱的事,被人用异常平静冷淡的口吻讲出来以后也不像什么大事了。
  穆离鸦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自己的佩剑,剑鞘上镶着的绿色宝石被火光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薛止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眼神黯淡下来,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把剑的由来,以及驱使它会付出的代价,但是想到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谁,这竟然也成了他们的赌注。
  “剩下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决定了。”穆离鸦最后看了一眼李武,即使解了毒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宣武将军不在的此刻,唯一能够做决定的就是你本人。”
  李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我知道了。”之前薛止没怎么同他说任何话,所以看到薛止朝着招手示意时,他很是惊讶了一会,“您……您有什么吩咐?”
  “我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给你。”
  李武错愕地看他凑到自己耳边轻声说了四个地名和一句话。
  “好,我一定会办到。”哪怕不知道这人是什么用意,可他明白,这一定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如果不是事出突然,甚至都不会拜托到他一个门外汉手上。
  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迢迢夜色之中,李武站在庭院中,手中握着那支装着硫磺硝石的特质竹筒。
  只要他轻轻拉下引线,外头驻守的宣武军就会得到消息。
  “大师,我该怎么做?”
  惟济大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说了件,“下雪了。”
  隆冬时节下雪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起初只是一点细软潮湿的雪花,很快就变成鹅毛大小,簌簌落满了他们的肩头,让着凄冷的冬夜更加冷清。
  李武低下头,“虽然说不知道穆公子为什么那样紧张,可我总有些很不好的预感。”
  “你的预感没有错,老衲最不愿见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什么?”他惊疑不定地望着远处的天空。
  天空中显出了任何人都不应当错过的奇景,若是没猜错的话,是从宫殿的方向传来的。
  原本黯淡的夜空被映照成流光溢彩的颜色,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影影绰绰的,隐约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的形状,而在莲花的中心还有一大片他看不分明的深色影子。
  与这莲花一同出现的还有若隐若无的歌声,无数缥缈的女人悠悠地陌生的语言诵唱他从未听过的歌谣,听得他脑子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一样疼痛不已。
  这绝不是祥瑞预兆,他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光是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惟济大师同样看到了这番景象,他眉间的纹路已经足够深,此刻更是蓄满了近百年的愁苦,“我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是真的很吃惊,怎么会有这样苦的命呢?好在上苍还对他存了一丝怜悯。”
  “您说的是谁?”
  “去吧,既然那位神君有事情托付于你,你就不应当继续蹉跎。”惟济法师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可以等,天下苍生不能够等。”
  “既然这样……”李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应当再犹豫了,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但即使是凡人,也有他能做的事情。
  ·
  城郊宣武军驻扎地,守夜的哨兵本来都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天空中出现了那绮丽诡谲的异象。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那朵莲花盛开的方向,与此同时,西南方位忽然升起一抹红色。
  “这是什么?我不是看错了吧?”
  他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一般:霜雪未明的夜晚,一星艳丽的红色光火久久不曾散去。
  “都起来都起来!”
  负责传令的人擂响军鼓,先前还没有声音的宣武军此刻沸腾了一般,处处都是人的呼喊声。
  是将军,将军下定了决心。这样的消息如燎原的野火般传遍了人群。
  驻扎在城外的宣武军们拔营收帐,攻城木一下下地撞击着紧闭的城门。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他们攻破京城,迎回他们的将军。


第八章 绮夜之抄
  “涅槃开始了。”
  远处的天幕亮如白昼,边缘是绮丽的五色光华,连宫墙上煊赫的琉璃瓦都被映衬得黯淡无光。
  穆离鸦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那朵莲花,看着它缓慢地舒展开片片花瓣,不再紧闭如撬不开的蚌壳,展露出里边包裹着的东西。
  大团如梦似幻的彩光中央是一整片不祥的暗影,比起寻常的凡人,生来就有天目的他能看到的东西更多。他闭上眼,在心中勾勒出暗影的真身:是一具光裸的身躯,面容模糊,没有性别之分,肌肤白玉一般毫无瑕疵,长长的黑发向着四处飘散,因为仪式还在进行的缘故尚未完全成型,就如同还在母体的胎儿,受着祥瑞之气的滋润,一点点分化出其余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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