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困难综合征(158)
等他们真的远去了,陈放却后悔起来。本能战胜了多余的念头,他放下手头的东西,快步追上去,在他们讶异的目光里出声:“忘了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
“朋友之间,哪有什么谢不谢的,”齐霁不以为然道,“想报答我们的话,就请我们吃顿好吃的吧。”
“听说他们学校的许愿池特别灵,每次期末不少人来许愿不挂科,”齐霁站在学校中央的许愿池前,早有准备般从口袋里翻出两枚硬币,分给周舟一枚,兴致勃勃地问,“我们也来凑热闹许个愿吧?”
硬币先后落入小型喷泉中,泛起阵阵涟漪,像在。齐霁在不同场合和不同时间许下过很多个愿望,尽管那些心愿大多落空,他还是愿意做个糊涂而愚笨的人,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后一丝天真的期望。他愿意去相信,只要信念足够强大,一定会等到愿望成真的那一天。
他虔诚而专注地闭上眼,手掌抵在下巴上,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
让他爱的人们都得到幸福吧.
累日的疲惫与忧思堆积在一起,齐霁睁开眼,视线霎时间发黑模糊起来,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周舟连忙把他扶到长椅上休息,找出小半块巧克力喂给他。
齐霁最近吃得不多,食欲不振的日子还会直接跳过早餐,被周舟强硬地按在桌子前,也只是草草吃几口了事,他猜测齐霁多半是低血糖发作。
他紧张道:“好点没有?”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已经好了。”齐霁摇摇头,毫无血色的脸上绽开笑容,让他不要瞎操心。
“抱歉,”周舟却自责起来,“是我太没用了——”
齐霁径直打断他,“周舟,你不准说话,你一定要给自己强加那么多的责任吗?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没有人比你更好了。你以前可不会这样说,你只会对我说‘现在知道不好好吃饭的下场了吧’。”
“如你所见,很多时候我不善于表达感受,但那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想珍惜这段关系,也怕弄巧成拙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能不能配得上‘喜欢’这么有分量的两个字,我怕你会失望,会有落差。”
晚夏的清风吹拂而过,齐霁吹落周舟肩膀上一小片飘落的树叶,温声软语道:“我不清楚我在这段关系里做得好不好,但我可以肯定,你做得特别好,我没有遇见过比你更好的人。”
“周舟,我没有家人,你早就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了。说真的,我还是喜欢听你冷冰冰地教训我。”
周舟哑然地望着他,少有地露出几分慌张与无措。恋爱之初,齐霁对他说过,他是个不擅长接受别人的爱,也不善于表达爱的人。
那时他自信地想,他会一直努力,让齐霁变得擅长这两件事。
也许是周舟的自负与自傲遮蔽了他的视线,让他以为齐霁真的是个不懂爱的笨蛋——他明明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爱他。
周舟的喜欢是向外的,渴求着回音的,倘若得不到回答,他会落寞,会难过到患得患失,齐霁却用安静柔和的爱包容他,无声无息地满足他所有无理的想法。
“从明天开始,必须给我好好吃饭。”他掩饰住自己泛红的眼圈,一捏齐霁的鼻子威胁道。
“做不到怎么办?”齐霁歪头问道。
“有我在,不会让你做不到的。”
第134章
怕陈放起疑心多想,齐霁吃完晚饭就宣布他们明天要去隔壁区旅游,让陈放自己照顾好自己。把依依不舍的陈放送回学校,他们转头就住进了学校附近的酒店。
“光明正大陪他去考试也不是不行,怎么还要多说一个谎骗他?”周舟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捞出一件薄外套递给连着打了三个喷嚏的齐霁,并对他的行径表示出不解。
他原本的计划更加简单粗暴,这两天形影不离地跟着陈放。考前时刻陪伴着他,考后第一时间带走他,不让他遇见任何会带来风险的可能性。
然而齐霁对他的方案持强烈反对意见,听了几个字就直皱眉。
齐霁吸了吸鼻子,边披衣服边说:“连这个都不懂,你才是真正的笨蛋。虽然梦里他的成绩是第一名,但万一他的成绩会因为我们的介入而改变……比如说,我们的鼓励反而会成为他的压力,越想做好越会考砸之类的?那同样会让他难受。”
尽管齐霁努力把控着他们介入陈放生活的尺度,仍旧会因为担忧而表现出过度的、不合时宜的关心。这份关心或许能够用友谊来解释,可陈放近来也不是没说过“你们最近怎么这么奇怪”一类的话。
显而易见,对方已然产生了疑惑。
齐霁思来想去,决定更改策略,跟踪听上去虽然不太光彩,却是最有用的一招。
陈放的笔试时间在第二天上午,他们得早起去考场周围守着,以防陈放碰到什么不速之客。晚上十一点,周舟便无情地剥夺了齐霁的电视使用权,堂而皇之地夺走他藏在被子底下的遥控器。
室内顿时变得安静,齐霁为表不满,把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到他身上,“这么早你就催我睡觉,还有没有人性了……周舟,明明考试的人不是我,我怎么这么紧张呢?”
