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幸司,给我火(128)
“我走啦。”
正要往驴车上爬,万洋突然攥着他的胳膊肘把他拽下来,说:“叶老师回来了。”
万洋的目光所看的方向是俞悄身后,但他在俞悄将要回头时制止了他,小声说了句:“我来帮你一把吧。”
“什么?”俞悄眉心一蹦,潜意识里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帮。
万洋没有给他过多反应的机会,猛地张开双臂,把俞悄抱了个死紧,然后撅起他吃零食吃到泛光的油嘴,“啵”的在俞悄脸上嘬了一口。
“你神经……”俞悄差点跳脚,又被万洋踩了一脚。
“嘘。”万洋在他耳边笑着说,“不用谢。”
做完以上行径,万洋拎着他的破木棍和大红塑料袋,滴溜溜的跑走了。
俞悄抬起手背擦脸,刚蹭一下,胳膊肘又被人拽了过去。
这次是叶幸司。
依然是那副二流子的扮相,他不顾俞悄的挣扎,将人直接拖到小院土墙旁的小路里。
“干什么你?”俞悄被扯得磕磕绊绊,瞪着叶幸司的后脑勺警告他,“我得走了,再晚赶不上车了!”
从村里到镇上是一段土路,从镇上到汽运中心还得转一次小巴,那车一天只开一趟,错过了又得等明天。
叶幸司根本不管这个。
一直被拖到院后那片没人的小竹林,俞悄脚还没站稳,就被推着肩膀,直接扣在了墙上。
迎面压下来的,是叶幸司粗鲁的吻。
俞悄这次没给叶幸司留脸,也没管他接下来还要上镜,抵着叶幸司的脑袋将人蹬开,扬手就是一拳头。
指骨与颧骨结结实实的碰撞,叶幸司偏了偏头,猛地转回来,攥着俞悄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不容拒绝地再次吻下来。
从古至今就没有二鼓作气的道理。
俞悄这次被摁住手腕,就没有再能抬起来。
直到快要窒息,叶幸司在俞悄嘴唇上咬了一口,压抑着深沉的呼吸,与他额头相抵。
“老实点。”他对俞悄说,“给我三年时间。”
俞悄用了十秒钟平复呼吸,嘴角被叶幸司咬破了,舌尖刮过去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他用掌底抹过去,手腕一转,顺便用手背使劲擦了擦被万洋亲出的油印,提起膝盖对着叶幸司就是一脚。
“我给你个锤子,脑子有病。滚!”
俞悄忿忿地骂完,大步往外走。
快走到小路口能看见驴车了,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叶幸司双手抄兜斜靠在土墙上,没挽留也没相送,只是一直望着他。
“好好拍你的戏吧!”俞悄带着火气朝他喊。
叶幸司的嘴角毫不遮掩,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
他扬扬下巴,朝俞悄喊回去:“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五个故事》这剧如其名的五个故事,拍摄周期却长达七个半月。
整整七个半月的时间,万洋全程跟组,跟着叶幸司和那个默默无闻的新人导演,天南地北的游荡,等到杀青回来,整个人黑瘦了一大圈。
六个月后,《五个故事》在蜻蜓与一个半死不活的视频网站同时开播。
没有预热,没有宣传,没有营销与综艺的加成,在某个周四的下午,点播量最少的时间,悄然无声的播出了第一集。
俞悄那天没有赶上看首播,确切来说是把这个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他是第二天早上,蹲着马桶刷抖音时,看到文娱话题榜上讨论度第一的#五个故事,才想起这部剧。
三天后,蜻蜓开始预热《五个故事》的第二集。
第二周,蜻蜓将《五个故事》的播放时间,调整到周五晚上的黄金档。
一路飙升,全民热议。
这是《五个故事》在播期间,俞悄唯一能够想到用来形容它的两句话。
第四周播放到《好人》时,从叶幸司与万洋颠覆形象的人设,到内容的敏感度,再到最后几经反转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局,《五个故事》正式突破近十年来短剧类首播完映量,被媒体冠上“现象级爆剧”的标签。
叶幸司的流量数据已经不能按照粉丝量计算了,但仅仅是万洋,一晚上全平台的粉丝数,怒涨了四百六十万。
“这小子……”
纪繁西守着数据检测台,环抱着手臂啃自己的指甲,沉默了近二十分钟,最后只叹气似的嗫嚅出这一句。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俞悄静静地陪她站着,“嗯?”一声偏头望过去,问:“你指谁?”
