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幸司,给我火(108)
不知道。
俞悄转开脸,压下心头复杂的感受,不允许自己多想,但默许了叶幸司把他当拐棍。
他拎着吊瓶往前迈了一步:“走吧。”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断胳膊断腿,或者真的病入膏肓无法自理,那么没人能接受自己被搀扶着,在外人眼皮子底下上厕所。
所以俞悄在卫生间前停下了,还比较贴心的帮叶幸司拧开了门。
结果叶幸司根本没有自己进去方便的意思。
他跟着俞悄一起停下,还很振振有词:“你不进去我怎么上?”
“该怎么上怎么上。”俞悄转开脸,“我给你举着吊瓶,赶紧的吧。”
“输液管没那么长,我也尿不了那么远。”叶幸司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进去,我一只手不方便,万一回血了麻烦。”
这人现在脸皮怎么这么厚。
俞悄参考了一下马桶距离门口的距离,确实还是得进去,只好绷着脸往里走。
俞悄浑身别扭,恨不得挡着耳朵闭上眼,脖子使劲朝一旁转,叶幸司却非常自然。
停在马桶前,他连架在俞悄肩上的胳膊都没拿下来,用那只没扎针的手,姿态松弛地拉了拉内裤,便释放出一道水声。
俞悄像被尿在自己天灵盖上似的,头皮一波一波的发麻。
近乎漫长的排尿终于结束,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慢点。”叶幸司在盥洗台前停下,“洗手。”
这个卫生间里的洗手液是自动款,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叶幸司这段时间没在家,没怎么用寓家vip它,感应头有点失灵,手伸过去不出沫。
俞悄抬手想重启开关,结果他的手刚探到喷头下,一大朵泡沫就打在他手背上。
正要洗掉,叶幸司的掌心包过来,攥住他的手。
湿漉漉的手,完全没有隔绝作用的泡沫,叶幸司手心热烫,贴在俞悄手上一摩挲,五指与泡沫一起嵌进俞悄的指缝里。
俞悄眉毛飞起来,“噫”地甩开叶幸司,连忙冲水洗手。
这手他妈的刚握着那玩意儿撒过尿!
“装什么。”叶幸司挑挑眉,“吃都吃过。”
“叶幸司!”俞悄要炸毛了。
“嗯?”叶幸司噙着笑朝他看。
俞悄把吊瓶往他洗好的手里一搡,怒火中烧地往外走。
折腾一圈回到床上,针头还是有点回血。
叶幸司自己挂好吊瓶,在床边摆弄输液管,俞悄端着粥进来,看着那截回血吓得差点把碗打了。
他想给医生打电话,叶幸司安抚道:“没事,帮我把吊瓶举高点儿。”
俞悄忙去举吊瓶,叶幸司调整一下手腕和角度,那一小截回血缓缓地压了下去。
“挂回去吧。”叶幸司靠回床头,望着俞悄问,“要和我聊什么?”
俞悄差点儿被那截回血吓死,本来就心乱,这会儿更没头了,蹲在床边盯着叶幸司的手看了半天,确定没再回血才轻轻松口气,有点儿发怔。
脑门儿微微一疼,叶幸司弹了他一下。
“别用这种表情。”叶幸司沙着嗓子说,“会让我觉得你比我想像中还在乎我。”
俞悄搓着额头站起来,重新看向他。
他被弹清醒了,将粥碗端到床头柜上晾着,坐回刚才那张小墩椅上。
“我是公司的员工,你是公司签约的艺人,紧张你的身体很正常。”
他索性借着叶幸司的话继续说下去。
“至于其他的,早就没有了。”
“刚才想跟你聊的就是这个。别搞有的没的了,都是成年人,结束就是结束了,没意义。”
房间里又沉寂了。
叶幸司没接话,只是盯着俞悄看,俞悄起身打开窗,清新的气流荡涤开室内凝滞的空气。
“好好当同事吧。正常相处,像你对其他工作人员一样。”俞悄说,“可以吗?”
“正常相处指什么。”叶幸司问。
“我说了,”俞悄重复道,“像你对其他工作人员一样。”
“做不到。”叶幸司说。
“为什么。”
“你对我来说不是其他工作人员,”叶幸司说,“我对你来说同样,你也做不到。”
自负。
自大。
自以为是。
俞悄静静地看着他,反驳:“我可以。”
“好。”叶幸司说。
态度突然就变了。
俞悄被晃了一下,迟疑地眨眼:“好什么?”
“像你说的那样,”叶幸司说,“以后像对其他人一样对我。”
是这个意思,但似乎不太对。
俞悄分析不出来,“嗯”了一声。
“那就不能躲着我了。”叶幸司这才又开口,“不要故意无视我,我需要你的时候,麻烦你立马出现。”
俞悄是真气笑了。
“有意思吗?”他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说别的确实没有意义。”叶幸司答非所问,“我欠你一句道歉,俞悄。”
“不需要。”俞悄打断他,“我不想聊以前的事。”
“你可以像对其他艺人一样对我。”叶幸司顿了顿,将话题绕回来,“但我不会,也做不到。”
“我还是喜欢你,在你提分手之前,没联系你的三年半,以及现在。”
“你可以去和公司说我骚扰你,可以向媒体指控我,可以曝光《塌房二》那一期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只要别躲我。”
俞悄的手又开始时松时紧的蜷握了。
眼前的叶幸司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能说是眼前,从那次在公司走廊遇见,之后每一次与叶幸司的相处,都让俞悄产生出一种微妙的陌生感。
也不知道是真的变了,还是曾经的他根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叶幸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何必呢。
现在说这些话,过去那三年半又在做什么。
俞悄没有回应,叶幸司也不需要他回应,用一只手端起粥碗吹了吹,毫无障碍地喝了。
然后直到输液结束,医生过来拔针收药瓶,他都没再麻烦俞悄帮他任何忙。
不知道是卫生站下料猛,还是叶幸司的体质好,两瓶点滴输完再量体温,直接就降到了37度5。
“没事了。”俞悄甩甩温度计,做出结论,“在家睡一觉吧,明天就能生龙活虎。”
“37度5,还没好。”叶幸司靠在墙上看他收拾,脑袋也歪在墙上,发烧的人就算体温暂时降下来也乏。
“我们家不到38度不算发烧。非典那时候我天天37度5,我妈天天雷打不动赶我去学前班。”俞悄扫他一眼,“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不是你绝食减肥的时候了。”
他阴阳怪气一长串,叶幸司却只是带着笑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俞悄想问笑什么,又不想和叶幸司显得太和睦,结果叶幸司主动开了口,说:“我梦见过好几次。”
“什么?”这话俞悄就能接了。
“你。”叶幸司说,“梦见你像以前一样,在我家里转来转去,碎碎叨叨。不过梦见的都是那个出租屋。”
那栋摇摇欲坠,孑世独立的破楼,在前年被拆掉了。
俞悄有次开车经过,正好赶上动工,一堆挖土机围着,他还专门停下来远远地看了会儿,一道炮响,半截楼就没了。
“那楼已经拆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朝玄关走,“我走了。”
叶幸司勾起的嘴角稍稍平下来,看着俞悄坐在玄关椅上穿鞋。
“上次在电视台,是我不对。”
叶幸司突然提起这件事,俞悄换鞋的速度慢下来,又沉默了。
“那天心烦,抱歉。”叶幸司走过来,也在条椅上坐下,“我看不惯你像照顾我一样,照顾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