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困难综合征(216)
齐霁从梦中惊醒,摸黑打开昏黄的夜灯,只见周舟也睁开了眼,满脸忧愁地与他对视。
未来扑朔迷离,此时此刻,齐霁更想听周舟开口说话,听他说自己仍在,不会某一天突然消失。忐忑地挨到对方身边,鼻尖贴在他下巴上,像在确认他的存在。
周舟能看穿他的所有想法,手指顺着耳后一点点滑动至唇峰,齐霁听话地张嘴,任由恋人的舌头兴风作浪,在黏糊的水声里感知对方真实存在的证据。
“我们该……怎么办?”齐霁轻声问他。
“别想那么多,”周舟轻拍他的背,像在安慰齐霁,又像在催眠自己,“如果躲不掉,至少我们还有一年。”
分离的倒计时悬在他们心中,再怎么不舍得,总归还有一年时间供他们相爱,提前练习失去。
拍摄毕业照当天,齐霁穿过重重人群,跑到周舟面前,气喘吁吁道:“周舟,剩下半年,和我一起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吧。去那里住半年,完成我们所有的愿望,再让我和你分开,好不好?”
他心爱的人捧着一大束花,眼神明亮地发出邀请。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陪恋人去陌生的地方虚度光阴,肆意相爱。听起来疯狂又夸张,可在这个更疯狂,更极端的世界里,变得再正常不过。
带着两个大行李箱,和大学四年攒下来的积蓄,他们再一次踏上了旅程。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拯救他人,也没有详尽的攻略,齐霁只是从众多沿海小镇中挑选了其中一个,便草率地和周舟出发。
“为什么选这里?”到达小镇后,周舟问他。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啊,和你看过的海都很美,”齐霁狡黠地转了两圈,差点撞到背后的电线杆,被对方扶住才逃过一劫,“所以想和你多看看不同的海。”
他想陪周舟吹海风,坐在沙滩边发呆,收集一大罐贝壳用来做手工制品。等到这些愿望都得以实现,再在海边与他告别。
齐霁已经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太贪心,不去幻想更难实现的事。就算这些愿望都泡汤了,也没关系,只要周舟还在就好,只要他再幸福半年就好。
“陈放去年暑假还跑出去旅居,我们现在跟旅居也差不了多少吧?”齐霁好笑地说完,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激动起来,“我们去租套房子,离海很近的,有大落地窗的那种,怎么样?”
几经波折,他们终于找到了最符合要求的一套房。
经过一个下午的收拾,房屋终于焕然一新,齐霁终于有空坐下来好好休息。只不过周舟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始终黏在对方身上,周舟好笑地让人坐自己腿上,问:“你是跟屁虫吗?”
齐霁眨眨眼,“你能不能想个好听的说法,不然我都不想承认了。”
周舟把他的话当了真,真的沉思起跟屁虫的近义词,他的思考进程很快就被打断,齐霁变本加厉地贴上来,跟他亲得难舍难分,就差直接在沙发上乱来一通。
“还没吃饭,”周舟对他的引诱习以为常,把人扒拉开,对他渴求的眼神视若无睹,“晚上再来这套。”
“哇,你对我要不要这么冷淡。”齐霁夸张地演起来,边说边把眼药水往自己眼睛里滴。
周舟好笑地看他一眼,见对方滴个眼药水都笨手笨脚,全滴到眼眶外边,他无奈地接手过这桩活,叫齐霁把眼皮扒开。
齐霁转了转湿润的眼睛,又小声说:“真冷淡,咱们还没在一起七年呢,你不会就对我腻味了吧?”
