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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吾儿愚且鲁(7)

作者:谢七少爷 时间:2019-04-07 17:15 标签:甜宠 年下 父子 架空 宫斗

  李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才问问:“所以你们也不能叫娘的名字,只能叫她刘婕妤?”
  乐意应了一声:“是啊,我的殿下爷,就是这样。您可真聪明啊。”
  李澜向旁边伸出手,便有小太监过来帮他抱住了兔子,他伸展了一下胳膊,打了个小呵欠,搂住了乐意的脖子:“那,父皇是不是……也不叫父皇?也不叫陛下……那,他叫什么呀?”
  乐意心说原来是玩累了,眼困了,难怪今天抱他他也没说要自己走。
  乐意一边有节奏地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慢语地同他说话:“陛下的名字是世上最尊贵的名字,奴才是不能说的,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直呼陛下的名字。”
  “可名字不就是……被人叫的么……”
  “这世上,总有人是和别人都不一样的。”
  李澜眼皮都耷拉了,却还是不依不饶,轻声问:“那父皇到底叫什么呀?”
  “您可以亲自去问陛下。”
  “唔……你先告诉澜儿……”
  “圣讳言。”
  “唔……”
  李澜再醒过来的时候,是闻到了一股诱人的甜香味儿。
  他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自己似乎被盖在一条黑貂绒的大氅底下,貂绒稠密软实,在这个季候却未免热得太过了,李澜不舒服地扭了扭,想从这件貂绒大氅里挣扎出来,可是大氅对他而言太过长大,于是他打了两个滚。却越卷越紧。
  还未全醒的小皇子这才睁开眼睛,才睁开眼,就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一双轮廓隽秀,漆黑深邃,却含满笑意眼睛。
  李言把儿子从大氅底下抱了出来,搂在腿上坐了。他身上披着一件和那黑貂绒大衣一样厚实的狐裘,李澜隐约记得他娘也有一件这样的狐裘,只是毛色没有这件剔透莹白,皮子也没有这件整,连绒也不如这件厚实。
  那是他娘在落雪天才会穿的。
  他眨了眨眼睛,抬眼,看到眼前摆了一碗赤豆糯米圆子,上面飘着金色的蜜桂花,香甜得让他觉得肚饿,就扭头看他爹。
  他爹伸出苍白但修长好看的手指,在他额上弹了一下。
  李澜委委屈屈地捂住了额头,就听李言摇头笑道:“小馋猫,想吃就吃罢。


第二十章
  李澜低头扒拉着那碗赤豆元宵,赤豆绵密香甜,糯米圆子软糯黏牙,藕粉勾的甜汤浓稠里透出一种清透来,和赤豆沙一起从舌尖滑过去,桂花的香渗透其中又凌驾其上,十分动人。
  李澜吃了半碗,停下来,转头看着李言。
  把那个鎏金边的碗也捧了起来,一边舔唇上的甜汤一边说:“父皇,好吃。”
  李言笑着揉揉他软软的头毛,说:“那就再吃一点。”
  李言曾经也非常喜欢吃甜食,在他的潜邸旧宅后院里有一棵几百年的桂树,花奇香,又开得极多,每年开花时他都叫仆妇采下来,用蜜糖浸上,好做各色甜食糖水吃。
  那么多甜汤里,他也是最爱吃赤豆元宵的。
  李言用手指捏了捏儿子柔软的耳廓,李澜怕痒,缩了缩脖子,咯咯地笑,缩起来的脖子夹住了他的手。李澜忽然不笑了,苦了哭脸,觉得自己用脖子夹住了一块冰。
  他放下碗,转头抱住李言的手,一边搓一边呵气。
  李言当年喝了那半杯毒酒后,身子骨一直是虚弱的,之后明争暗斗杀兄弑弟,就越发见不好。太医说他筋脉不通,气血难行,如今天才凉下来,他已经畏寒得需披毛皮裘袄了。
  李澜将他的手捧起来用力地搓弄呵气,直到他爹苍白的手指上都泛起了奇异的玫红色泽,他才松开了,又转过头去端起那半碗赤豆元宵,要他爹喝些热的甜汤暖暖身子。
  乐意在旁边苦着脸想,这小皇子爱把吃剩的东西拿去喂皇上的毛病,也不知还教不教得好了。
  李言倒是面色微沉。
  被捂暖了的手上那股热气正在指尖萦绕着,往四下一点点发散开去,半点没有归属于之的意思。
  碗里的赤豆元宵是皇后千方百计辗转呈上。
  皇后,也就是李言的发妻元妃,带着李言唯一的嫡子——四皇子李源——去年去相国寺礼佛回来的时候,去了潜邸,叫李源亲手采了那株老树上的当年开的桂花,蜜成了之后又送了这碗赤豆元宵来。
  李言怎么都看不出妻儿的心意,只觉得满满都是处心积虑的算计,觉得嫌恶,动也不想动。
  何况他登基后自苦惯了,久戒甜食,便与了李澜吃。
  李澜却不懂这一碗甜汤背后的百计千方心思九转,不知道他除了娘以外还有一个尊贵的嫡母和几个他素未谋面的兄弟,他只知道自己冷的时候,娘总让他喝热汤热水。
  李言轻轻摇了摇头,李澜却不肯罢休,从李言膝上挣下来,舀了一勺赤豆元宵就往他爹嘴边递。
  还踮了踮脚。
  乐意简直要给他跪下了,唯恐他翻皇帝一身赤豆甜汤,回头这龙袍可就又洗不出来了。
  李言倒被逗笑了,冰消雪融,焕然生色,引得侍立的宫女悄悄抬头来看,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李澜手举得都酸了,看到他爹笑个不停,满脸委屈。
  李言终于低下头来,启唇含住了汤匙。
  浓稠绵密的甜香直沁入心肺里去,李言眯了眯眼,伸手接过了李澜手里的碗,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他果然还是嗜甜的,且更喜欢这丝丝入扣的甜蜜里那暖融融的心意。
  李澜的心意。
  大皇子:李泾
  二皇子:李汤【殇】
  三皇子:李沦
  四皇子:李源
  五皇子:【幼殇】
  六皇子:李澜


