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57)
这一躺不知道躺到了几时,醒的时候外面天还黑着,院门已经关上了,贺宇航迷迷糊糊起来看了眼,身上多了床厚棉被,窝着还挺暖和,尤其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是催眠。
他发了片刻的呆,倒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早饭,贺宇航看了眼窗外,说今天天气不错,要带他去海边走走,顺便冲个浪。
应蔚闻以为他开玩笑的,“这个季节冲浪?”
“上回不说了吗,想冲还是可以的,而且不冷啊,中午有十几度呢。”贺宇航嘴上硬气,说话却不敢多大声,眼神往院子里瞟,“一会咱从后门走,悄悄地。”
应蔚闻还剩最后一口粥没喝完,眼看着秦淑勤跟人在门口说完话要进来了,贺宇航一把拽过他,飞快冲进屋里,拿上准备好的东西,沿后门溜了出去。
今天比起昨天是要好一点,出太阳了至少,但气温还是没有太大回升。
贺宇航熟门熟路地领着应蔚闻在巷子里穿梭,换个人来没几下就该绕晕了,他还能嘴不停地跟迎面过来的人打招呼,这个叔叔那个伯伯的。
“远吗?”应蔚闻问。
“不远,走十来分钟吧。”
翻过一段向上的砂石路,来到一处海边的悬崖,岸线上分布着形态各异的黄土色礁石,水质还算清澈,浪的质量应蔚闻不懂该怎么评价,仅从肉眼判断,似乎有些大。
“确定没事?”
“没事,这地儿我经常来,比这大得多的都冲过。”贺宇航走下去,把冲浪板插进沙堆。
“事先声明,我不会游泳。”应蔚闻说。
“就是要你不会才行。”贺宇航说:“真到需要你游泳的时候,咱俩都该命不久矣。”
应蔚闻浅浅一笑,看着眼前层叠卷起,扑涌而来的大浪,“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救你。”
“你都这么问了。”贺宇航笑着抬手,把衣服脱了,“放心,不会要你救的,相信我。”
他这绝对不是在立什么Flag,论水性贺宇航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这地方常年浪就这么大,跟天气冷热没关系。
“我吧,虽然达不到专业赛级水平,业余里面绝对算这个。”贺宇航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隔壁市冲浪协会每年都会举办比赛,青少年组我可是得的第一,奖杯现在还在我外婆橱窗里放着呢。”
“青少年组?你几岁的时候?”
“十三四岁吧,记不得了,上高中后每年也来,但待不长,没那么多时间准备,你要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上手很快的。”贺宇航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不过今天就算了,浪有点大,不适合初学者,而且对你来说太冷了。”
事实证明他的第一名副其实,尤其是以一个普通人的鉴赏力,都能看出他从浪里钻出来的动作快且标准,双腿稳稳地扎在上面,控板技能游刃有余,像与脚底下踩着的浪融为一体。
摔下去的动作也漂亮,颀长身形包裹在黑色冲浪服下,肌肉纤瘦,充满了力量感,左右穿梭如同一条肆意摆尾又滑腻的鱼。
应蔚闻站在岸边,看着他一次次被追赶而来的大浪掀翻,转头又不知疲倦地迅速爬起,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渺小的一点孤独沉浮,这让他想起那天在球场上,贺宇航眼神坚毅,也是这副不服输的模样。
岳锦白打来电话,问他在哪。
“外地。”应蔚闻说。
“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
“那等你回来我去找你。”
他这人就这点好,心气高,从来不会胡搅蛮缠,换作别人可能会追根究底地问他去外地哪里了,去做什么,跟谁,但这些岳锦白从来不问,怕多问一句就认输了似的。
应蔚闻说了句好,对面挂了电话。
他从来不主动找岳锦白,所以岳锦白要在这种事上争高低,每次电话要挂在他前面。