纪繁西漫长地沉默,没有回答,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五个故事》带起了一波单集系列剧的热潮,在当年横扫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拍摄最佳男配等等十二项大奖。
可因为剧制的特殊性,以及种种难以言明的原因,叶幸司没有拿到视帝的金杯。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名字血洗各大视频平台。
叶幸司携带《五个故事》荣耀归来,一扫蒋雨池爆料事件所带来的所有负面评价,巨幅照片重新挂上市心大厦那硕大的led屏。
俞悄在临时停车位坐了五分钟,什么都没想,只是盯着屏幕上叶幸司接受访谈的脸。
微信来电的音乐声突然响起,他心头一跳,朝中控屏看过去,蹦出来的是万洋的头像。
“哥!”万洋在视频里向俞悄展示他最佳男配的奖杯,“看见了吗?”
“看见了。”俞悄笑着朝他比个大拇指,“牛。”
“不枉我被叶老师骂了七个月。”万洋抹抹鼻子,“我想好我要往哪发展了,我要做正儿八经的演员,做个一流的演员。”
“小悄哥,你可要帮我啊。”
一流的演员。
多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年轻人,也信誓旦旦地这么对俞悄说。
我是演员。
多年前的晚上,也是这个位置,他望着大厦上的广告牌对那个人说:叶幸司,给我火。
俞悄不知道叶幸司现在算不算成为了一流的演员,只知道他成了一线的明星。
真真正正,不会熄灭地火了起来。
望着视频里朝气蓬勃的万洋,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前路渺茫,也敢大谈梦想的青年,俞悄莫名的红了眼眶。
他喜欢万洋的青涩与拼命,如同喜欢曾经的叶幸司为了一个角色不顾一切的态度,喜欢他们能坐在夜市街上吃烧烤,吃得满嘴流油,没有粉丝与狗仔来打扰。
时间好快啊。
那时候的叶幸司可能是二十八线的明星,却是一流的演员。
记忆交织重叠,混乱的掺杂在一起,俞悄在胡思乱想中结束了与万洋的通话。
正准备驱车离开,又一条微信消息蹦了进来。
俞悄随意地望过去,出现的却不是万洋的头像。
叶幸司:等着我。
到底要等什么。
俞悄在心里嘀咕着把车开出去,驶过两个路口,突然刹车拿起手机,给叶幸司打了一个字的回复。
俞悄:啊。
两个月后,叶幸司影视公司上市,发布《五个故事2》的定角公告。
他招募了一批被网络时代所淡忘的实力派老演员们,同时大胆启用怀揣表演梦想的年轻演员,他本人却没有参与拍摄。
第二年,蛰伏了十个月的叶幸司突然放出电影海报:《那一年》
——他去拍了一部以九十年代下岗潮为背景,讲述一个家族在时代动荡下,种种机缘巧合中所发生的黑色故事。
叶幸司在《那一年》中所扮演的哑巴二哥,木讷漠然,因工伤失去了半条胳膊。
他在风雪中载着妻子去卖|淫赚取生活费,一路无话。在妻子跟着两个男人进入矮小的房门时,他张了张嘴,发出一道茫然的气声,下意识伸手去拉人。
原本该是手掌的位置,变成空荡荡的袖管,无力的擦着妻子的手肘滑下去,叶幸司怔怔掉下的那颗眼泪,被铺天盖地地剪辑。
《那一年》在网上引起巨大反响,却在上映三周后被全平台下架。
直到第三年九月,《那一年》杀破重围,突然出现在国际电影最高典礼的颁奖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