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44)

　　客厅里的灯还开着，陈越泱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换鞋，脱衣服。
　　陈郁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客厅里传过来，“怎么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
　　“没听见。”
　　陈越泱回答道，走到餐厅倒了杯水，陈郁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拿的什么？”陈郁站起来过去接了一把，把那箱樱桃放在茶几上看了看，“樱桃啊，想吃了？”
　　“不是，”陈越泱犹豫了一下，“薄淙爸爸给我的。”
　　陈郁沉默了一下，表情没什么变化，问他：“你那个男朋友？”
　　陈越泱没说话。
　　“刚才你男朋友送你回来的。”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他家阳台正对着单元楼的门那边，陈郁肯定是看见了，至于看了多久就不知道了，自从他刚回来那晚不欢而散以后，他们一家人再也没有讨论过有关男朋友的事，陈越泱不想打破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谐场面，便没有回答，放下了杯子，站在那等着陈郁下面的长篇大论。
　　陈郁问他：“他有驾照吗就开车？”
　　陈越泱愣了一下，转过身，“有啊。”
　　“他比你小一岁都有，你还没有，”陈郁微微皱着眉说，“你抽空学一个怎么样，学出来了我给你买辆车，随便你挑。”
　　陈越泱看着他，表情有点复杂，“啊？”
　　“他有车你也得有啊，一直让他开车吗？主动权全在他手里了。”
　　“他没车，那是他爸的。”陈越泱还没反应过来陈郁在说什么，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答了，“和主动权有什么关系？”
　　陈郁大手一挥，“你不知道会开车的重要性，等放暑假你就去学。”
　　说完站起来背着手回卧室了，留下陈越泱一个人在客厅茫然。
　　没过多久，陈越泱刚躺下，就收到了薄淙到家的消息，没等他回复，卧室门被推开了，他转头看过去，是苏文言。
　　“还没睡呢。”苏文言过来在他床边坐下，“今天出去玩的开心吗？”
　　陈越泱往旁边挪了挪，“嗯，很开心。”
　　“你那个对象，叫薄淙是吧，名字很好听。”
　　“是，我爸跟您说的？”
　　“嗯，他还送了樱桃，大过年的，你改天也送些东西给他家。”
　　陈越泱有点没明白过来，“您说什么呢？”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苏文言轻声说，“你是一直喜欢男生，还是只喜欢他？”
　　“我不知道，”陈越泱想了想，“喜欢他之前，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是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特别喜欢他了。”
　　苏文言没说话，沉默的看着他，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半晌，扯出一个笑，陈越泱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怎么了，妈？”
　　苏文言冲他笑了笑，“泱泱，你哪天把薄淙带回家给我们看看啊？”
　　“你们怎么了？”陈越泱吓得不轻，从床上爬起来坐到苏文言面前，“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你别着急，”苏文言把被子给他往上拉了拉，“我和你爸爸不反对你交男朋友，我们只是怕你和我们赌气，故意这样做的。”
　　“泱泱，你可以骗我们，但不能骗你自己。”
　　陈越泱一下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一瞬间眼泪滚落下来，迅速洇湿了被角，苏文言伸出手给他擦，怎么也擦不干净，陈越泱抬起手抓住苏文言的手，说：“可是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他，我再也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苏文言探过身抱住他，柔软的手掌温柔的拍打着他的背，过了一会儿声音哽咽的开口，说：“妈妈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陈越泱醒的很晚，睁眼时房间里还昏暗一片，外面好像阴沉沉的，天气不好，他在床上躺了会儿，跟薄淙聊了会天，才起来洗漱。
　　洗漱完拉开卧室的窗帘才发现外面今天下雪了，不知道下了多久，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还在下，和平江的小雪花不一样，琴岛下的是鹅毛大雪，被北风吹得花白一片，看不清外面。
　　陈越泱慢吞吞的从卧室出去，陈郁和苏文言正在穿衣服，好像要出门，见陈越泱起来了，苏文言给他指了指餐桌上盖着的饭，“吃点早饭垫一垫，中午我们烤肉吃，怎么样？”
　　“好，”陈越泱点点头，“你们要去哪？”
　　“后天三十儿了，我和你爸出去买春联，再买点别的东西。”
　　陈越泱走上前，“外面下着雪呢，停了再去吧。”
　　陈郁说：“你醒的晚没看见，现在比早上小多了，趁着小了赶紧去，说不定等会又下大了。”
　　陈越泱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雪，想了几秒，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陈郁冲他摆了摆手，“太冷了，你别去了，在家等着我们。”
　　“我想去，”陈越泱看着他们说，“我不想自己在家。”
　　此话一出陈郁愣了一下，苏文言马上就同意了，“那你快去穿衣服，要穿最厚的啊。”
　　陈越泱点点头，转身回卧室去了，苏文言没一会儿也跟了进来，挤开他打开衣柜翻起来，“我给你找吧，你不知道冷暖。”
　　“这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又不傻。”陈越泱小声嘟囔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看着苏文言翻腾。
　　出门时雪又小了点，不刮风了，雪花直直的落下了，看着特别快，陈越泱窝在后座看着前面，陈郁没说去哪买，陈越泱看着外面的路，越看越眼熟。
　　“下车吧，”陈郁在桃溪路街口停下了车，“这些东西这一条街上就都能买齐了。”
　　苏文言打开车门，“桃溪路啊，我们走的时候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陈越泱坐在后座，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干过这么后悔的事。
　　陈郁过来打开后座的车门，“怎么不下来？”
　　陈越泱有点心虚的挪开目光，“我，我胃有点疼，在车上等你们吧。”
　　“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饭啊，”苏文言有点急了，“先带你去吃点饭再回来买。”
　　“不用不用，”陈越泱赶紧摆手，“我就是不太想动，你们快去吧。”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两个人，陈越泱坐在车里叹了口气，然后拿出手机给薄淙打了电话过去。
　　“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薄淙应该是在看店，周围说话声特别乱，夹杂着董佩兰和薄林山的喊声，还有计算机算数的声音。
　　“我跟我爸妈出来置办年货，你猜我爸来哪了。”
　　薄淙沉默了一会，说：“来我家了。”
　　“真聪明，我吓死了，没敢下车，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你家。”
　　薄淙声音也有点慌，“他俩还能认出我来吗？”
　　“肯定能吧，昨晚我妈还跟我说你了。”
　　薄淙这次过了一会才回话，周围听起来安静了不少，“说我什么了？”
　　“说要你来我家给他们看看。”
　　“你疯了还是你妈疯了，”薄淙压着声音喊了一声，“你给他俩灌迷魂汤了？”
　　“没有，他俩自己想开了的。”
　　“那意思是，我能每天去见你了吗？”
　　陈越泱这次的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你不嫌麻烦就来呗。”
　　薄淙嘿嘿笑了两声，“见你我能嫌麻烦吗，明天你能不能陪我去我爷爷奶奶家送东西？”
　　“行啊，你来接我。”
　　“好。”
　　虽然就隔了几米远，但两人都没舍得挂电话，东扯西唠了好一会，一直到董佩兰扯着嗓子叫薄淙过去搬货才挂断。
　　雪好像停了，陈越泱打开车门伸手试了试，只有几片小雪花落在手上，很快化成了水珠，这时候陈郁和苏文言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陈越泱下车，打开了后备箱，把东西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