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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友(24)

作者:库查卡拉沃夫斯基 时间:2019-01-18 19:55 标签:都市情缘

张叶丹看他盯着梁椿以为他也想再喝一杯,“我不喝了,这杯你喝吧,喝两杯就行了。”
老太太紧跟着也劝,“就是,经鸿你身体也不好,听叶丹的吧,少喝点。”
梁椿觉得有点好笑,以前都是顾经鸿端着酒杯,朋友们劝梁椿酒量不好别喝了。
老爷子喝了酒话变多了,“你在国外都喝洋酒吧。”
梁椿应说,“也有啤酒,但是度数比国内的高。”老爷子支使老太太再下点肉,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老爷子开始聊那个永恒的话题,房价。时不时问问梁椿美国的房价怎么样。
“我给他们两买了套房,在四环,丰台那,我当时买的时候多少万,我前两天一打听,现在每平又涨了八千。”
“你爸出了一回大血,他就指着这一次吹一辈子呢。”老太太敲敲碗沿,张叶丹把头发挽到耳后,“妈,你就让爸说吧,不管怎么说还是最应该谢谢爸。”
话题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绕回顾德睿的产期,老太太戴上眼镜仔仔细细地研究日历,老爷子大声嚷嚷着不是不是,就是19号。
“上次她打电话跟我说的,她说了。”
“我怎么记得是个星期天呢。”
梁椿也盲目地跟着去看日历,其实16号还是19号都跟他没关系,反正他永远也插不上话。
那天在酒店和贺祈通话,贺祈还觉得他们能复合,即使过了两年。梁椿当然也做过这种梦,真的做梦,在梦里,醒了就不做了。如今看来更是讽刺,他们面对面坐着,处在同一个时间、空间、同一个宇宙但依然感觉很遥远。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血缘关系在顾经鸿周围形成了一个结界,即使梁椿走到他们中间、挤进他们的饭桌,结界的形状也跟着变化。就算是那个叫张叶丹的姑娘也跟他不一样,只有他是局外人。
梁椿帮着撤了桌子,张叶丹戴上围裙,客气地让他不用忙了,去客厅坐一会儿。梁椿去客厅取了大衣就打算告辞了,老太太让他再待一会,问他今天吃的好不好。梁椿穿上鞋在玄关又跟老太太说了五分钟的话,“阿姨辛苦了,我吃好走了。”
老太太叹口气,“自己一个人多不容易,好好照顾好自己,有空还来阿姨家玩。”顾经鸿从后面走过来,“我去送送他。”梁椿刚想拒绝,顾经鸿踩着鞋已经开门出去了。
“天怪冷的,你不用送了,快上去吧。”
顾经鸿系好大衣的扣子,用眼神示意他,不用废话了快走吧。
梁椿和他走出来楼道,拿出盒烟,自己把火点上了,顾经鸿冲他伸手,梁椿问,“你能抽烟吗?”顾经鸿啧了一声,从他手里把烟夺走了,两个人走在十二月的街头,抽着同一盒烟。
“你要结婚了吧。”
“嗯。”
顾经鸿问,“你怎么学会喝酒了?”
梁椿把脸转向他,像一个蹩脚的讲笑话的人,还没说出来自己先笑了,“我室友是俄罗斯人。”
顾经鸿也笑了,“那我明白了。”
梁椿晃了晃脑袋,“嗯嗯,你明白吧。”
“我要结婚了你高兴吗。”
“高兴。祝贺你。”
顾经鸿踩熄了烟,挡在梁椿面前,“说实话。”
梁椿保住双臂,“你让我说实话。”
“嗯。”
梁椿伸手想点一下他的肩膀,没点上去,虚指了一下就收回来了,“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他妈能高兴吗,我当然希望你离了我这辈子最好都过得狗屁不是。”
“当然也不能太不好,但是也不能太好。”
“最好你所有高兴的时候,都想起我,然后就没那么高兴了。”
“我就这么恶毒,你以前不就知道了吗。”
梁椿绕开挡住路的顾经鸿继续走,顾经鸿伸手拦住他,“你怪我吗?”
