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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灰(26)

作者:余酲 时间:2019-07-19 09:36 标签:重生 HE 破镜重圆 都市爱情 虐恋

  没来由的一阵风吹得易晖打了个寒噤,他把手蜷回袖子里,转身刚要走,突然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抓住手腕,大力一拽,还没来得及叫,就已经被按在旁边的墙壁上,面前压下一个高大的黑影。
  “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听到声音的一刹那,易晖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才落下。
  是他,不是什么坏人。
  周晋珩大约也没想到自己差点被当成趁黑打劫的强盗,借着对面的一点光看见易晖唇色发白,以为他冷,松开撑在墙上的一条胳膊,去摸易晖垂在身侧的手,摸到了表情更难看:“手这么冰,不是让你多穿衣服吗?”
  易晖尝试挣动几下,抽不出来,无奈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以为周晋珩已经走了。这个人最是没耐心,谁胆敢给他冷脸贴,他肯定甩手就走,从此再不来往。
  所以易晖今天并没有抱着寻找解决办法的心态和刘医生交流,周晋珩自以为是惯了,哪里需要他来解决?
  他暗自迷惑着,并不知道和他面对面的人同样心生疑窦。
  “我要带你回去。”周晋珩以为自己已经表达得足够明白,现下握着他的手,还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易晖不解地重复:“回家?”
  周晋珩以为他动摇了,面露一丝欣喜:“对,回家,家里的画室已经布置好了,朝阳的房间,你一定喜欢。家里的玩偶也都洗干净放在床上了,你想抱哪只睡觉都行。家里还请了新的阿姨,做饭很好吃,尤其擅长做甜食,以后想吃甜的不用出门,在家里就能吃。”
  周晋珩说得急切,这让易晖找回了一点曾经的感觉。可他说出来的话易晖还是听不懂,反复提到的“家”字更让他觉得陌生,陌生到根本不该从他口中出现。
  易晖喘匀了气,道:“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沉默延续了近一分钟,久到易晖以为周晋珩又在琢磨该用什么方法折磨他,他已经闭上眼睛等待了,忽而听见一声轻笑。
  “你不是?”周晋珩仿佛听到一件很好笑的事,“那你是谁?”
  易晖咬了下嘴唇:“我叫江一晖,不是你要找的……”
  下巴传来的疼痛让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唇齿间,易晖被迫睁开眼,正对上周晋珩在黑夜里散发寒光的瞳仁。
  “你看着我,说你不是晖晖。”周晋珩咬牙切齿地说,“看着我,再说你不是!”
  易晖被他按住身体,掰着下巴,动弹不得,半眯着眼睛看距离他不到一公分的人,先是觉得轻松,心想这才是他,他原本就是被惯坏了的臭脾气,不可能对我这么好,接二连三的忤逆否认早久该将他激怒了。
  后来又觉得他好像疯了,变成一头喜怒无常、只会用嘶吼咆哮发泄暴躁的野兽,唯一能制住他的只有一个回答,他想听到的回答。
  可是易晖不想说出那个答案,说了就等于妥协,他就又要变回那个唯唯诺诺、畏首畏尾,只能依附于他人生活的傻子。
  老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不是为了看他重蹈覆辙,不是为了让他再度沦为笑柄。
  这个信念催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在心中升腾,易晖睁大眼睛,视线与面前人的平齐,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你要找的灰灰……我不是。”
  即便告诉自己要忘掉,他还是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听到周晋珩叫他“灰灰”,他就把这当做两人之间独有的称呼,就像他私底下叫他“老公”一样,独一无二,不可取代。
  当时有多开心,现在回想就有多痛。
  “晖晖”和“灰灰”听上去没什么不同,意义却是天差地别,一个是天上皎月洒下的光辉,一个是地面徒劳翻飞的尘土。
  易晖直直看着周晋珩,用沉静无波的声音重复一遍:“我叫江一晖,不是你要找的灰灰。”
  灰灰已经死了,死在那个冷如冰窟的山间小屋里,死在他三年如一日的冷漠和轻贱中。


