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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寄北(4)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时间:2020-01-20 08:13 标签:年下 HE 双向暗恋 都市 虐恋

  周寄北后仰着脖闭着眼。脑海里都是季琼宇。推搡自己的季琼宇、朝自己发火的季琼宇、和姚轶做/爱的季琼宇。周寄北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右边的大腿,才发现那儿几乎已经布满了刀疤。皮肤近乎已无完好之处。
  下次就没地方割了。不过季琼宇从没发现过,因为他都往大腿根上割,季琼宇哪有机会看。季琼宇也懒得看。
  周寄北抽了纸巾将刀片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重新塞到枕头下。他有些困难地躺了下来,大腿因辗转摩擦而渗出剧痛。
  每回姚轶住在这儿,他都疼得睡不着。
  一夜无话。到了隔日早晨,姚轶早早地下了楼,他裹着松垮的睡袍,胸口微敞。季琼宇正看着电视里的新闻,余光瞥见姚轶正走过来,就转头冲王嫂说道:“王嫂,煮一份小馄饨,不要葱,放点虾米。”
  “好的先生。”
  “等下你送我去老叶那儿,我得去交份资料。”姚轶习惯性往季琼宇怀里一靠,季琼宇搂着他的腰捏了两把,再将人稍稍松开。
  “好,那你先去换衣服吧。”
  “嗯,我.....”姚轶话音刚起,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季琼宇不明,跟着抬起了头,脸色顿时一僵,嘴角的笑已然都快挂不住了。
  周寄北推着轮椅从客房出来,他只穿一件单薄的棉衬衫,身下却穿一条未过膝的休闲裤,半条腿都露在外头。
  姚轶和季琼宇对视了一眼,后者率先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周寄北到身边,季琼宇抬手掩嘴轻咳了一声,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
  “贝贝,大冬天的怎么穿那么短的裤子?”
  周寄北伸着脖子望正在厨房忙活的王嫂,他吞了吞口水,感觉喉底干燥,似着了火。急需一些热水热汤的东西润润嗓。
  “贝贝。”季琼宇又喊了一遍,这声听着有些严厉,迫使周寄北不得不抬头看他。
  “想穿就穿啦。”周寄北随口一答,碰巧这时王嫂端着小馄饨走出来,周寄北眼尖发现,连忙抬了抬手说:“王嫂,我想吃小馄饨。”
  “......”姚轶连手都伸了一半,此刻进退两难。周寄北压根都没看他,只是用双手撑着下巴,声带撒娇。
  “王嫂,我饿了。”
  “先给贝贝吃吧。”姚轶将手一缩,以眼神示意王嫂,王嫂眼露抱歉,转身便将馄饨端到了周寄北的面前。周寄北捏着汤匙凑近一闻,肉香混着虾米的香气扑鼻而来,周寄北满足地喟叹,他刚准备盛一个吃,碗却被一只手挪走了。
  “王嫂,再去煮一碗。”季琼宇把腕推到一旁,顺便再将手边的椅子拉开,他扣住姚轶的手腕让他坐下。
  “你先吃吧,还赶着上班呢。”姚轶倒是十分惊诧,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季琼宇,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瞥向周寄北,发现他正低着头玩手指。
  “吃饭本来就慢,还不快吃?”季琼宇似乎是没了耐性,口吻发得很急,周寄北一句话都没说,又低头拨弄着手上的小口子。等剥调了两层皮,他忽然将轮椅调了个方向。
  “上哪儿去?”季琼宇的口气不冷不热,周寄北瞥过脸看了眼姚轶面前的馄饨,嘴角带笑道:“上学。”
  “不吃饭就上学?”
  姚轶用手肘碰了碰季琼宇,眼尾不客气地剐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埋怨。
  “贝贝,这碗馄饨我还没动过,你饿了就先吃吧。”姚轶端着馄饨走到周寄北面前,他甚至细心地替他将汤匙的方向调了个面。
  周寄北本来垂着眼,这时缓缓抬起了头。他歪着头紧盯着姚轶脖子上的某个痕迹,瞳孔越缩越紧,紧到都快将自己勒死。
  “啪!”地一声,周寄北一扬手将馄饨掀翻在地,滚滚热汤顿时泼在了周寄北到腿上和地上。姚轶惊呼一声,人都忍不住跳脚。
  周寄北却仿佛全无反应。热汤浸湿了他的裤子,覆在他满是伤痕的大腿上,疼痛如山倒,周寄北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季琼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他一把将姚轶拉过,急急忙忙地检查。
  “有没有被烫伤?”
  “没事.....”姚轶连连摆手,他不过是被溅到了些汤汁,弄脏了衣服罢了。
  “啪!”
  “琼宇!”
  “先生!”这一声叫所有人都不忍叫了出来,周寄北的头偏向一边,额前的头发都被打乱了。他下意识地捂住脸,眼珠机械地转了转。
  “给姚轶道歉。”季琼宇怒火中烧,几乎是怒不可遏。他扯着周寄北的手腕使劲地往前拽,周寄北那截纤细的手腕似乎都能被他拧断。
  “不用了.....我没事.....”
  “给姚轶道歉!你听到没有!”
