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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污(104)

作者:肉包不吃肉 时间:2019-08-30 09:10 标签: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年下 破镜重圆

  顾茫的叛变,难道是君上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好的?
  墨熄觉得浑身发寒,他从檐牙高啄的王城深宫内出来后,缓了好一会儿,让自己不再冷得那么厉害——有一瞬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就问了,就闹了。可是他明白,如果他想知道更多的秘密,就必须要让事情沿着正常的轨道进行下去。
  在这镜中世界里,他能去发掘真相的机会,只有一次。
  一旦错过,就再也不能重来。
  墨熄是以仰头,眨了眨自己微红的眼睛,他竭力地、慢慢地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让自己不再那么冲动,这才动身,去了城北的那家杏花楼。
  他知道顾茫在这个地方,杏花楼是顾茫后来最爱去的风月场合,满屋子珠环翠绕,凤管鸾箫,顾茫曾笑吟吟地说自己爱极了此处的解语花,唯那温香软玉,能解他心里的苦海仇深。
  来到红绸飘拂的杏花楼前,墨熄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块红底金字的匾额。
  八年前他离开王城时,也曾路过此地,在花树芳菲的楼台前驻足。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走进去——他那时候受不了顾茫的堕落之举,更无法忍受曾经与自己有床笫之欢的人躺在胭脂俗粉间嬉闹。
  他觉得心很痛,所以不曾与顾茫告别,便去了北境。
  他因此错过了与叛变前的顾茫最后的一次相见。
  但这回不会了。
  这一回,他想与顾茫真心实意地谈一谈。就像他曾无数次肖想的那样,就像他曾无数次在梦里做过的那样。
  墨熄整顿心情,手指在掌心捏紧,走进了这燕语莺声的风月场。
  “哎唷,羲和君。”鸨母看到他,不禁吓了一跳,思及前一次墨熄来楼里寻人的情形,忙畏惧道,“羲和君今日前来,是为何事啊?”
  “顾茫在哪里。”
  “……顾帅他不、不在……”
  “我知道他在你们这里。”墨熄道,“哪一间。”
  “……”鸨母对上他锋锐如霜刃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道对不住了顾帅,小店是小本生意,经不住羲和君的折腾。于是换作一副肥腻腻的笑脸,“啊哈哈哈,羲和君您瞧我这记性,是,是,我想起来啦,顾帅是在楼上呢,三楼走到底左拐第三间,遗芳阁。羲和君您请好。”
  墨熄头也不回地径自往楼梯走去。
  还没走到遗芳阁外,墨熄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琵琶弹奏声,低低续续,和着歌女的清唱:“昔有儿郎抱剑去,碧血沉沙骨难还,此骸去岁仍玉貌,此躯昨夜曾笑谈。君遗丹心我相照,君余浩气我将传,英魂重返故里日,人间无处不青山。”
  是重华的招魂亡曲。
  歌女显然是从未在花楼里弹唱过这般沉重的乐曲,尽管她一字不差地吟了下来,却声声透着犹豫,句句泛着柔软。
  一曲慰灵曲,竟似凤求凰,其中气质,未免差得太多。
  墨熄走到门口,站在虚掩的丹朱漆门外,琵琶声正收了尾,最后几抹珠玉之声落了地,然后里头传来了顾茫懒洋洋的笑声。
  只是那么轻微的声音而已,就已然让墨熄的心跳猛漏了几拍。
  “姊姊嗓音婉转如黄鹂,不过有一段奏得太快,曲便错了。”
  那歌女娇声道:“人家以前都不唱这些的,弹不好,让顾帅见笑。”
  顾茫笑道:“这有什么?这偌大重华,如今也就只有你们愿意与我胡闹,陪我在私底下唱这祭魂之曲了……来,你弹错的那一段,我来教你罢。”
  “顾帅也会奏琵琶吗?”
  “这么难的指法,我是学不会的。”顾茫道,“不过我可以用别的乐器。”
  屋里静了一会儿,传来顾茫不平不淡的一句:“风波,召来。”
  风波……
  墨熄闭上了眼睛,悬于门前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唢呐清响,那么蹩脚,那么滑稽……甚至是可笑的。
  但他的睫羽,却在这一刻湿润了。
  那是顾茫后来再也召唤不出的神武之声——风波余恨。
  墨熄喉头极苦极涩,他静默良久,仿似近乡情怯,心作一团乱麻。最终他深吸了口气,忍住了眼前强烈的晕眩,抬起手,轻轻推开了朱漆雕门。
  天光散落。
  在这梦一般的光影里,他看到了顾茫。
  八年前的顾茫。
  尽管早已有所准备,但真的看到那个人时,墨熄心口的旧疤还是被一柄无形的尖刀猛地洞穿!剧痛从心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发麻,疼得发颤。
  ——他又看到了那个意识清醒的、穿着重华服裳的,黑眼睛的顾茫。
  完整的、康健的、还未叛国的、承载着他们共同记忆的……
  帝国的顾帅。
  他的顾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顾帅:让开让开!!老子上线啦!!!!
  阿莲:不让。
  顾帅:凭啥?
  阿莲:双开小号刷装备你要不要脸啊!你和你们家团长墨熄开的这是什么牛逼金团,进蝙蝠岛副本不带我也就算了,进本开怪之后还拉脱,自己和墨熄进了时光镜副本刷装备,留江夜雪和慕容楚衣在外面目瞪口呆,我要代表月亮举报你们开黑!


