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92)
“你让他跟我说也没用。我喜欢他，就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问题是你有没有想过浅辰或许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或许你公开出柜了，你的人气并不会受到影响，但浅辰的事业很可能从此就完蛋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让他辞掉所有工作，我来养他。”
听到这句话，浅辰突然觉得果然两个柏川都是同一人。无论做什么都这样自我中心，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你……”米糕难得有些恼然，“算了，阿辰你跟他说。”
“喂。”
尽管声音已经变温柔很多，但红毛的声线还是个性十足。
浅辰当机立断：“柏川，你知道事业之于男人并不只是金钱这样简单，我才当了最佳男主角就要逼我隐退，你这样做真是太不考虑别人的想法了。”
电话那一头有短暂的静默。
“你不希望公开？”
“完全不希望。”
“……既然这样……那我听你的。”
柏川的声音把浅辰吓了一跳。刚才还充满反叛力量的声音竟可以在短短十多秒内变得如此消沉——明明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会让他这么低落？
冷不丁的，柏川又扔了一句话过来：
“反正我就是见不得光的。”
紧接着电话那一头就只剩下了忙音。
原本心中还感到内疚，但最后赌气的口吻和幼稚的举动让浅辰立即变得哭笑不得。居然还会做出乱挂电话这种事——就算是双重人格也好，这能是柏川做出来的事吗？
所幸柏川有照他说的去做。
继续播放的《明星麻辣烫》，整个娱乐气氛都被化神奇为腐朽的主持人带动了起来。他们围着柏川炮轰了好一阵子，逗笑了在场所有人，刚才神似惊惶全球的新闻也变成了为引起娱乐效果的环节。
只不过柏川绝对不是平时冷静的柏川，总是喜怒形于色，不仅没一开始那么活跃了，而且脸色还不大好看。
节目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的时候，浅辰又接到了一个米糕的电话。
“阿辰，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麻烦你了……麻烦你把正常的柏川弄回来吧。如果是你肯定可以做到的。”
浅辰沉默了。
这一晚上柏川所有的举动当然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只是娱记对他一直都忌讳三分，绝对不敢对此作出太多的报道。
但是看着这一晚该节目在网络上疯狂增长的点击率，还有网民们的热议，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他家等他。”
一个小时后，金源庄园。
为了不让源风多想，浅辰扯了个谎就开车赶到了这里。因为柏川曾经特别嘱咐过，无论浅辰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让他进去，所以保安佣人们都直接打开重重大门放他进去了。
进入柏川的卧室，看着熟悉的房间布局、曾经两人一起相拥而眠的大床，还有墙角盖着丝绒的白色钢琴……浅辰一时间有些恍惚。
“主人发病以后，就一直没有回这个房间。他这段时间都在楼上睡。”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浅先生，需要带您去楼上吗？”
“啊，不用了。”浅辰摆摆手，“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他坐下来，看着床头柜上自己与柏川的合照出神。那是他们在两个人同居住处拍的照片。柏川穿着围裙，一副新好居家男人的模样。浅辰一只手搂住他的肩，一只手拿着相机。照片上的两个人眼神都很幸福，柏川尤其温柔。
这张照片以前曾经摆在他们两人的床头柜上。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
浅辰不知道柏川是怎样的感觉。但是自从源风出院，他就收走了所有和柏川有关的东西。在那之前，每次在深夜看见柏川的照片，他都会难受得无法入眠，有时候甚至会很不争气地哭鼻子。
而管家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眼前这个年轻人大概不知道主人有多想他。
烂醉以后回来，不跟人说一个字就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把相片从相框中取出来，亲吻上面人的额头，然后抱着照片衣服都不脱就倒下睡着了……第二天起来后，照片又会重新端端正正地装入相框，摆在床头。
不仅如此，钱夹里、车上，也放着浅辰在马尔代夫和郊外拍的照片，和他母亲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但最后，管家还只是低低叹了一声气就走下楼去。
半个小时后，听说浅辰来访的柏川早忘记了开始的别扭，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卧室。
而浅辰正拿着床头的相框，一听见他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看过去的眼睛却微微发红。柏川有些莫名，只是慢慢靠近床头，还没有时间问话，浅辰已经紧紧地搂住了他。
做这样的事给足了自己理由，是为让柏川的主人格恢复过来。