梁椿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顾经鸿不用听他说话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梁椿肯定在骂他又说什么胡话。
“那你说你怪我吗?”梁椿问。
顾经鸿没说话,梁椿笑了一下,退开一步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顾经鸿落在后面两步,低着头,失魂落魄的。梁椿拧眉,勾着顾经鸿的脖子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想什么呢叫你快点走。”
“顾经鸿你都要结婚了还不允许我骂骂你啊。”
“你!”顾经鸿揪住梁椿掐着他的脸颊肉,“这两年长高了是吧。”
梁椿看着笑出来的顾经鸿自己也笑出来,“你的病好多了吗?”
“嗯,基本没什么影响了。”
“你跟张叶丹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谈恋爱还不到一年呢。”
“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梁椿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是嫉妒的语气。
“我爸着急。”
“你跟她说过我吗?”梁椿有点好奇的问。
“当然。你那么重要。”
顾经鸿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他,还用当时说爱他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那么重要。
梁椿的眼泪都快涌上来了。只要他肯发话,梁椿就连大闹婚礼公然把新郎抢走也愿意做。
“她好吗?”梁椿问。
顾经鸿摸了摸他的头发,笑了一下,“没有。她一点都没有你好。”
梁椿咬着牙深深吸了一口气,“顾经鸿,你别撩我了。”
顾经鸿收回手,看着梁椿,笑容冷下来。
“我生病了之后觉得好对不起你,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你在我身上投入了那么多期待。我让你,我有那么多空话都没跟你实现,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你的罪人,我们要是没遇见过就好了。”
“你吃了那么多苦,我知道。我明明知道。早知如此我不应该去招惹你的。”
梁椿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了一下,他摆摆手,露出一个比哭还不如的笑容,“算了。不说了。你都要结婚了。”
“你走吧。”梁椿指了指背后快走到的酒店,让他不用再送了。
顾经鸿没停留,挥了挥手扭头过了马路,梁椿伸着头一直看着,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为止。
如果要结婚我肯定比她适合你。起码我吃花生不过敏。他想。
顾经鸿快到家时,想起那时梁椿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等你病好了我们回家吃火锅。”
缘分真是奇妙啊,命运把这十二个字原原本本又颠三倒四地还给了他们。
他和梁椿之间最后一个未实现的诺言,最后一个扣就这么的解开了。他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梁椿了吧。
贺祈在第二天很早的清晨敲响了梁椿客房的门。贺祈着急回来,买了最遭罪的航班,在机场睡了小半宿一大早就飞回来了。连家都没回,直接来找了梁椿。
梁椿把床让给贺祈,自己悄悄地去洗漱。贺祈坐在床上刷手机,没有要睡的意思。
“你和顾经鸿怎么样了?”
梁椿拿着毛巾从洗手间走出来,刘海上还滴着水,“昨天我去他们家吃饭,他和他女朋友快结婚了,他爸连房子都给他买了。”
“他女朋友好看吗?”
“就那样。”梁椿卷着被子坐在她旁边。
“你一会儿还得去上班吗?”梁椿问。
贺祈摇了摇头,“歇几天,我请了两天假,因为你来。”
“没交男朋友啊?”梁椿问。
“快他妈忙死了,哪有功夫交男朋友。”贺祈关上手机,手撑在膝盖上看梁椿。
“我最近总想起咱们上学的时候,有点羡慕那个时候的我。”梁椿说。
贺祈笑了笑,用手指梳了梳长发,“我看咱俩算完了,要不咱俩在一起凑合过得了。”
梁椿撇撇嘴,“我都行,你随便,你想这么自暴自弃也行。”
贺祈笑骂了一句,仰面倒在床上,梁椿也合手躺在她旁边。
“自己过也未必就过得不好,我想明白了,找不着就算了。”梁椿说。
贺祈嗯了一声,“哪他妈有人能过一辈子还不腻味的,你说能吗?我爸我妈就吵了一辈子的架。”
梁椿说,“我看了一个脱口秀,说有两个结婚六十年的老夫妻,男的叫理查德女的叫萝丝,有一天男的突然死了。老太太自己又过了十年才死,临死前说,啊,我终于可以和理查德永远在一起了。
“天堂上,有个小天使跟理查德说,你准备一下,二十分钟之后你媳妇儿就上来了。理查德说,谁?小天使说,你媳妇。理查德说,你他妈不说我这是天堂吗?”