第二十四章
  “你不是……再说一遍你不是?”
  周晋珩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若不是看到他微微抽搐的面颊,似乎在咬牙忍耐着什么,易晖差点以为他没有生气,只是在反复确认、希望得到最准确的答案而已。
  易晖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是。”
  说完,他卸掉全身紧绷的力气,发现说谎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尤其是说过一次之后,再说就变得格外容易,周晋珩再度冷笑也没能让恐惧卷土重来。
  又一声轻笑过后,周晋珩问:“那次在机场,还有画展,你的反应怎么解释?”
  “我怕生,看到机场那么多人当然想避开。”易晖逐一回答,“在画展那种公共场合被一个陌生人拦住,正常人都会紧张害怕。”
  这个回答完全说得通,可正因为找不出漏洞,周晋珩心中疑虑更甚,问下一个问题时就没先前那么胸有成竹:“那你……为什么画我?”
  说的是拿奖参展的那副画。
  易晖料到他会问这个,把仓促准备好的解释念台词般地说了出来:“我妹妹是你的粉丝,参赛的时候不小心画出与你相似的轮廓,后来觉得这样有侵权嫌疑,就主动赔付违约金把画撤回了。”
  比刚才更加无懈可击的回答,让周晋珩有片刻的怔忡。
  他还是不信,却没办法再用笑容掩饰:“不小心?好一个‘不小心’。”
  易晖梗着脖子与他对视,坦荡的目光把他仅剩的一点信心撕得粉碎。
  周晋珩喉头发紧,吐息沉重,强弩之末般地挣扎道:“别骗我,别想骗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来。”
  直到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易晖的眼前尽是那双盖不住血丝的眼睛,还有眼底映着的两个小小的自己。
  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被用力捏过的那只手还在隐隐作痛,他把那只手放在怀里,贴在胸口,被凉透了的心捂着,过了点冷气,这才觉得舒服一点。
  快睡着的时候,昏昏沉沉间摘掉用作伪装的面具,暂时放下江一晖的身份,易晖漫无边际地想,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呢,早一点握住灰灰的手,就像今天这样紧紧握着,说不定他就能多撑一会儿,撑到你发现他的好,撑到你愿意回头看他一眼。
  做了一整夜的梦,易晖醒来在床边坐了许久,揉着晕乎乎的脑袋,一个连贯的情节都回想不起来,只记得一些稀奇古怪的片段。
  比如江一芒把他最喜欢的那只大鹅杀了红烧,五只大瓷碗都没能装得下。
  由于画面太过真实震撼,他赶紧给邱婶打了个电话,得知大鹅们都好好的在围栏里待着,挂掉电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江一芒笑得恨不能先找个地洞躲起来。
  “我要真杀那鹅肯定不会让你发现,等你把鹅肉吃干净再告诉你啊。”江一芒越想越觉得好笑,捂着笑疼了的肚子道,“哎哟我的哥,大清早的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没写完的数学作业吗?”
  江雪梅从房间里出来,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数学作业?”
  江一芒反应极快,拉易晖做挡箭牌:“哥以为我把他的鹅杀了,给邱婶打电话,确认鹅的安危呢。”
  江雪梅听了也笑:“就隔一条泥路,开窗吼一嗓子你婶就听见了,用得着打电话?”
  易晖当然不会说怕被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某个人听见,红着脸道:“打电话比较快。”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吃完早餐,晒衣服的时候易晖一眼也没往院外看,回到屋里用手机上网看买的花肥到哪儿了,退出去时手指不慎点到短信,被刻意忽略的两条未读信息铺陈在眼前。
  一条是来自昨天下午:【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一条是来自昨天晚上:【给我一个回复好吗?我很担心】
  对于这两行字,易晖的感受仍是茫然多于其他。
  为什么担心?
  该怎么回复?
  不过今天并没有再发短信来,这让易晖稍稍安心,心想刘医生说的当面拒绝果然有效。
  而且他已经是江一晖了,变化谈不上天翻地覆,至少跟从前大不相同了,江家母女都没能察觉,那个人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一定又在危言耸听,以前欺负他笨,总是胡言乱语调笑逗弄,现在还用这一套吓唬人,当他还是从前那个说什么信什么的傻子吗?
  向来心平气和的易晖罕见地有些恼怒,下午去放鹅时把自行车给推了出去。
  他充满信心地想,骑车比走得快,再碰到那种情况,绝不能再被抓住。
  这回的防范多余了。
  易晖没怎么骑过车,出于谨慎骑得很慢,还没鹅跑得快,三只大白鹅冲在前面,被甩得老远的他还在紧盯地面龟速前行,生怕像那天一样栽进凹坑里摔跟头。
  回去的路上,兴许是吃饱有劲了,鹅们跑得更欢腾,扑棱着翅膀连跑带飞,你争我抢的仿佛要去破长跑纪录。
  易晖跟不上,怕鹅跑丢了,情急之下加速踩踏板。
  速度一快就扶不稳车头,眼看前轮就要轧进路面的一个深坑,后轮突然被锁死似的定住,车头紧接着一歪,行驶方向改变,堪堪碾着坑的边缘绕了过去。
  易晖被这惊险一幕吓得心脏狂跳,一边想着江一晖肯定不会骑车,不然不至于一点肌肉记忆都没给这具身体留下,一边还是扭头往后面看,如他所料空无一人。
  运气真好,易晖松一口气的同时想。
  踩着自行车的身影渐行渐远,路边足有半人高的草丛里,周晋珩因为躲闪太急歪坐其中。
  撑着胳膊想站起来,手掌被埋在泥里的玻璃碎片划了一下,他站起来拍拍满身的土,再去看手上新鲜的伤口,苦中作乐地想,新伤叠旧伤,这下又有借口可以跟剧组告假了。
  刚才电话让小林去跟剧组再要几天假的时候,小林是哭丧着回复的:“哥,我叫你哥行吗?这假真的不能再请了,那边都等着你开工呢,脸上那点伤粉底盖一盖就看不出了,剧组钱给了保险也给上了,还发了道歉申明,您说不来就不来了,这不是打大家的脸吗?”
  周晋珩听他抱怨完,继续礼貌地喊他“哥”,故作虚弱地说:“不止脸,手上也伤了,还感染了,有发烧迹象,而且那个角色我要拿武器的,手部特写不少,真的拍不了。”
  说完把手伤的照片发了过去,小林回复一串省略号,终是妥协去给他请假了。
  周晋珩是喜欢拍戏的,过去只有带病坚持工作,从未有过为了休息无病呻吟的情况。没想到第一次编造理由消极怠工,是为了哄老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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