这哪里是他冷不冷淡的问题,分明是齐霁自抵达这座小镇起,就每天腻腻歪歪地缠着他做个没完。他尽量表现不那么反常,试图用热恋期来解释行为举止,然而周舟心知肚明,他在害怕不久后的分别。
抗拒分离,却又不得不接受,只能把握一切时间与机会,寸步不离地和自己待在一起。
齐霁不说,周舟却从他晶莹的眸子里看得明明白白。六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想要与齐霁厮守终生的他而言,仿佛转眼间就会走到尽头。
“七年太短了,”他认真地回答,“如果是十七年,二十七年……甚至是七十年就好了。”
齐霁代入场景,幻想起他们七老八十的样子,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老了就变丑了,你喜欢风风光光的我就够了。”
两张脸贴得很近,周舟的睫毛低垂着,眨眼时总让齐霁误以为会拂过他的脸颊。空气中有淡淡的香薰味,齐霁扬起下巴,再次亲了上次,在换气的间隙,周舟对他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一直喜欢你的。”
齐霁自嘲地想,可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只能自欺欺人地把半年当作“永远”去过。他被矛盾而复杂的想法困住,既为终于要结束望不到头的,漫长的折磨而略感庆幸,又舍不得就这么失去周舟,以及他给自己的爱。
人怎么可以这么贪心?齐霁更想不通的是,自己怎么会爱周舟到这个份上?他想取代所有能夺走周舟注意力的事物,他想要他一天二十五个小时都在身边。
他必须抓住属于他的定数,属于他的周舟。
第186章
尽管他们居住在此的生活再简单不过,日子还是不顾齐霁的意愿,一天一天地流逝而过。
他与周舟的日常平淡寻常,每天睡到自然醒,等齐霁洗漱完,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餐。周舟偶尔会拉着他出门慢跑,天气不好的日子里,就窝在客厅虚度时间。
海边的栈道几经修缮,成了当地骑行和徒步的知名地点。齐霁不过某一天随意提了一嘴,第二天周舟便拉着他去车行买了两辆自行车,说是要满足他的愿望,就算丢在车库落灰也没关系,总有一天能用上的。
他们看过凌晨五点的日出,也在冷清的海岸边见证太阳落下,无尽的海洋,似乎承载着他与周舟的全部故事。闻到风里海洋的气息,他会想起有关海城的一切,记起周舟让十七岁的他第一次看见大海。
十七岁的齐霁从未想到,他会和周舟相爱这么久,分享彼此生命最灿烂,也最曲折的几年。
这发生得太理所当然,命运究竟是从哪一处崩断,阴差阳错地令他与周舟纠缠至今,齐霁无从得知。
为了记录下剩余的每一天,齐霁特地买了一本崭新的日程本,每天一起床便坐在床头写待办事项。怕对方难受,专门把买东西赠送的日历都藏起来的周舟惊讶地问:“怎么突然喜欢记这个了?”
“你猜?”齐霁头也不抬,把当日的格子填完,才神神秘秘地解释,“如果我们什么都留不下就忘记了过去,那不是亏大了?写下来,至少能证明我们真真正正地存在过。”
哪怕纸页也会泛黄起皱,哪怕世界线重置的那一天,他写下的内容都会消失,齐霁自知做着无用功,依然想贪婪地留下点什么。
齐霁写完今日的待办事项,就溜到客厅吃午饭,本子随意丢在被子上,似乎压根不怕周舟翻看。
他在留有余热的床边坐下,随意翻过几页,视线停留在最后几页上。那是内容截然不同的插页,大概是为年终总结而设计。
这一年还未过去,齐霁就已经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今年最大的愿望:我和周舟都长命百岁。
今年最大的遗憾:没有早点遇见周舟,没有早点追求他。
第二行文字,齐霁甚至用黑笔将印刷的“今年”二字涂抹掉,在笔迹下改成了“每年”。
日程本被齐霁一页一页地填满,离世界重置的日期越近,齐霁就越表现得故作轻松。他如往常般与周舟说笑打闹,时不时打开视频与蒋听、陈放等朋友闲聊几句八卦,他安静地听昔日好友对未来的诸多安排,笑得真挚诚恳。
几年下来,陈放终于找到了与家人和谐共处的最佳方式,他不再被亲人给予的压力推着往前走,对未来的规划异常清晰,还在一次聚会里意外认识了真正尊重他的恋人。生活环境随着他向好的精神状态也变得好起来,早就不用再服用大量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