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以后(124)

　　拆纱布这天, Y国的天气还不错。
　　周予琛为了让叶颂明能见到第一缕晨光, 他让秘书把病房的窗户全部敞开, 迎来至关重要的时刻, 原本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失去频率。
　　病房里聚集了很多人，除了周予琛和陪同的秘书，布朗医生和助手也在，还有十几个医护人员，众人的脸上都挂着期待和忐忑的神色。
　　反观叶颂明，出奇的冷静
　　他坐在病床上，背部挺直，双腿随意盘起，两只手很放松的搭在腿上。
　　布朗医生走到他身边，轻声的问他有没有做好准备。
　　他点头说：“准备好了。”
　　下秒，一双属于别人的手按住他的头部，他感觉脸上的纱布在颤动，就在这刹那间，他情不自禁的战栗，下垂的手指开始蜷缩。
　　他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也能感受到背部吸收的阳光，只要想到自己有机会再次看一眼窗外的风景，他就情难自禁。
　　随着医生手中的动作，脸上缠着的纱布一层一层的减少，眉眼间的轮廓从模糊变得愈发清晰。
　　没多久，叶颂明的整张脸就暴露在空气中，他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周予琛立刻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叶老师。”
　　只是一声呼唤，差点就让叶颂明失控。
　　布朗医生退后两步，低头看着他，脸上浮现亲切的笑意：“好啦，叶先生，你可以试着睁开眼睛了。”
　　护士提醒道：“别急，突然见光可能会产生不适感。”
　　闻言，周予琛侧过一点身子，挡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叶颂明不着痕迹的深呼吸，等心跳平复以后，他才缓慢地睁开双眼。
　　有一丝微光从他双眼的缝隙中透过来，他隐隐心悸，不能自已的攥紧周予琛的手。
　　知道他心底还残留一丝恐惧，周予琛鼓励道：“叶老师，睁开眼睛看看我。”
　　叶颂明很轻地眨眼，长睫落下又掀起，仿佛蝴蝶扑闪的翅膀。
　　一阵略显酸麻的感觉侵袭眼眶，他不适地闭上眼睛，大概过了六七秒，渐渐适应这种感觉，他迫不及待的再次睁开双眸，光亮闯进他的视野，他微怔一瞬，随即转过头，黑耀般的瞳仁蒙一层浅浅的柔润的水光，用这样的眼睛看人，好像无论做过什么事都会被原谅。
　　周予琛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紧张的神色在记忆中非常少见，整个人也清瘦了许多。
　　叶颂明伸出手，摸着这张脸，开口道：“予琛。”
　　“你看见我了！”周予琛激昂的表情还带着点不确定的忐忑。
　　叶颂明缓缓地眨动眼睛，视野中的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盯着看许久，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点头。
　　“予琛，你有点瘦了啊。”
　　周予琛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捧着叶颂明的脸，欣喜道：“叶老师，你成功了！”
　　“恭喜叶先生。”医生和护士都投来欣慰的目光，纷纷给予祝福。
　　布朗医生靠过来，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代替了周予琛的位置，开始为叶颂明做术后检查。
　　“暂时没有病发症的迹象，视力模糊属于正常现象，叶先生的术后恢复非常不错，没有出现明显的水肿，接下来需要每日进行抗菌治疗，还要服用抗排斥药，大概要三个月以后，角膜会达到稳定的状态，这期间要注意保护眼睛，千万不要产生眼疲劳。“
　　周予琛接过护士递来的病历单，频频点头，用心记下医生说过的每一个字。
　　此时的叶颂明却没太多耐心听布朗医生说些什么，他看完周予琛的脸，视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然后转向窗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下床走动，更加渴望的是看一眼窗外的风景。
　　他敷衍地对医生说了一个“好”字，两只脚落地，迅速从床上站起来。
　　他一点点靠近窗户，院子里的草木香浮进鼻端，耳朵听到交杂在一处的声音，最重要的是他看见了有色彩的画面。他抬起手，遮在眉间，挡住不适应的光，想仔细看一看久违的世界。
　　不见蓝天和白云，入眼是一片白色的建筑物，底下是细碎的叶片，密密层层的铺开，穿着蓝色病服的人在小道走动的身影，在常人看来没有欣赏价值的场景却击中了叶颂明的灵魂。
　　他以前从未发现，这个世界竟然如此绚丽多彩。
　　“叶老师。”
　　周予琛缓步来到他身侧，这时候医护人员都已经出去了，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叶颂明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看着外面的景色，他很轻地吐口气，好像把多日来积压在心底的愁思吐出，终于露出熟悉的笑容：“ 予琛，我又看得见了。”
　　话落，他转过身，双手摸上周予琛的脸颊，细细地打量着，进行一场漫长的对视，不知不觉两人的头靠近，鼻尖几乎要抵在一起。
　　他们的呼吸交融着，不分彼此。
　　两人拥抱的身影被日光拉的颀长，远远看去，像一幅美丽的油画。
　　...