第二十一章
  冬至才过,刘婕妤抱恙。
  重华宫因为有李澜的缘故,一直都是后宫里皇帝唯一上心的地方,这事自然很快就上达天听,李言听完太医的回禀,抬眼问:“查不出她是什么病?”
  太医余嵩擦了擦额角的汗,说:“看着像是偶然风寒,但细处又有些症状上的出入。下官才疏学浅,或许要黎掌院才……”
  黎平虽然是太医院掌院,但他从不给皇帝以外的人瞧病,是最货真价实的御医。
  但这话其实是不能向皇帝提的,皇帝多疑得近乎病态,很可能觉得提的人是包藏祸心,意图谋害。
  余嵩也是因为刘婕妤是皇帝盛宠的六皇子的生母,才斗胆提了提。
  李言手中朱笔微顿,抬眼看了他一眼。余嵩被那双黑魆魆冷冰冰的眼一扫,顿时觉得有心里点儿虚,连忙跪下道:“陛下明鉴!臣绝无异心,只是看六殿下可怜……”
  李言抿了抿唇,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问道:“这病,可会染人不会?”
  余嵩愣了一下,斟酌着道:“因为臣不敢断定是否风寒,也不知到底会不会染上别人,但毕竟是病气,年老年少,体虚体弱的,还是该避开些。”
  李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确是这么一说,你下去吧。”
  余嵩松了一口气,连忙告退。
  李言看他离开,低下头,朱笔勾画,仍旧是批着奏疏,待到眼前的奏疏批完,方才又抬起头来,唤道:“乐意。”
  乐意早有准备,应了一声:“奴才在。”
  李言抿了抿唇,道:“你去把澜儿……”
  话说到这里,忽然就顿住了,薄唇微抿,难得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
  乐意等了一会儿,善解人意地说:“陛下若是怕六皇子也抱恙,可以将六皇子先养在别的娘娘宫里去,等刘婕妤大好了,再还养回重华宫里。”
  李言慢慢地将手中朱笔搁下,忽然笑了出来:“那你说,朕该把澜儿养在哪一宫里?”
  乐意被他笑得胆战心惊,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皇后是六宫之主,庶出皇子,养在她宫里总是不错的。还有就是,德妃虽然无所出,但贤良淑德,温柔和善,最喜欢孩子了……或许也可以把六殿下,养到德妃宫里去。”
  德妃之所以没有儿子也能封到妃位,是因为她兄长是襄助李言登基的功臣,只是李言自那时候被后院妾室刺伤之后就再也不进后宫,所以也就从来没碰过德妃。
  想了很久才大致回忆起来,德妃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子。
  皇帝轻轻地眯了眯眼,再次低笑了一声,笑里透着轻哂和冷峻,乐意和殿中侍奉的太监宫女们都忍不住埋下了头。
  这才听皇帝吩咐道:“乐意,你去重华宫里,把澜儿接来。”
  乐意应了声:“是。”却没有立时动作,等着皇帝随后的吩咐。
  皇帝却再次提起了朱笔,打开了一份奏折,说:“记得拿些补药去,告诉刘婕妤,好生养病,闲心莫操,闲事莫管。在她病好前,澜儿就先养在朕的乾元宫里,朕会好好地照料澜儿。”
  乐意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皇帝,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说:“奴才遵旨。”


第二十二章
  李澜看到了李言就熟练地往他腿上爬,稚软的童声甜甜糯糯的,像是搁了桂花蜜的赤豆元宵,却带着一点委屈:“父皇父皇……娘生病了……”
  李言揉了揉他的头,说:“会好的。”
  本也不是甚么大病,他只是怕爱子一并染疾,幼儿体弱,反而未必能禁住一次风寒。
  李澜蹭了蹭他爹揉他头的手,把脸埋在李言衣襟上,嗓音糯糯地道:“父皇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父皇快下一道旨意,让娘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李言失笑,伸手揽住了他,说:“好,父皇这就下旨,让你娘快些好起来。”
  乐意想笑又不敢笑,痴儿无知童言无忌,把恭维话当真,而像他们这样常侍天子身侧的,哪里会不知道,天子也不过是凡人罢了,说是天命之子金口玉言,倘若他真的可以一言定人生死,又何苦活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这样想着,便又觉得心疼起来。
  他是李言身边的旧人,打小伺候,十分知晓如今这个刻薄寡恩猜忌深重的皇帝原本是何等一笑能回宇宙春的风流人物,两相对照,更觉难过。
  但难过也是不能表露出来的,就像李澜说的那样,他不过是一个奴才,何德何能去怜悯天子。
  李言抱着李澜说了一会儿话,就放他自己去玩,皇帝日理万机,有的是事要做;李澜早习惯了这样,抱着琼琚自顾自得玩了起来,玩得累了又蹭去他爹身边坐着,觉得坐着也累,就趴在他爹腿上,玩他爹垂落的广袖上绣着的金线。
  李言正在批奏折,衣袖频频扰动,让他皱了皱眉,低头用朱笔在李澜额心点了一点,道:“不许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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