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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灰(25)

作者:余酲 时间:2019-07-19 09:36 标签:重生 HE 破镜重圆 都市爱情 虐恋

  吃过早餐,再三跟江雪梅保证自己没事后,易晖送走家人,再次投入一个人的安静时光。
  下午准备出门的时候,还是迟疑了一下,在门口的镜子前站了约莫五分钟,端详镜子里的人,确定他不是从前的易晖,才跨出门去。
  刚走到路上,那人就从拐角里冒出来,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在侧后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躲是没用的,总要面对。
  这么想着,易晖努力克服恐惧,先开口道:“昨天打了你,对不起。”
  周晋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易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更没想到说的会是这么一句。
  “没关系,你也不是有意的。”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被弄得一团乱。周晋珩长这么大头一回哄人,难免别扭,酝酿半天憋出一句:“昨天的短信,收到了吗?”
  易晖目不斜视:“嗯。”
  “那……为什么不回复?”
  不知是不是错觉,除了质问,易晖竟从语气中听出一丝委屈。
  他站定脚步,仍是没有回头看周晋珩一眼,理所当然道:“为什么要回复?”
  周晋珩再次怔住。这与他预想中的完全不同,他以为易晖会生气,会伤心,还可能会哭,他甚至做好站着让他随便捶打的准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对的会是一个如此冷淡的易晖。
  冷淡到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也许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易晖紧接着道:“我不认识你,别跟着我了。”
  秋日的午后艳阳高照,空气中带着南方独有的湿气。
  周晋珩在这个小镇唯一的旅馆里洗了把冷水脸,拿起架子上的毛巾刚要往脸上招呼,一股浓烈的霉味钻入鼻腔,他皱了皱眉,把毛巾扔在水池里,顶着一张还在滴水的脸走到外面打电话。
  嘟了好几声,那头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请问少爷又有什么吩咐?”
  周晋珩心情很差,可他有求于人不得不伏低做小:“他关机了,麻烦你帮我查查还有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哟——”杨成轩还是阴阳怪气,“你人不都跑跟前去了吗,还要什么联系方式啊?”
  周晋珩垂低眼帘,几滴水顺着脸颊滑下:“他不肯见我。”
  “欸你先别说,让我来猜猜啊。”杨成轩似乎来了兴致,“他说他不是易晖,对不对?”
  眼皮轻颤两下,周晋珩闷闷地“嗯”了一声。
  杨成轩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我说什么来着?人家能说‘是’就有鬼了,先前我给你确认过,确实不是,只是长得有点像,名字也刚好有点像,旁的外人你不信也就罢了,连我你也不信?你是瞎了还是真疯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你非说是一个人?”
  若是放在平时,不管谁用这样近乎嘲讽的态度跟周晋珩说话,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然而这次他不仅忍了,还恍若未闻似的继续拜托杨成轩:“麻烦你帮我查一下他其他的联系方式,微博,QQ,微信都可以,这些都是需要实名认……”
  “周晋珩!”杨成轩突然的一声爆呵打断他的话,“你醒醒吧,他死了,易晖死了!人都拖到火葬场烧了!你要是想要骨灰,去问他家里人拿,而不是跑到那个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南方小镇!我特码脑袋也被驴踢了吗居然帮你查地址查电话,还以为让你去,回来就清醒了,我特码……”
  “那就是他。”周晋珩平淡的一句话叫停了对面的暴怒,“我不可能认错。”
  杨成轩气得挂了电话,周晋珩只得另觅他法,辗转联系到之前易晖失踪时帮他找过的那个人,让他帮忙查。
  关系社会,光靠一张嘴当然不行。那人见他跟已经易家解除姻亲关系,用不着巴巴地讨好了,态度也跟着转变,哪怕看不到表情都能听出他的敷衍之意。周晋珩不想绕弯子,直接承诺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他才状似无奈地答应。
  最后还不忘堂而皇之地“提点”周晋珩几句:“钱财乃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咱们两家这些年的交情嘛。我相信以周少的品貌,假以时日必然攀得更好的姻缘,到时候别忘了提携小弟一把就成。”
  挂断电话,手机屏幕自动跳到易晖的照片,周晋珩看着看着便入了神。
  其实从外观来说并不很像,无论是面孔、身材,还是说话时的神态。周晋珩抬手摸摸脸上被打的位置,甚至开始怀疑昨天发生的一切又是他做的一个荒诞的梦。
  生在唯利是图的商贾家庭,从小他的被灌输得最多的就是价值意识——这件事值不值得做,值不值得花费时间和精力。
  他对这套向来不屑,却不可否认在这种观念的浸淫下长大的自己,做任何事都会不由自主地从价值方面考虑,包括是继续念书还是进娱乐圈,以及接受家中安排结婚还是放弃梦想两件人生大事。
  可是这件事不一样,他没办法把它可能的收获或者损失换算成金钱,或者其他什么方便计算的东西进行衡量。
  他只能去做,他别无选择。
  没有易晖在,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他宁愿屏声敛息,永远不要醒来。


