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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111)

作者:非天夜翔 时间:2020-05-05 09:33 标签:强强  

    拓跋锋略带无措,仿佛心里在作一个极其重要的抉择,许久后下定决心,道:“云起,跟着师哥罢。”
    云起莫名其妙道:“一直不就跟着你么?说什么傻话?”
    拓跋锋松了口气,笑道:“师哥疼你……”
    云起忙叫唤道:“别发疯!”
    云起想也知道,俩人现在定是站在高处,要在这么高的地方被“疼”,只怕顷刻间就要被草原上的族人看得一清二楚,那可万万不成。
    拓跋锋笑着解释道:“不不,师哥不是那个意思。你看。”
    拓跋锋灵巧,修长的指头犹如魔术师的双手,轻轻解开了云起眼前的黑布。
    那一瞬间,无边无际的黑暗被拓跋锋温柔的手揭开,随风飘向远方。
    天如穹盖,地若棋盘,一望无际的克鲁伦河绿洲上,池塘星罗棋布,宛若夕阳下闪烁的宝石。深秋锈草铺满平原,在微风下此起彼伏,羊群犹如散落的珍珠,咩咩叫着被驱赶回栏。
    克鲁伦河像一条绸缎,对岸则是林立的帐群,落日的余晖成为暗红色,继而沉下了地平线,千里塞外一瞬间黯了下来。
    突厥人围于火堆前,唱起豪迈的歌,声音传出老远,克鲁伦河对岸又有女子高歌呼应,两边一同爽朗大笑。
    “对岸是哪。”云起喃喃道。
    拓跋锋答道:“北元人的地方。”
    “他们的男人被杀得差不多了,大部队在塞外,女人们四处放牧,快要过冬,带着小孩到河边来住,几天前来找族长,请求给她们一块地方。”
    云起忽道:“游牧民族的托庇?”
    拓跋锋点了点头,云起又道:“族长是谁?”
    拓跋锋谦虚地笑道:“族长老了,得问头狼,头狼是我。”
    “……”
    云起无言以对,心想傻子果然又得瑟了,话说头狼也不错,二愣子年轻族长什么的,最喜欢了。
    拓跋锋纵声长啸,中气绵延不绝,如川海滔滔。
    草原突厥部纷纷停了歌唱,仰天应和,拓跋锋立于高处,引领近万突厥人对月狼嗥,天地间尽是长啸之声,仿佛宣告着此处是他们的家园,不容任何人染指。
    云起至此便真正在草原上安定下来,过起了没有政治,没有权谋,以及不用工作,混吃等死的生活——这确实是在混吃等死。
    每天拓跋锋简单与族长商议简单事务,划分放牧疆域,族民嫁娶事宜。
    草原民族的治理十分简单,简单到无需律法的地步,各家若有争执,直接由族长裁定。
    克鲁伦河畔地区突厥族长年近老迈,颇有把族部之位传予拓跋锋的想法,拓跋锋也不多说什么,一力挑起了振兴族部的责任。
    他与云起带来了中原地区的货物,牛羊,马匹,每月初一十五,则率领族中子民到长城边境,带着游牧部落的产品前去赶集,换回大车的生活必需物。
    酷寒过去,又是一年初春。
    方誉年纪小,很快便学会了突厥话,云起沟通起来仍是颇有障碍,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常引得突厥人豪爽的大笑。这令云起颇为郁闷。
    “我要去赶集——”
    “不——行!”云起摇了摇手指,道:“你在家与姨呆着。”
    春兰就着帐外的冰水洗了头发,随手一捋,长发乌黑如瀑,招呼道:“方誉过来,姨带你过河对岸玩去。”
    拓跋锋掀帘入帐:“方誉要买什么书?单子给我看看。”
    云起漫不经心道:“带他去罢,有什么关系。”
    拓跋锋正色道:“不成,那小子与你小时一个德性,照顾一个闯祸精就够我受的了。”
    春兰大笑,一手拖着方誉走了,云起笑骂道:“说得你不闯祸似的。”
    云起跟着拓跋锋出帐,跃上牛车去,那时营帐群外已挤了密密麻麻上百辆车,几名突厥小伙子见云起与拓跋锋来了,便出声揶揄数句。
    拓跋锋高声说了句什么,笑着一扬长鞭,后队哄笑声中,车队起行。
    云起虽不懂突厥话,却依稀辨出自己的名字,当即尴尬道:“说的什么?”