第84章 年前的顾茫
  遗芳阁内烟篆袅袅, 软红铺地,一扇八合的湘竹折门大敞着, 现出后头丹朱漆绘的雕栏露台。
  露台外,一树泡桐开着花,淡粉淡紫的烟霞吹了满枝。
  他的顾师兄靠坐在木栏上,一腿屈膝, 一腿伸直, 手中拿着柄锈铜色的长管唢呐。
  那唢呐周身散发着黯淡的铜光,握柄上系着柔白丝帛, 在晚风中猎猎拂动着。
  神武风波。
  花影里,顾茫将风波执拿,嘴唇贴上唢呐口,试了试音, 而后闭着眼睛吹出一串喑哑的曲调来。
  “昔有儿郎,抱剑去,碧血沉沙……骨难还。”
  顾茫曾经最擅长的, 明明是那歪七扭八的地痞乡音, 但此刻从唢呐里连根拔出的音调却如此凄怆悲凉,他鼓起腮帮,睫毛轻动,仰头在花影残阳深处, 将这唢呐声声吹响。
  “此骸去岁仍玉貌, 此躯昨夜曾笑谈……”
  穿云透日。
  墨熄没说话,喉中仿佛噎着世上最苦的榄。他站在门口, 遥遥望着顾茫的侧影,就像望着一场隔世的梦。
  琵琶女听到了外头细微的动静,侧过头来,立刻吓得睁大了眼睛欲下跪。但墨熄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顾茫很投入,噙着管口的嘴唇色泽红润,因为吹得卖力,脸颊鼓起一个可爱的小包,夕阳照着他英挺清秀的面容,将他墨黑的头发浸染上一层浅浅的熟金色。他斜坐在朱栏上,一边吹奏,一边转头浸润着楼台外花谢花飞,暮卷夕阳,唢呐系着的洁白丝帛在他手边犹如海潮似的拂动着。
  “君遗丹心我相照,君存浩气我将传。”
  修秀的十指在斑驳的唢呐上按捺着,流畅如世上最温柔的风。
  “……英魂重返故里日,人间无处……不青山。”
  直到一曲将终了,顾茫才慢慢舒开眼眸,回过头来,笑着道:“你瞧,这样调子才没跑偏,所以你……”
  话说一半,忽然注意到琵琶女十分僵硬畏惧的表情,顾茫蓦地顿住,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的墨熄。
  他的笑容凝住了。
  “……”沉默未几,顾茫拾掇神情,重新调整好了自己,修长的指尖转着手里的器乐,玩味儿地对墨熄道,“羲和君今日好雅兴,居然也跑到这花楼里来了。”
  墨熄听到一个沙哑得惊人的嗓音。顿了一会儿,他发现发出这种声音的人竟是自己。
  他对那琵琶女道:“出去。”
  “是。”
  顾茫对那琵琶女道:“站住。”
  歌女:“……”
  顾茫微笑着歪了一下头,说道:“羲和君,你好霸道啊,我花钱买来陪我过夜的姑娘,怎么你说赶就赶。问过我的意思了么?”
  墨熄忍着胸臆中剧烈起伏的情感,低哑道:“顾茫。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说什么。”顾茫道,“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解释都解释不清,更何况你是新起之秀,我是末日江河。我们俩又有什么好谈的。”
  “顾茫!”
  顾茫抬起手来,将风波挥散,唢呐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他从朱栏上跳下来,双手抱臂,低眸浅笑:“美人,别闹了。你如今步步高升,尽得梦泽公主青睐,若再与我这污名在外的浪荡子厮混,多损你的清誉。你我好歹兄弟多年,哥哥我会心疼的。”
  这熟悉的油滑腔调再一次在墨熄耳边声声响起。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
  而是真真实实的顾茫,看得见摸得着的,八年前的顾茫。
  在疏远他,在嘲笑他,在抵触他——这个笑嘻嘻的男人,或许此刻已经盘算好了,不久之后便要叛国而去。
  这个认知化作一种极强烈的冲动,猛地擂中墨熄的胸腔,墨熄的眼眶陡地红了:“我不会走的。”
  说罢对那琵琶女再一次重复:“出去。”
  顾茫微抬眉峰:“你听不懂我之前说的话吗?我已经花钱买了她一整晚了。你把她赶走了,这接下来漫漫长夜谁来陪我?”
  墨熄道:“我会一直在这里。”
  “?”顾茫眨了眨黑眼睛,“你会弹琵琶吗?”
  “……不会。”
  “会唱小曲儿吗?”
  “不会。”
  “那我要你干什么?”顾茫笑道,“你又不值她这个价。”
  墨熄不与他胡乱掰扯,只道:“顾茫。我今日不去北境了。”
  顾茫歪着头,嘴角仍噙着那气死人的薄笑:“嗯,好事。可那与我又有何干。”
  “与你有关。你再给我一个晚上,我有些话,现在不讲——”墨熄顿了顿,凝视着顾茫的眼睛,“恐怕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或许是因为知晓顾茫此时已有叛意,仔细将眼前人的细微表情都收之入眸时,便能看出顾茫听到他这句话后神色微有一变。
  顾茫垂下睫毛,说道:“今日无心理政,只愿醉心风月。你若真的要和我谈,来日方长,等你回来再说。”
  墨熄道:“我等不到那一天。”
  几许沉默,琵琶歌女夹在二人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充作木雕泥塑,什么话也不敢说,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后,顾茫低着头,似轻笑,又似长叹:“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呢?我都已经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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