贺祈哈哈大笑,梁椿学的特别像,梁椿继续讲。
“理查德说,那他妈我女朋友怎么办?”
两个人大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贺祈在床上滚来滚去边骂操,好不容易止住笑,喘着气,“Fuck love.”
梁椿也说,“Fuck他妈的love.”
梁椿在B市呆了几天,启程去了H市。房客几个周前就退了房子,梁椿用钥匙打开门,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那人走之前收拾的还算干净。梁椿在屋里走了一圈,摸着壁纸,想起初中和他妈一起住在这里的时候,他都算不过来已经多少年过去了。想起以前的日子总是这么让人窒息。
梁椿在H市呆了一阵子,给房子找到下一个房客,匆匆又走了,他的俄罗斯室友盘了个新酒吧,催着他回去帮忙。
在飞机上梁椿做了个梦。
梦里他去参加顾经鸿的婚礼,但很奇怪他们都站在一个类似阶梯教室的地方。后面的座椅一层比一层高,他在前面和几个认识的朋友说话,顾经鸿一直在他的背后,他能感觉到。突然有个女生唱起歌来,
“It’s you, it’s you, it’s all for you. Everything I do.”
他也跟着唱起来。后面的人停止交谈转过身来,
“Heaven is a place on earth with you.”
所有人都站好开始唱。
“Only worth living if somebody is loving you,
“Baby now you do.”
歌唱完他们停下来。旁边一个女生讲,“婚礼了,唱个喜庆一点的歌吧。”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唱什么好,渐渐有人坐下来。
梁椿问,“还唱吗。”
“不唱了。”
“那散了吧。”
梁椿醒过来,机舱灯已经亮了起来,飞机开始下降,要到美国了。
“你送一下我吧,我去见个同学。”
“好啊。”顾经鸿随便拎了一件大衣,揣上车钥匙,“走吧。”
顾德睿坐进副驾,顾经鸿启动车,她拿起杂物槽里的一盒烟,“这是什么?”
“空的,怎么不扔?”
“别动。”
顾德睿撇了撇嘴,把东西放回原位,“故意留着垃圾干什么。”
“有用的,不是垃圾。”
“干嘛用的。”
“你就别管了。”
姐弟俩沉默了一路,顾德睿看着窗外,突然问他,“是梁椿留下来的吗?”
“不是。”
她盯着顾经鸿看了一会儿。
“看来是了。梁椿抽黄鹤楼吧。”
“他什么时候坐你的车了?”
“上次过年回来的时候?”
“不会吧……难道是你以前和他在S市的时候?”
“都多少年了。”
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出来了,顾经鸿有时真的恨他姐姐的聪明劲。
“你还想着梁椿呢?”
信号灯变色了,顾经鸿把方向盘转了一圈。
“他抽完之后放那的,下车的时候忘带走扔了。”
“我和他一起抽的第一根和最后一根烟都是黄鹤楼。”
“到了。”
顾德睿又看了一眼那个空盒,它还没褪色,依然像新的一样立在那。
一个空空的烟盒。


顾经鸿离婚了。可能是老天看他实在太可怜了,给不了他想要的起码能让他摆脱他不想要的。他过得连身边人都看不下去,可更惨的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婚姻的错还是那个人不是梁椿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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