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园(20)

　　高悦手足无措地捡米粒，捡起来想要吃，又听高太太掩饰不了的那种厌烦的气音。她讲过高悦好几次，掉了的东西不要吃了，但掉在那她又不高兴。
　　高悦吃不能吃，掉也不能掉，她活该就不能犯下这种错，犯下了也什么办法都赎罪不了。
　　她就应该是个淑女，一丁点的错都不要犯。
　　高悦低着头，忽然道：“我一直在讨好你们，我一直在渴望着你们一星半点的关注。但是，我得到什么了呢？你们不相爱可以离婚，没必要装给我们看。你们这样不累吗？我好累啊！哥哥有个人爱他不好吗？你们给过他一丁点爱吗？”
　　高悦边讲边哭，哭成个泪人：“我好羡慕他，还有个人可以爱。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她猛地站起来哭着跑了。
　　剩下冷静的三人坐在那里，守着丰盛的晚餐。
　　高夜起身：“我去陪她。”
　　他在花园里找到高悦，把小女孩拢在自己的怀抱里。高悦趴在他的肩上大哭。
　　当晚，高悦帮高夜收拾好东西，不走大门，来到花园的墙根底下。高夜先把行李箱给扔出去，三两下窜上墙，回过身来。
　　高悦在墙根底下望着他：“哥，快走吧。”
　　“你呢？”
　　高悦笑了笑：“我没事啦，有好多人陪我玩呢。”
　　高夜颔首，高悦忽然想起来，从小包里掏出一把枪扔给哥哥：“拿着！”
　　高夜接过，是爸爸的枪。
　　高悦眨眨眼：“保护好小猫咪。”
　　高夜点头，翻过墙走了。


第30章 旅行
　　纪秋觉得怀孕是很恐怖的事，是在看到颜真雨里哭着跑来找他的时候，他来了，什么话也不说，坐那只是哭。他头发滴着水，这样冷的天了还只穿了件衬衫，滚得满身泥水，狼狈极了。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纪秋急得不得了，而颜真只是哭。
　　纪秋只好把自己的睡衣拿出来，送他去洗澡。洗完澡，颜真也不哭了，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纪秋让他换了自己的一身衣服，又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颜真环顾四周，这个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电视柜上放着一只大狗，卢比趴在大狗上好奇地看他。家里都是圆角实木家具，田园的碎花桌布，有一整列橱柜放着各种各样的盘子，进门的地方鞋子很多。阳台两个小沙发，一只小茶几上面点着蜡烛，摆了几样蛋糕甜点，大概纪秋在等人。
　　颜真悲从中来，抬头问他：“有吃的吗？”
　　“有有有。”
　　纪秋从厨房盛了一大碗鱼汤，那是准备给高夜当宵夜的。怕颜真不够，又把阳台的甜品水果拿了来，堆了一桌子。颜真狼吞虎咽地吃，并不和他客气。他怀孕了，胃口大得很，边吃边看纪秋，好像胖了点，脸上圆润发光，显然被养得很好。中途，纪秋接了个电话，高夜要来。纪秋忽然高兴起来，从卧室搬出一大箱乐高。
　　颜真问他：“你们还玩这个啊？”
　　“没有，我自己偷偷拼的。”
　　“为什么啊？”
　　“给高夜做礼物，他快要生日了。”纪秋故作神秘：“不要告诉他哦。”
　　颜真看着他：“真羡慕你。”
　　纪秋还和小孩一样。
　　颜真又道：“你问他了吗？”
　　“没有。”
　　“趁他还有点热乎劲，赶紧拿下他啊。”
　　纪秋闷闷的，专注拼乐高，他要拼一个飞机给高夜。
　　“毕业后系统就分配了，难道你还要挑？”
　　颜真冷笑一声，喝完了两碗鱼汤，又啃着一个大苹果。
　　他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恶毒。
　　“他这么好的身家你从哪找啊。”
　　“我又不是为了他的身家。”
　　“说出去谁信。”
　　纪秋不说了，颜真恶狠狠地看着他，看着他那纯白无瑕的好友趴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堆乐高，他深呼吸了两下，拿起衣服就走。
　　“我先回去了。”
　　纪秋道：“我送你。”
　　“衣服改天还你。”
　　“不用啦。”
　　两人在玄关“谦让”起来，颜真不要他送，纪秋偏要送。争执中，纪秋偶然看到颜真身上的伤，先是手臂，在上臂的地方，纪秋一把扯下衣服，接着是胸口、背，斑斑驳驳大大小小的伤痕，都在隐秘的位置，顺着腰臀绵延往下。大部分是鞭子，有些是棍、或者别的器具，因为洗了澡，那些抽痕又鲜活起来，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子，嫣红可怖。
　　而颜真，现在还怀着孕呢！
　　纪秋吓傻在那，嗓子都哑了：“你这是怎么了？”
　　颜真匆忙拉上衣服，笑道：“你真是小孩子，不知道这是情趣吗？”
　　他悄悄凑向纪秋：“怀孕的O胃口大着呢。”
　　纪秋呆呆看着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颜真抚摸纪秋的脸：“抓住了机会就往上爬，不要松手。你没有犯错的机会。”
　　颜真走了，留下一道黑色的阴影。他说的话萦绕在纪秋耳边，满身的伤浮现在眼前，整个屋子都被他冰冷的语气笼罩着，浑身寒津津的。是啊，他快要毕业了，毕业后就要接受系统分配，嫁给一个陌生的高契合的Alpha。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永无尽头，想起来就可怕。
　　一瞬间，纪秋有了种前途未卜的惆怅感。
　　他缩在沙发上，偏偏这时候客厅的灯坏了，一会亮一会暗，吓得心都揪起来。门忽然打开，一个高高的身影走了进来。纪秋腾地窜起，飞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高夜把行李箱扔了，也紧紧抱着他。
　　“收拾东西走。”
　　“怎么了？”
　　“去旅行。”
　　“现在？”
　　“嗯。”
　　高夜和他说，他定了晚上的票，到下城去。下城，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到下城去？高夜什么都没和他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高夜在一辆大巴上了。
　　面对茫茫的黑夜，他懵然无知，却很兴奋。一路跟在高夜身后，全部都由高夜决定，高夜去哪，他就跟到哪。在大巴上，就更兴奋了。高夜坐在他身边，还给他盖了条小毯子，他什么都不怕。
　　他们就这样踏上深夜的旅途了。