周舟侧过身,看着他说:“我也一样紧张。”
时间回溯至四个小时前,他们把陈放送回宿舍楼下,以一人一个拥抱作为告别结束了这一天。走在喧闹的路边,齐霁拉住准备打车回酒店的周舟,“区区两公里有什么好打车的,我们慢慢走回去吧?”
周舟指了指齐霁肩上的包,包里是他们这两天换洗的衣物。齐霁负责帮陈放跑前跑后领东西办手续,周舟就全权负责他们两人的行囊,全程不让齐霁过手一秒。
周舟任劳任怨背了一路,他好不容易在饭后找到机会,主动为他分担起重量。周舟的手乍一伸过来,他下意识就要躲开。
“背着包不重吗?”周舟似乎料到了他的反应,或者说,他就是在故意逗弄齐霁,他笑着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维持着介于刻意与自然之间的距离。
“我在你心里是就是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吗?”齐霁拽落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手指纠缠而上,紧紧地与他十指相扣。
保持朋友关系的齐霁和周舟因为诸多原因牵过无数次手,有时是输了游戏的惩罚,有时是两个人莫名对视到笑场,不知道是谁的指尖先攀上对方的手掌,又自然地十指交握。让周舟疑惑的是,明明以前重复过那么多遍的动作,在恋爱初期,齐霁又对“牵手”一词赋予了新的意义。
他郑重而含蓄地对待每一次牵手,仿佛他们在做一件比拥抱、接吻还要意义非凡的事情。才刚勾到对方的手指,齐霁就会紧张到手心出一层薄汗。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不再会为牵手而紧张,并肩前行时牢牢握住周舟的手,似乎已经成为他根植深处的习惯。就像和周舟待在一起,所有烦恼都会迎刃而解,牵起对方的手,交换微薄的体温,即使对恼人的现实无济于事,毫无帮助,他却会因掌心的温暖而重拾信心。
周舟用笑容回答了他的问题,齐霁不得不把话摊开来说:“非得我把话说那么明白你才明白吗?周舟,陪我散散步吧,我不想那么早就回酒店。”
回到酒店,他势必会在时间的流逝中产生不可遏制的紧张,一旦到了明天,他们就要一同迎接关乎陈放一生的转折点。离别时习以为常的一句“再见”,却在现今的语境下变得残忍曲折。
走在满是烟火气的街道上,方能让齐霁安定下来。
“说真的,我现在自己都搞不明白……我们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改变朋友的命运,还是希望他可以尽情做想做的事情,”齐霁的神情与挤在小吃摊前买宵夜的学生们截然不同,浓重的迷茫与不解围裹住他,看起来非常需要周舟的解答。
“有时候我又会怀疑,我们做这些真的是对的吗?我们没法坦白,只能不停地撒谎骗他。可是,要是因为我们的为所欲为,带来了更多的不测与意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