    拓跋锋一脚架在车辕上,半搂着云起,懒懒道:“说你长得俊,问你娶不娶媳妇儿,要把他妹子嫁给你。”
    云起哭笑不得,又问:“你怎么答的?”
    拓跋锋莞尔道:“答我俩相依为命,谁也不娶媳妇,自己过日子。”
    云起点了点头,草原上冰雪消融,现出漆黑的土地,嫩草破土而出,开春又是个水草丰盛的好年。
    一行车队抵达长城边上,云起硬是被拓跋锋关在部落中这许多日,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放次风,早已跳下车去,怀揣银两,跑得不见影儿了。
    长城边集市月初,月半一开,开春时大漠十二族百余部,塞外民族俱来此以物易物,关内汉商更是带来了不少新奇玩意。又有波斯商人远道而来,在集边摆了香料,染料摊,好不繁华。
    突厥小伙子们你拥我挤,凑在一处商量给心上人带礼物,云起在中原住久了,对那小饰物,小玩意见怪不怪,只朝着集市深处一路走去。
    拓跋锋自去寻找阔商卖牛羊货物,云起便独自走到波斯商人摊位,拈起香料闻了闻,问道:“怎么卖?你们大老远的路,运几包珈蓝香,赚得回本么?”
    那波斯商人久在丝绸两路往来,自通汉语,此刻见云起衣着名贵,头戴黑貂帽,作塞外人打扮,一身俱是极其华贵的皮料,脖颈上围着条银狐尾,气宇不凡,既是汉人,又与突厥人一路。商人看了许久,竟看不出云起来头,但知道此人非富即贵,不敢怠慢了,忙笑道:
    “小哥说笑,珈蓝香是骗塞边人的,要好货里面请。”
    那商人亲手取了个匣,匣内装有小布包,又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登时满帐幽香。
    商人笑道:“小哥看看这香怎样?上等的好货。”
    云起自小住皇宫中,向来便是拿珍珠当弹子玩的家伙,见了那香自然认得,嘲道:“三品龙涎香,你这么个捂着不见光,哄谁来呢。”
    云起也不问价,在帐内四处转悠,取下壁上挂着的火铳,商人忙放下龙涎香收好,上前来阻道:“公子!这可是真家伙……”
    云起漫不经心道:“知道,这不是没填火药么?哪儿运来的?按大明律法,走私火铳要抄没货物尽数入官……削波斯籍,收通关文书,发配从军……”
    一句话未完,那波斯商人已瞠目结舌,云起一手倒腾那火铳,枪械声响,又取来挂在一侧的火药填上,正要朝天放一枪试试,那商人已骇得色变,摇手道:“公子万万不可!”
    “你有几支火铳?”云起熟门熟路,端起火铳瞄准了波斯商人。
    商人嘿嘿一笑,道:“就这一支,没了。”
    云起想了想,道:“知道你藏着不少,小爷都买了,箱子里……”云起微一抬下巴,示意波斯商人去开帐篷角落的铁箱,吩咐道:“取出来,你点完给个总数。”
    波斯商人险些下巴掉地,帐外忽地传来高声叫骂,云起微一蹙眉,辨出那是突厥语,便手持火铳,匆忙出了街外。
    在波斯人帐内驻留不到片刻,集市中竟是来大队骑兵,只见四处马嘶牛哞,乱成一团,女人们大声尖叫,哭喊着被元骑兵撕扯衣服,拖上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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