第二十三章
  作为一个言而有信的亲哥,在即将迈入11月的这一天,易晖把用数位板画好的头像发到了江一芒的手机上。
  一路从线稿监督过来的江一芒比创作者还有成就感,换上头像就到各个群里嘚瑟,吸引小姐妹们看她的新头像,被人问起,就眉飞色舞地发语音回答:“我哥哥给我画的呀。”
  易晖见她高兴,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给院子里的花浇了水,查过资料上网买了花肥,听江一芒说手机也可以网购,刚把关了一天一夜的手机打开,嗖嗖嗖进来好几条短信。
  【睡了吗?】
  【看到你房间的灯灭了,晚安】
  【早上好,今天有太阳,但是昼夜温差大,多穿点衣服】
  【院子里晒的玩偶是你的吗?家里的玩偶我也洗过了】
  【今天还去放鹅吗?】
  易晖逐条往下翻,起先还有点紧张,怕他又提到那天的事,结果他只字未提,说的尽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时间分布还很均匀,隔两个小时一条,像是生怕打扰到谁。
  易晖从未见过他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看完只觉得茫然。
  自己已经如他所愿,在把过去的事一点一点地移出脑海了,他为什么还要再提呢?
  而且他这样,一点都不像他了。
  恰逢周末,易晖接受心理咨询的日子。
  江一芒作业写完了,跟他一块儿去。江雪梅把车子从邱婶家宽敞的院子里开到自家门前,上车的时候易晖在后面不住地催促江一芒,让她快一点。
  江一芒狐疑地扭头打量:“干吗呀,把我轰上车,好背着我穿花裙子?”
  为了画好裙子在电脑里下载了很多花裙子照片的易晖顿时红了脸:“没、没有裙子,我们早去早回。”
  结果早回的愿望没能达成。
  进到诊室里,刘医生就看出易晖的状态有异,例行交谈后又留他多聊了几句,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现在不是治疗时间,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我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给你理性的分析和建议。”
  面对这样诚恳的话语,易晖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没办法坦然交代,只说:“遇到一个老朋友。”
  刘医生道:“看样子,你并不想跟这位朋友继续交往?”
  这种不直接道破他的想法,又能将话题往他希望的方向带的聊天让易晖觉得很舒服,他正需要一个人听他倾诉:“他来找我,可能是觉得愧疚,可能是家里逼迫,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我不想他打扰我的家人,也不……不想再见到他。”
  刘医生建议道:“根据你的描述,对方性格强势,‘婉拒’可能不适用,最好的办法还是当面拒绝,明确地告诉他‘回不去了’,还有‘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听到这里,易晖有些恍神,不过只短短一瞬,短暂到他还没来得及细究原因,就随风消散了。
  临走前,刘医生还提出一种假设:“有没有可能,他是真心的呢?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家庭,仅仅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易晖愣了下,随后摇了摇头,笑得无奈:“不可能。”
  这个假设在易晖看来比自己借尸还魂这件事还要荒谬。
  他明明知道我已经死了啊。
  看完医生,母子三人去超市采购,顺便在楼下的快餐店吃了晚饭,磨蹭到夜里八点多,才开着小面包车往回赶。
  易晖这几天没睡好,靠在后座脑袋抵着窗户打瞌睡,江一芒倒是精神十足,开着窗户大声唱歌,从流行金曲唱到经典老歌,江雪梅偶尔跟她合唱两句,边唱边夸:“我女儿简直神仙唱歌,出道做歌手都没问题!”
  易晖眯着眼睛听她们笑闹,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家里有一个善用鼓励式教育的家长真好。
  记忆中他的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虽然对他很是疼爱,从小到大,易晖还是能敏感地察觉到她深埋心底的遗憾和怨恨。
  所以才会对当年刚认祖归宗的哥哥那么凶,把他视为要来害他们母子俩的恶人;所以看到自己的画从不给予夸奖或者鼓励,只在即将离世的时候幡然后悔,拉着他的手,求他为她画一幅画。
  无论在当时还是现下,易晖有足够理由猜测,哪怕他捧着一张白纸来到母亲病床前,她也会挤出笑容说好看。
  想到这里,易晖竟不知该为自己与日增强的记忆力高兴,还是该为说好了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而悲伤。
  他的心愿是作为江一晖活下去,可他舍不得那些回忆,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统统都舍不得。
  幸好天黑得彻底,无人知晓他在怀念,也无人目睹他湿了眼眶。
  回到家里,把采购来的食材归置好,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包保鲜膜的逐一封存,结束时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
  江一芒明天要上学,打着哈欠先上楼睡了,江雪梅想起明天要穿的工作服破了个洞还没补,抱着针线盒进了房间。易晖主动收拾残局,把包装废料全部装进一个垃圾袋,打算扔出去给厨房腾地方。
  垃圾箱就在路对面不远处,一趟来回用不了几分钟,易晖便没披外套,穿着薄衬衫就出去了。
  小镇上家家户户崇尚节俭,这个点除了江家,别家挂在门口的路灯都灭了。易晖一路小跑到路对面,勉强看清垃圾桶的位置,扶着边沿把垃圾袋塞进去,再把丢在一边的桶盖拿起来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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