等再度把视线放回远处,贺宇航的身影消失了,唯剩空了的冲浪板还漂浮在海面上。
风比来的时候大了许多,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如同擂鼓,应蔚闻站在原地,海水渐渐浸湿了他的鞋底。
天地空旷,长风入耳,除他之外再无别人,躲在浪后伺机而动的身影这一次没能冲出来……潮水清白褪去,又在下一秒翻涌而至。
贺宇航是个很浅的人,应蔚闻一直觉得,就连烦恼都很浅,而就是这样一个浅到不费力气便能窥尽全部的人,此刻却一反常态,无声无息,沉不见底。
海风咸腥,吹得人脸发涩,一个人成为回忆,和把这个人从世界上彻底抹去是不一样的,应蔚闻把视线望向更远处的海平面,说不清自己对这一幕究竟是否有过期待,长时间的视觉疲劳蛊惑了他,他像是再一次于不知不觉间,让自己又走回了原点。
第41章 删了
应蔚闻回到住处, 脱下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他准备去洗个澡, 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亮了下,贺宇航给他发消息, 问他门上的密码是多少。
应蔚闻回他, 【钥匙管理里点删除不需要知道原密码。】
“……”贺宇航捏了捏手机,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应蔚闻这人说话上绝对有点子异于常人的天赋。
正搓火呢,那边又给他发来一条,【忘了建议多看说明书。】
好好好, 贺宇航愤怒打字, 【不劳应总记挂,我现在就去删了。】
【随意。】
贺宇航就要起身,关博捏着杯现打的玉米汁从厨房奔了过来, “躺好躺好,别乱动。”
被按下去时贺宇航眼冒金星,难受得直哼哼, 杨启帆在他睡着的时候走了, 再一睁眼, 关博坐在了他床边, 贺宇航当时就魔怔了, 怎么谁都可以进他家,他问关博又是怎么进来的。
“我来的时候你朋友没走呢。”关博无语,“这么大反应干嘛,指望你来给我开门啊。”
贺宇航松下口气,重新倒回床上, 他身上又沉又疼,呼吸糊住口鼻,烧得滚烫,关博说他发烧了,“我外面坐两分钟再进来,你脸都快烧冒烟了,给吓我的。”
贺宇航怀疑自己这波就是被吓的,当然也不排除底子差,在津市的时候又累又冻,又那什么,受好一番罪。
关博给他买了退烧药,看着他吃下去,“你朋友让我先照顾你一天,说是有事,晚点的时候他再过来。”
贺宇航给杨启帆发消息,让他别来了,【忙你自己的。】
放下手机他感觉背疼,躺不住,干脆又坐起来,到这会才想起来问关博一声,“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吗。”关博斜他一眼,“半夜三点。”
“按错了。”贺宇航抱歉地笑笑。
“少来。”关博一把给他揭穿了,“你朋友都跟我说了,说你半夜做噩梦,孤立无援,四处求救,电话都打到应总那去了。”
贺宇航猛吸一口气,当即咳上了,“没有的事。”
关博应该不知道他和应蔚闻的关系吧,就凭那天办公室里的生疏,感觉他都不知道贺宇航跟应蔚闻认识,连杨启帆都要瞒着,贺宇航怎么会乐意把这段关系公之于众呢。
说不好听点,那简直是他避之不及的人生污点。
“放这先凉会。”关博对着玉米汁吹了两下,回身时他捏贺宇航手腕,露在外面的一截,苍白到血管都清晰可见,“这瘦的,多少斤了现在,称过没?”
“没听过一句老话吗。”贺宇航有气无力地瘫着,“男孩子的体重是秘密。”
“……”关博瞪他一眼,“烧糊涂了。”
他把贺宇航的手放回被子里,站床边看了一会,“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嗯?”
“上一回你烧这么惨的时候也是我陪你。”关博感慨,“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咱俩还能在这事上重蹈覆辙。”
贺宇航轻易不发烧,这次纯属是赶上了,他都没想到还有上一回,“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