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权(79)
厉明深闭着眼,随口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可以直播啊。”周文说,“现在不都说嘛,宇宙的尽头是直播带货,我跟我女朋友每天晚上都看。只要搞点噱头不愁没流量,保管多少都能卖出去。”
“直播?”厉明深睁开眼,问周文,“什么直播,详细说说。”
*
“——直播?什么直播?”
小院里,梁暮秋看着郝建山,发出同样的疑问。
郝建山一脸喜色:“一个直播团队忽然联系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我们村的情况,说要来做几场助农直播。”
这路子郝建山以前也想过,但苦于没渠道,谁知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不光如此,他睡那枕头上,张着嘴,一块馅饼就稳准狠地砸进他嘴里。
梁暮秋高兴道:“那好啊。”
说完他就看着郝建山,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就没了?”郝建山问。
梁暮秋眨眨眼:“还有什么?”
郝建山还想等梁暮秋表态,他再顺势提出来,如今只好说道:“直播嘛要给人看的。人家说了,要挑形象好的出镜,现在观众就爱看帅哥美女。”
他原以为梁暮秋会同意,谁料被一口回绝:“我不行,我没卖过东西。”
“谁让你卖了?”郝建山瞪他,“到时候人家就在果园做直播,你就假装摘梨,等镜头拍到你的时候,介绍一下我们梨的特色,为什么好吃,富含什么营养,有哪几种吃法,就跟你之前忽悠那群老外一样。”
梁暮秋安静地听,神色却明显犹豫,他并不想将自己暴露在任何镜头下。
“叔,一定得我吗?”他问。
郝建山说:“村子里本来年轻人就没几个,我不找你,难道找一群阿公阿奶去?一口方言谁能听懂?”
再说可能还要随机回答问题,梁暮秋头脑灵活,又有亲和力,换成别人郝建山真不放心。
他看着梁暮秋问:“你有什么顾虑吗?”
“我能有什么顾虑?”梁暮秋笑笑说道,“我去。”
郝建山抬起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郝建山兴奋地一晚上没睡,决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不光是卖梨,最好能全面宣传小梨村,带动一波旅游小高潮。
他连压箱底的西装都翻出来了,无奈这衣服十多年前买的,那时他还是个苗条小伙,但现在连扣子都扣不上,他一想穿西装也不符合他的身份,又给塞回箱子,换上一身质朴的印着小梨村标志的文化衫,宣传的同时还能遮一遮肚子。
直播团队隔天就到,直播间就架设在果园。
梁暮秋出镜的时候,留言成倍增长,刷得太快只剩残影。没人留意一个人的悄悄出现,直接下单成了当天购买榜的榜一。两天后,小梨村的梨就飞到了寰旭的食堂,当天每个员工的餐盘里都多一份梨。
两场直播结束,郝建山一统计,总共卖出去2万斤,库存去掉一半。
体验过才知道直播是个体力活,晚上回小院,梁暮秋狠吃了两碗饭,放下碗又歇好一会儿才攒起力气说话。
他问郝建山:“叔,你哪儿找的人,这也太厉害了!”
郝建山面露疑惑:“你不知道吗?”
梁暮秋一愣:“我知道什么?”
“这直播团队就是你家房客联系的,他没跟你说?”郝建山一开始也不知道,琢磨着哪有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反复思考想到厉明深,特意去确认,厉明深承认了。
梁暮秋愣住,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50章
送走郝建山,梁暮秋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决定给厉明深打电话。
厉明深很快接了,背景安静,梁暮秋听到他往后靠在皮椅里发出的声音,猜想他或许还在工作。
听完梁暮秋的话,厉明深并不居功,说道:“我只是介绍,都是郝校长在对接,我并没有出什么力。”
厉明深大可以大手一挥把那些滞销的梨全买下来,但买下来如何处理才能不浪费,否则便是对小梨村村民辛苦劳作的不尊重,况且他一直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小梨村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你化妆了?”厉明深问,声音压低。
梁暮秋面颊泛热,心跳也快:“你看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看的,正好看到你。”厉明深说。
“涂了口红,就一点。”梁暮秋强调,他上一次化妆追溯到幼儿园时期的文艺表演,无论男孩子女孩子一律要画,脸上抹胭脂,嘴巴也得涂,眉心再点一点红。
他带了点孩子气地抱怨:“栗阿婆非要给我化。”
厉明深听出来了,无声笑笑,说道:“很好看。”
他还记得梁暮秋出现在屏幕里那疯狂滚动的留言。他当时就在想,梁暮秋也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哦。”梁暮秋声音干巴巴的,一只手握住手机,另一只手拼命扇风,给自己滚烫的面颊降温。
梁宸安见了,以为他热,跑回房间把夏天的蒲扇翻出来,在旁边使劲扇风。梁暮秋顿时感觉更热了,抢过扇子,先在梁宸安屁股上拍一下,背过身继续讲电话。
怎么做好事还要挨揍,梁宸安揉揉屁股,跑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梁暮秋问,要不是他问郝建山都不知道。
厉明深突然安静下来,片刻后才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这不一样。”梁暮秋做了个深呼吸,“我得好好感谢你。”
“我这么做不是为让你感谢我。”厉明深说。
“那为什么?”梁暮秋问。
等了一会儿,梁暮秋才听到他的回答,声音有些沉:“如果非要有理由,那就是不想你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再累得睡着。”
那晚从郑天厚山庄回到公寓,厉明深给梁暮秋打了个电话,听梁暮秋在那头哈欠连天,说话声越来越小,直到后来没了声音。
他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握着手机没有动,听梁暮秋浅浅的呼吸,确认梁暮秋的确睡着了他便挂断,又打几通电话,托人联系到了直播团队。
他原本打算做好事不留名,但在郝建山询问后还是承认了。
他存了私心。
他清楚,梁暮秋如果知道一定会感激他。
他倒不是想借这份感激做什么,只盼某天东窗事发,梁暮秋能记得他的好。
摇着蒲扇的那只手忽然停了,慢慢垂落到身侧,梁暮秋抿住嘴唇许久没有说话,厉明深也同样沉默。
只剩呼吸在两端无声地交缠。
心跳剧烈又混乱,梁暮秋感到嗓子发干,坚持道:“总之要感谢你。”
“好。”厉明深依着他,“怎么谢?”
“没想好。”梁暮秋说,“等我想想。”
“好。”厉明深道,“我等你。”
挂电话,梁暮秋在原地站了许久,抬起双手将红透的面颊埋进了掌心里。
转眼又周五,一过中午,厉明深心思就明显躁动,坐在办公室里数次抬起屁股想走,又按捺着坐回去。
瞥一眼日历,已经十月下旬,一个多月的时间,周末去小梨村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他戒不掉的习惯。
可惜临时有事耽误,处理完天色已经昏暗。厉明深从办公室出来,第一次用跑的往电梯间去,拿了车就走,等到的时候已经星月高悬。
梁暮秋依旧在村口等他,车灯照出他修长的身影。他站在梨树下,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看向别处,只是冲他来的方向安静地等待。
厉明深的心在那一刻变得滚烫。
到了小院,他才知道原来等他的不止梁暮秋一个人。
先是梁宸安和杨思乐,等他停好车就一左一右地拉住他,往杨阿公的院子走。
院子里摆了一桌饭菜,碗筷整齐地码着,都还没动,显然在等他。
郝建山也在,见到他热情欢迎。
不同于商场酒桌上令人厌恶的虚与委蛇,厉明深能感到他们不掺半分虚假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