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防盗防竹马(30)

从小到大，无论街坊四邻还是师长同学，陆承都是极为受欢迎的。他那么好，仿佛只要站在那里就会发光一样，天生就会得到很多人的欣赏与爱慕，然而更多的时候许博衍却恨不得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喂，你多少收敛下吧。”陈宇伸手在他表哥眼前晃了晃，“要是陆承看到你这种要吃了他的眼神，恐怕早就吓跑了。”
“……”
许博衍仗着那人看不清观众席，目光简直肆无忌惮，他不为所动地拍开了陈宇碍事的手，依旧专注地追随着令他着迷的身影。
“真是服了你了，不过陆承这动作挺熟练啊，早知道就应该去他那蹭饭的。”节目录制是上午，陈宇好不容易克服了生物钟本能，爬起来之后根本来不及吃早餐，现在隐隐闻到场地中飘来的香味，五脏六腑早就开始抗议了。
“你不会想吃他做的菜的。”许博衍淡淡地说道。
“不是吧，这么护食，一顿饭都舍不得？”
陈宇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不过许博衍也懒得解释：“那你一会就多吃点。”
保证终身难忘。
那天在餐馆偶遇陆承的张老爷子此时也坐在评委席，他见陆承的动作灵活又熟练，比其他那些甚至不知道做鱼要剔除内脏的明星强得不止一星半点，脸上也不似往常那样严肃正经，他认真地看着陆承做菜，频频露出赞许的笑容，心想这要是从小培养说不定又会多一个非常优秀的厨师，可惜啊可惜。
因为从比赛一开始，明星们就频繁出状况。
有的锅没擦干就往里面倒油，被飞溅的热油烫得哇哇直叫；
有的不会握刀，菜还没切呢，指甲先掉了一块；
还有一个虽然没犯什么常识性的错误，动作也很娴熟，可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张狂嘴脸让人看着实在讨厌。
递资料的时候一个个都说平时的爱好是做菜，精通中西方各种料理，结果到现场一看，大部分都是半吊子，甚至还不如半吊子。
你们啊，都不如老夫有眼光。
张老先生得意地看了眼身边的频繁摇头的两位评委，恨不得告诉在场的所有观众，这个优秀的小伙子是他选出来的。
其实也不怪那些明星和经纪人，来参加节目的哪个真的是为了振兴厨艺事业啊，出点小状况还能引人关注卖个人设，何乐而不为。再者说这些小明星们每日忙通告有时候饭都不能按时吃，更别提亲自下厨了，哪怕入行之前还有几道拿手菜，眼下也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等到规定时间结束后，评委们下来审查每个人端上来的拿手菜时，真是恨不得嗅觉味觉全失，随身携带三九胃泰。偏偏也不能太不给面子，强忍着不吐出来的同时，还要搜肠刮肚地讲几句赞美的话，简直是身体心灵双重打击。
“这道回锅肉调味还是挺不错的，只不过肉没熟。”和直接抱着生猪肉啃有什么区别。
“葱烧鲤鱼，处理鱼鳞的方法太原始了。”或许原始人做的都比你做的好吃。
“炭烧猪排……嗯……确实看出来是炭烧的了。”只有黑炭，猪排呢？
不难想象当陆承把他的那盘菜端上来时，除了张老先生以外其他的两位评委都快要泪流满面了。
选取大小适中的娃娃菜，先用水焯过，然后包裹馅料上锅蒸熟，再勾芡调下锅，琥珀色的酱汁均匀地淋在碧绿如玉的菜卷上，加以橙色的枸杞点缀，色香味俱全，简直令人食指大动。
陆承甚至还给这道菜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金玉满堂”。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
评委们激动得无以复加，被折磨了许久的胃终于开始期待起来，纷纷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瞧这蒸得恰到好处的娃娃菜，瞧这色泽浓郁的酱汁，瞧这……
评委们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然后包括张老先生在内的三个人，纷纷石化了。
陆承还满心期待地等着他们点评，只见张老先生嘴角抽搐了一会儿，勉强把咬过的菜咽下去。
“小陆啊，有人吃过你做的菜么？”