  周寄北感觉从手腕处、大腿根传来的两种疼痛。前者是粗暴直接的,是直传神经末梢的疼;后者是入侵型的,带着火辣辣的、火烫灼心般地疼痛,是直劈人魂的。
  还有一种,大概就是.....被刀子捅着心的感觉。刀子尖锐,很粗暴地撕裂着心脏,直白又血腥。
  周寄北的脸肿了半边,他困难地动了动手指,企图挣扎,却被疼痛所阻挠。
  “对不起。”
  季琼宇气得下颚都抖,他狠咬过嘴唇,然后咻然松开了手,周寄北的手没了着力点,一下子砸在轮椅扶手上,骨头砸在冰凉金属上,听来惊心动魄。
  “王嫂,把地收拾一下。”季琼宇似乎都不愿再看一眼周寄北,他忿然至极,转头就走。姚轶看了看周寄北,眉头紧蹩,一张嘴开了又合还是没说一个字。
  周寄北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烫得一塌糊涂的裤子,头一回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小姚人不坏。各位母亲冷静。


第5章
  季琼宇的高中语文老师叫周鹊。周鹊出生在农村,父母一辈全是靠种田为生的,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连同周鹊的名字,都是抬头看见一只喜鹊鸟后,随口扯得。但他们却知道知识能改变命运,拼了命得供周鹊进县城上学。周鹊也很争气,高考过后,变成了全村唯一个大学生。
  他背井离乡,两手空空,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和不安只身来到S市。
  往往一无所有的人,发起狠来才会有股飞蛾扑火地劲儿。每每天还没亮,周鹊已经起床学习。宿舍里靠墙最里的一张床总是空的。
  他像刚刚摸到金字塔边的小人,如同跌入深海便抓住浮板的溺水者在自改命运。
  后面的一切便是顺理成章的。周鹊以极优秀的成绩从A大中文系毕业,同时被市五高中递了橄榄枝。
  他就是在那里认识季琼宇的。季琼宇那会儿反倒是个有些乖戾的学生。青春期的反叛在他身上格外明显。他厌烦学习,不是翘课就是睡觉。周鹊往他家打电话,季琼宇就捏着鼻子,学他老爸那故作深沉的声音说:“周老师啊,季琼宇生病啦,发烧烧到三十九度五,要变成戆大(傻瓜)了。今天不来上课啦。”
  季琼宇学不来他爸的精髓。他爸说话确实喜欢上扬尾音,但他爸烟抽得凶,声音时常嘶哑。而季琼宇的声音很干净,带一股少年人独有的元气,就算是刻意压嗓,一听也就露了馅。
  周鹊在电话另一头不忍一笑,他清了清嗓故意说:“这样啊…季琼宇,你爸就站在我旁边呢。”
  “……啪!”电话被猛然挂断,耳朵旁只剩下冗长急促的盲音。
  周鹊失笑般地摇了摇头,一旁的季立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他总是这样,一礼拜总得逃一次课。回回都得模仿您。”周鹊转身给季立文倒了杯水,季立文连忙伸手去接。
  “这个浑小子,我回去就抽死他!三天就得打一顿!三天不打,第四天他就皮痒了!”季立文恶狠狠地骂,他下意识地猛喝了一口水,结果因为喝得太急,水呛进了气管里。
  “咳咳…”季立文一瞬间涨红了脸,他躬身曲背,手抓办公桌沿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鹊见状连忙替他顺背,季立文几次摆手说没事。一张脸半红半白,像开了染房。
  这家人都挺有意思。周鹊心想。
  季立文是个真男人,说揍就揍。季琼宇经过连续两天的皮带伺候以及——不读书将来就去捡垃圾等种种言语恐吓后,忽如一夜惊坐起,再也不敢逃课,尤其是语文课。
  他见了周鹊便想起被他爸支配的恐惧。如同老鼠见了猫,鸡见了黄鼠狼。一副膏药贴到痛处,变得说一不敢说二。
  一来二去地,季琼宇反倒成了同周鹊最熟悉、最亲昵的人。等到季琼宇高中毕了业,仍旧与周鹊保持联系,一年总会回学校看望一次周鹊。
  而周鹊在那几年里,人生也随之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他同邻校的女老师相爱了。爱情如天雷勾地火,来势汹汹,情难自控。
  周寄北的出生是一个意外。随之而来的现实—地位的悬殊、家世的门户不当、飘摇不定的不安感抵过所谓的海誓山盟。在一起很难,分开却很容易。
  周鹊也头一回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被生活棒头当喝的滋味。它不是平静如水的,是死水微澜的。有时候还带着滂沱大雨,狂风怒号打得你措手不及。
  你以为是你在过生活,实际上你已被生活手刃数次,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周鹊带着周寄北回了农村。他最终还是没有被这座城市所接纳,虽然人人都说五光十色潋滟好,他却只见到了冷漠同残酷。
  季琼宇似乎也和他断了联系。没了手机通讯,邮政又时常将信件弄丢。时间久了,好像双方都忘了彼此。不刻意提及,也已无处可寻。
  但殊途同归,相逢也许还真曾相识。
  季琼宇大学毕业后,就接盘了他老爸的公司。浑小子长大了倒也拎得清了,分得清主次了。年纪轻轻,做起事来倒还有一套,摆得平下面的人,也压得住董事会那些老人。季立文宣布即刻退休,要回老府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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