　　几经转折，叶颂明终于恢复视力。
　　他执意要回国治疗，俩人并没有在Y国逗留太久，拆布三天后他们就飞回S市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叶颂明没有冲进婴儿房找宝宝，而是先去后院看导盲犬。
　　周予琛跟在后面，听见他呼唤斐的名字，笑着摇摇头，叹口气说：“活的不如狗。”
　　没一会儿，叶颂明就牵着斐上三楼找祈舟。
　　宝宝好像知道要迎接两个爸爸，一改往日的蒙头大睡，出奇的有活力，育婴师哄了半天也不见有睡意，直到叶颂明牵着斐进来才知道怎么回事。
　　叶颂明只看一眼就猜出育婴师的身份，对着人微笑点头，就迫不及待走近婴儿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他用湿巾擦擦手，弯着腰瞧半天，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深。宝宝躺在白色棉布上，穿着小睡衣，两只小腿光着，睁大眼睛好奇地和他对视。
　　看了半天，他觉得很惊奇，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幻想中的宝宝面孔是缩小版的周予琛，可真实的祈舟不太像周予琛，如韩姐形容的像他多一些。
　　“别像我啊，我哪有你周爸爸好看。”叶颂明轻笑着开玩笑，伸出手去摸儿子的小手。
　　祈舟用整只小手圈住他的大拇指，劲头还不小，明显要往嘴里送。
　　叶颂明哭笑不得，缩回手，去摸祈舟的小脚丫。
　　祈舟用蹬脚来回应他。
　　“好玩吗？”
　　冷不丁传来周予琛的声音。
　　叶颂明一偏头，看见坐在身旁已经换了衣服的周予琛。
　　“祈舟又长肉了。”叶颂明笑着说，“真不可思议，半个月前我还想有没有机会单独带祈舟出去玩，像一个正常的爸爸那样，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实现。”
　　“是啊，叶老师如愿以偿了，今晚就可已推着祈舟逛公园。”
　　莫名的，周予琛的语气里夹杂着丝丝落寞。
　　叶颂明太过兴奋，自然没有察觉出来。
　　他看着宝宝，一直带着斐和宝宝互动，而周予琛一直看着他，目光始终没从他脸上移开。
　　周予琛在想些别的，想着两个人紧密相处的这段日子，胸腔里有点闷，像是风雨欲来的天。他渴望叶颂明恢复视力，却也暗暗享受被依赖的感觉，他很珍惜和叶颂明黏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可以找各种借口随时随地出现在叶颂明身边，可现在叶颂明已经恢复正常，那也就代表他没有理由天天往出版社跑，叶颂明不再需要他的贴身照顾。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执着，叶颂明终于感到异样，缓慢地转过头，迎上他复杂的眼神，带些真切的惊讶：“予琛，你不开心吗？”
　　周予琛收敛神色，笑说：“我开心啊。”
　　叶颂明以为他担忧自己的眼睛，安抚道：“你放心，我这一路感觉都很好，也不觉得疼。”
　　“嗯，”周予琛不大自然地低声道，“叶老师，你之前说我是你的唯一，这话的有效期是多久？”
　　叶颂明眉心微蹙，琢磨片刻明白了周予琛在担心什么，他掰过周予琛的肩膀，正视对方的眼睛：“予琛，只要有你在身边，我的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