“有啊。”陆承回忆起和许博衍住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对方都会把他做的饭菜吃光，“他特别喜欢。”
“……那个人对你一定是真爱了。”张老先生扶额，到底是怎么样的口味才能把酱汁做成甜到齁嗓子的程度啊，还有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娃娃菜里面包裹着的馅料竟然有芸豆，木耳，西红柿，肉沫，洋葱，鱿鱼混在一起，那个口感，真是毕生难忘了。
评委们想破头也没想明白，这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吃到嘴里怎么就完全变了味，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怎么回事？”陈宇看着评委尴尬的神情，心想卖相这么好的菜也会有问题么。
许博衍的目光依旧黏在站在评委面前的那个人身上。
“你知道他第一次给我做的菜是什么么？”
“西红柿炒鸡蛋，说实话那个味道……”许博衍的神情中带着怀念，“你要是吃过这辈子都忘不了。”
“……”究竟是怎样一道名菜。
“你能想象有人会在西红柿鸡蛋里加孜然么？”
陈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没想到陆承在黑暗料理方面的天赋这么无人能及……
“但是他把烫伤的手指藏在背后，满眼期待地问我好不好吃的时候，我就一声不吭地把那道菜全部吃完了。”
陈宇：……
他真佩服表哥这种为了爱情不要命的精神。
“后来我刚到英国的时候，竟然特别想吃这道菜，我特意去超市买了一大包孜然，但是怎么都做不出那种味道。”
陈宇听到这里，早就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许博衍哪里是想吃那道菜，分明是在想念那个人啊。他出生在许家，身为长孙从小就被当成接班人培养，就连自己的母亲都市场耳提面命地提醒：不要去找你表哥玩，会影响他学习。老宅对他来说是个牢笼，童年正常孩子拥有的一切，许博衍都没有，后来大舅铁了心要离婚，受了刺激的大舅妈怕他被抢走，一怒之下带着他离家出走。
陈宇也是后来才听母亲提起，当年他表哥是被塞进行李箱带走的。
之后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大家心里都清楚，大舅妈情绪不稳定疯疯癫癫，到处东躲西藏，陆承的出现就是驱散他生命中所有阴霾的阳光，支撑他一路走到今天。
“他这个人极度喜欢甜食，甜到发腻才好，又喜欢把爱吃的东西全部混到一起。”许博衍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但是他做菜时选择的食材，却全部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那个人时时刻刻都想着照顾他，保护他。可是现在，许博衍只想陆承能够稍微多依赖他一点，他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强，哪怕不能和陆承在一起，这辈子也一定要护他周全。
陈宇看到许博衍皱起眉，顺着他的目光发现台上的陆承似乎受了打击，表情茫然无措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那个人影响着许博衍的全部情绪。
陈宇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虽然他早已认清这个事实，却侥幸可能有回旋的余地，毕竟许博衍半生坎坷，他希望对方在感情方面能够顺利一些。
陈宇一直知道许博衍偏执，却不清楚那些曾经的过往。试问有这样一个人，事事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甚至超过他自己，谁会忍心放手。
但愿陆承能早点开窍吧，两个人能快点在一起，也少些波折。
陈宇心里打定主意，开始盘算如何帮他表哥完成“追妻计划”，首先还是看看那人身边有没有潜在的情敌好了。
若说有的话……
他心思一动，还真想起来一位。
陆承趁着休息时间独自一个人跑到楼梯间，坐在台阶上发呆。
从评委们的表情上不难看出来，能给他第二名已经是很照顾他的面子了，估计还是看在卖相不错的程度上，没有被批评得一无是处。
