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心计划(24)
……
房间内,姜汲洗了两遍脸。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姜汲缺德带冒烟地逗狗多年,今天终于被狗咬了。
陆星延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这蠢货脑子不大,胆子倒不小。姜汲不禁又开始思考,他难道真的饿了?跟陆星延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如果这个愚蠢的游戏是李凌发明的——李凌想追到他,再狠狠甩掉,羞辱他,他只会觉得“这傻叉有病吧”,而不是“看我怎么玩你”。
诚然,他玩陆星延是一种经年累月的习惯,好比有人摇逗猫棒,他就会下意识地伸爪挠两下。
但以前他只是偶尔无聊才顺手给陆星延挖坑,从不费时,也不吃亏,现在却浪费时间,又气得够呛,图什么?
姜汲躺在床上,真切地感觉到,“蠢货病毒”已经占领他半边心脏,正通过血液流向另外半边,否则他怎么会想,“陆星延你等着,这事没完。”
姜汲在酒店睡了一夜。
前半夜他并没睡着,将近一点才慢慢地进入梦乡。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姜汲在梦里想起了一些陆星延干过的蠢事,以及,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性取向的。
性向觉醒是一件大事,但对姜汲来说,那天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是在大三下学期,一个炎热周日。姜汲意外生病,发烧头疼,请人替了自己兼职的班,回家休息。
当时他又一个月没回家了,由于事先没打招呼,姜婉怡和陆庸都不在,陆星延的房间里也悄无声息。姜汲吃完退烧药,回自己床上躺着,稀里糊涂睡醒一觉后,发现没开空调,又病又热,浑身难受。
他没摸到空调遥控器,不想下床找,自己跟自己僵持,意识很不清醒。
当时的感觉不只是难受,还有一种不易描述的滋味,他辨认好久,恍惚想起自己刚才做梦了,似乎是一个有颜色的梦。
梦里有人跟他亲热,却没让他痛快,于是病与热之间掺了一种不被满足的痛苦。
姜汲闭上眼睛试图接续梦境,看清对方的模样,是一个什么性格的女生,乖巧可爱的,还是活泼明艳的?
姜汲平时课业繁忙,社交少,更别提恋爱。
喜欢他的人很多,但他一个也没理过。他以为自己生性冷淡,所以对异性没感觉。偶尔梦到什么人,形象也很模糊,醒来就忘了。
这回的梦一如往常,他越想看清越看不清,自己也幻想不出一个符合心意的形象,无论是长发,短发,身材丰腴或纤瘦,都差点意思,都不对。
姜汲尽量让自己沉入更深的梦境,意识越模糊感觉越清晰。
对方在叫他的名字,嗓音缥缈,男女莫辨。他们只是在拥抱,时而缠绵拥紧,时而分离片刻,无论如何,那种近似吟唱的呼唤没停止过。
姜汲,姜汲,姜汲。
他终于要到顶峰,在高烧中颤抖着呼出一口热气,耳畔的声音还在呼唤,姜汲,姜汲……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撞开。
“姜汲!”陆星延莫名闯进来,清亮的嗓音,没礼貌的腔调,猝然打断一切。姜汲猛然睁开眼睛,惊得怔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陆星延气势汹汹堵在门口,好像姜汲放假回家不找他就罪大恶极似的。幸好姜汲身上有薄被遮着,他没看出哥哥在干什么。
但气氛暧昧,空气里翻涌滚烫的热流,姜汲的脸色也不对劲,陆星延走近几步:“你怎么了?”
“……感冒了。”姜汲低咳一声,拉紧被子,“出去。”
陆星延不走,啰里啰嗦地问:“吃药了吗?量体温了吗?你好像烧得很厉害。”
“关你屁事。”姜汲崩溃,但又不能让弟弟看出来,“我叫你出去,听不懂?”
“……”
一个月不见,见面就挨骂,陆星延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就算有错也是姜汲的错:“谁稀罕理你!”
“嘭”一声,陆星延摔门而去。
姜汲松了口气。
但被打断的梦境就像摔碎的镜子,拾起所有碎片也拼不回原貌。
姜汲试图复原梦中情人的形象与嗓音,形象依旧模糊,嗓音却由于刚才有人近距离喊了一嗓子“姜汲”被大脑下意识代入而变得具体了。
是陆星延的声音。
姜汲想死。
他努力将陆星延熟悉的声线从意识里驱逐,不成功。
并且由于那个声音变成男声,形象也随之具体几分,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万幸,没直接变成陆星延。
姜汲欲望全无,烧得更难受了。
他终于下床找到空调遥控器,调到18℃,很快房间变得像冷库一样,他又觉得冷了。
发烧就是一阵冷一阵热,他刚吃的药没发挥效果,现在又睡不着,姜汲努力打起精神,简单洗漱了下,决定下楼找吃的。
不料,他一推开门,发现陆星延竟然没走,跟谁怄气似的蹲在门口,一见到他抬起头来,又叫一声:“姜汲。”
“……”
姜汲想求他闭嘴,换个称呼,至少今天别叫了。
“你好点了吗?”陆星延别扭地关心,“虽然你很没礼貌,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高烧要好好吃药知道吗?烧过头会出事的,你到底吃没吃?说话。”
“吃了。”
姜汲皱着眉下楼,脚步微晃,陆星延在后头紧紧跟着,生怕他摔了似的:“你怎么会突然发烧?是不是因为一边上课一边打工太累,没时间休息?你那什么破兼职又赚不了几个钱,趁早别干得了。”
“不关你事。”
“呵呵,死要面子活受罪。”
“……”
陆星延难得说对一句话,姜汲的确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面子这种东西,有时不只是简单的面子,也是一个人拼命咬紧的一口气,一旦松口,姜汲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怎么过了。
这个话题不是现在的关键,姜汲没理会陆星延。
他叫阿姨帮忙煮了点甜粥吃,然后坐在餐桌前思索,他的梦中情人为什么会变成男的。
在对方变成男人的那一刻,除陆星延带来的惊吓以外,姜汲没有排斥。甚至有种恍然大悟,隐隐摸到自己内心答案的感觉。
但当时答案尚不明晰,只是一种来自潜意识的猜测。
姜汲发呆,陆星延也发呆,过了会儿提醒他:“快吃,粥要凉了。”
姜汲开始吃粥,而陆星延还在发呆。
姜汲终于察觉他不对劲:“你怎么了?也不舒服?”
陆星延忧虑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我考砸了。”
“什么考试?”
“模拟考。”陆星延说,“考得很差,很多题不会做,我完蛋了。”
“……”
在姜汲大三的时候,陆星延正是高三。高考在即,姜汲后知后觉,他好像没关心过陆星延的成绩。
倒也不是不在乎。陆星延成绩好,他觉得没必要担心。
“模拟考而已,怕什么?”姜汲说,“现在发现问题是好事,就当查缺补漏吧。”
陆星延听不进去,兀自沉浸在一种姜汲不理解的焦虑里,他向来意气风发的脸上鲜少浮现这么深刻的负面情绪。
姜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陆星延绞紧手指,喃喃道:“如果高考也发挥不好,我就考不上你的学校了。”
姜汲一怔。
陆星延意识到自己说了丢脸的话,马上又趾高气昂起来:“我一定考得比你好,等着被我踩在脚下吧,姜汲!”
“……”
神经。姜汲收回所有担心,吃完粥走了。
——那实在是很普通的一天。
晚上姜汲退烧了,陆星延也不焦虑了,他以高三太压抑寻求放松为由,拉下少爷面子,邀请姜汲陪他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