第31章 决定
　　三四月份，天气还是很冷，大巴在黑黢黢的高速上行驶。越走越荒芜，外面看不到一丝光亮。高夜正襟危坐望着前方，纪秋知道他大概坐不惯这种车，到处都是人，两层是床铺，一层是座椅。来往进出的人鱼龙混杂，大半夜还有人在喝酒打牌。
　　他们两个小孩子挤在一群大人里，走动间要推来搡去。高夜一言不发，让他坐里面，自己遮挡了大部分喧嚣。
　　才开始纪秋还眨着眼看外面，后来渐渐乏了，就靠着高夜打盹。一路上，他或是歪在高夜肩上，或是躺在高夜腿上，或是好奇地盯着外面瞧，还当这是一次探险的旅程。
　　凌晨的时候，他们才到站。
　　高夜带着他下来，天蒙蒙亮，车厢吐出他们一群人就走了。面前只有一连栋的欧式建筑，巍峨壮丽，广场渺无人烟，四周都十分空旷。这里没有其他建筑、没有人、没有树木花草，像一座遗忘的孤岛。
　　车站只有一个出入口，凌晨他们只看到三三两两人上城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而没有人进去。
　　高夜和他在外面徘徊，冷风吹着他们的小脸，两个孩子样的少年依偎在一起，试探着走向那个入口。
　　“喂，小孩让开！”一队穿着制服的部队士兵将他们驱逐开来。
　　他们整齐划一地迈着步子，严肃威严的脸孔带来强大的震撼力。这还是纪秋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军人，他们都是一群Alpha，比他高出许多，异常强壮。他们都是分化出来的高阶物种，连高夜在他们面前都显得稚嫩。
　　纪秋立马要拉着高夜走：“走吧，这里都没什么人。”
　　高夜摇头：“我要到下城去。”
　　一个士兵听到转身：“你们要到下城？”
　　高夜道：“是的。”
　　那士兵像听到一个笑话：“下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你们还要下去，活腻味了吧？”
　　高夜坚毅的面孔没有表情，看起来非常坚定。
　　“有证件吗？”
　　“有。”
　　“拿出来我看看。”
　　高夜掏出自己的ID卡给他看，那士兵在自己胳膊上一刷，咧嘴：“哟，还是贵族。”
　　“你的呢？”
　　巨人看向躲在后面的Omega，一只又嫩又肥的小兔子。
　　纪秋看向高夜，高夜又拿了张ID卡给他。
　　“他的在我这。”
　　那士兵瞧瞧纪秋，又瞧瞧高夜，调笑道：“私奔呐？”
　　纪秋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高夜敏感地站在纪秋面前。
　　“小心你的兔子味被我那群战友闻到，他们可不是吃素的。”那士兵呸了一声：“不过我最讨厌这种兔子味，忒腻味！”
　　高夜没有说什么。
　　“跟我来吧！今天幸好遇到我，不然你们都被没法进去。”
　　那士兵吊儿郎当挎着枪，高夜抓着纪秋的手，衣服内侧就是枪，枪管贴着肌肤冷冰冰的。高夜不着痕迹地握住，精神高度紧张。
　　纪秋只是觉得怕，出来玩干嘛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啊，这里好恐怖。
　　进去后只能看到一个偌大的穹顶，四处苍白萧条，除了几扇琉璃花窗什么装饰都没有。来来回回灌着股风，吹得人脊背发凉，地上散着一些文件，打着卷地到处飞，也没人打扫。那士兵带他们办完手续，来到唯一的一个月台前：“知道规矩吧？”
　　高夜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