陆承想不通，明明自己也尝过，觉得口味没有问题，可是在那些人变化莫测的脸色下，他是真的找不出自我欺骗的理由。
原来都是假的啊。
想起来他做的菜从前也只有那个人吃过而已，究竟是哪里开的自信，让他觉得自己的厨艺还行。
许博衍也忍得很辛苦吧，为了不打击自己……
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我照顾好你了。
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陆承把头埋在膝间，越想越难受，难怪他的胃一直不好，都是自己的错。
“承哥。”
他抬起头，发现许博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旁边，手中还端着一个盘子，正是刚才自己做的那道被人百般嫌弃的黑暗料理。
“快拿去倒掉吧，我都知道了，你们觉得它不好吃。”陆承有些自暴自弃，干脆一会儿跟节目组商量放弃比赛好了。
“我喜欢。”许博衍夹起了一个菜卷，在陆承惊讶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你做的菜，我都喜欢。”
“所以，以后只给我一个人做菜好不好？”
陆承浑身一震，之前所有的自责，委屈以及自我否定都不足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许博衍的一句话却让他差点红了眼圈，心中既甜蜜又哀伤。
转眼间，那人已经把盘子里的剩菜通通吃光了，转头看向他的黑眸中闪着微光。
陆承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方才的愧疚被另一种陌生的心情所包围，他有些恐慌，不知道那些沸腾的即将喷涌而出情绪是什么，但是在许博衍温柔又专注的目光中，骤然安定下来。
第三十七章黑料
或许是因为许博衍的安慰，接下来的比赛陆承并没有过分沮丧，反而想开了，反正自己不擅长调味配料，切菜打下手还是足以应付的。
节目继续录制之后的环节，他们六个人被分成三组，分别挑战高难度的淮扬菜。
也不知道节目组怎么想的，竟然在抽签的考题里加入了文思豆腐这道丧心病的菜，很不幸，陆承他们组正好抽到了。
文思豆腐是一道历史悠久的传统名菜，由乾隆年间扬州僧人文思和尚所创，这道菜无论是选料还是刀工，要求极为严格精准，才能保证口感嫩滑，入口即化。
光这道菜就让陆承和他的队友愁白了头发，短短两个小时，他们不但要完成文思豆腐，还要再做一道东坡肉，一个考刀工，一个考火候，稍有拖延很可能就在规定时间内无法完成。
做不好也就算了，要是再做不熟……
陆承一想到之前张老先生期待的眼神就觉得惭愧。
“承哥，东坡肉你来做吧。”陆承的搭档是一个叫凌雪的模特，做这行的连水煮肉都不能多吃，凌雪就别提让她做了，她就根本没吃过。
“嗯……恐怕不行。”
“为什么？”其实他们几人都觉得陆承第一轮做的菜要比郭凯凡好很多，不过毕竟没尝过，否则也不会被那精致的外表所欺骗。
陆承把酱油白糖花雕酒调成酱汁，递到凌雪面前：“尝尝？”
凌雪接过来用指尖蘸了一些放进嘴里，忽然神情大变，秀气的柳叶眉也紧紧皱在一起。
“怎么样？”
“太甜……”
“所以调味还是你来吧。”他觉得甜度正好的酱汁，对其他人来说已经是难以接受的程度，陆承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凌雪蔫蔫地把已经被陆承切好的肉整齐地码进砂锅里，还以为他们这组可以赢呢。
一个下手特别狠，仿佛白糖不要钱一样的陆承，再加一个除了白水煮青菜之外什么都不会的自己，这组合真要命。
陆承和凌雪商量了一下，安排好分工，自己主要负责洗菜，切菜，下锅，至于调味就完全交给对方。
火腿丝竹笋丝这些还好，最难的就是切内酯豆腐了，这种一碰就碎的东西要把它切成丝没有几年的刀工根本不可能办到。
抽到文思豆腐的就只有他们这组，其他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都想看看陆承到底能把那块软软的豆腐切成什么样。他们甚至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纷纷跑过来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