然而，心里却隐隐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所以，经过一个格外激烈和绝望的夜晚，浅辰在柏川还在沉睡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他的家。
可惜第二天早上，他却再一次接到了米糕的电话。
“阿辰，你确定昨天晚上你们有……？”
“对啊。”
这时，电话被抢了过去，柏川用一种毫不忌讳的口吻说道：“小辰，你昨天真是太主动了。我光是想一想你的样子，都会觉得非常turn on，今天晚上再到我那去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浅辰的脑中突然一阵嗡鸣。
“你……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车上。”
像是不愿意听清这个人的说话调调，浅辰努力套他的话：“准备去做什么？”
“不知道。”那一头的声音懒懒的，“喂，米糕，我们去哪呀？”
这时，浅辰已经没法再想下去了。
柏川的主人格从来都叫米糕“云泽”……
——前一晚上，为了确保柏川会射，他甚至没有用套。
柏川确确实实有完整地发泄出来。
周末的晚上，浅辰又一次去了金源庄园。
但是无论做几次，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甚至睡起来再做，另一个柏川都没有出现。
对于米糕来说，这无疑是最令人担心害怕的事。
星期六中午，他打电话让柏川的私人医生来家里检查。
在这期间，柏川让人做了几道他最爱吃的家常菜，和浅辰、米糕一起吃饭等候。然而，当番茄炒蛋上菜后，浅辰下意识想要去为柏川夹鸡蛋，柏川却夹了番茄放到碗中：
“好累……不过小辰最近真可爱。”
他在浅辰脸颊上吻了一下，又大口大口吃掉了碗中的番茄，一脸幸福。
浅辰微微一怔：
“……人格不一样，喜欢吃的东西也不一样？”
“嗯？”柏川抬头看了看他。
“你不是喜欢吃鸡蛋吗？”
“完全不喜欢。”柏川也不解了，“另外一个柏川喜欢吃鸡蛋？不同人格应该有很大差别吧，毕竟他那么闷骚……”
“别瞎说。不同人格口味是一样的。”米糕转而看向浅辰，“阿辰，你跟柏川住了这么久，居然连他讨厌鸡蛋和茄子都不知道？”
“我知道他讨厌茄子，但是……”浅辰突然说不出话了。
“如果没人在，他还会叫女佣把鸡蛋挑出来。我当时还说既然如此你吃番茄炒蛋做什么，他说只要鸡蛋的味道，真要他吃进去，他会很难受。”
饭后医生来了，柏川被带到一边去检查身体。
而浅辰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坐在一旁一直走神。
以前因为自己喜欢吃鸡蛋，就以为柏川也一样，还把鸡蛋让给他。没想到……每一次柏川吃鸡蛋时看似很陶醉的模样，原来也是和自己一样只是想要对方开心吗……
等柏川恢复以后，不管如何都要告诉他这件事。
虽然是很小的事，但一定要让他知道……
半个小时后，医生看向坐在茶几对面的米糕和浅辰。
“分裂样人格障碍，也就是我们说的双重人格，其实在有的情况下是可以治愈的。只不过柏先生患病时还小，可能花的时间比较久。如果在以前满足唤醒另一人格条件的情况下他没有改变，那可能是另一个人格消失了。”他笑了笑，“也就是说，柏先生的病有可能已经痊愈了。恭喜。”
听到这句话，浅辰其实很想站起来暴打医生一顿，就连米糕的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震惊与不悦。
没错，从医学角度上来看，双重人格只要消失一个，无论是不是主人格，患者就算已经痊愈了。
但是，大家真正需要的，是另一个柏川。
当然两人都因为考虑到了这个柏川的感受，于是也只是默然地看着医生，不知该如何接口。
终于，米糕站起来，把医生叫出去私人谈话。
安静的餐厅里便只剩下了浅辰和柏川两人。
从开始检查身体起，柏川目光就没有从浅辰身上挪开，似乎想要察觉点什么。此时气氛难免尴尬，他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故作轻松地倚靠着靠背：
“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怎么你们都像是死了人一样难受？”
浅辰垂着头，双手紧握。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害怕直视柏川的双眼。
分明还是他的脸孔，他的身体，他的味道……如此逼真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却再也不一样了。
脑中只剩下那一夜的场景。
柏川一直跪在星空下飘扬的花瓣中。
那时，他的眼神是极致的绝望，却不敢面对自己。就像此时此刻，自己害怕面对他一样……
曾经深深迷恋的人，在那一晚……已经消失了吗？
良久，对面的人站起来，绕过茶几在浅辰身边坐下。
“我没有那个家伙的半点记忆，或许也没有他的能力与才华。”放低了声音说话的第二人格，竟有着和那个柏川相同的感觉，“但是在十一岁之前，我是个完整的人。我记得自己在欧洲发生的每一件小事，与母亲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还有被父亲亲手开枪打中腰部的瞬间。”
浅辰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米糕，还有所有的人，都希望那个手腕强势又才华横溢的人回来。而你想看到的，也是自己又崇拜又爱慕的恋人……”柏川身子有些僵硬，姿势也不再那么潇洒了，“可是，我也是柏川。在那次事故之后记忆变得零散起来，每次好不容易醒来，周围的人期望看见的人却不再是我了。”
浅辰有些语塞。
一直以为这个柏川神经比较大条，并不会留意到大家的真实想法，没想到……
终于，他抬起浅辰的下巴，轻声说道：“那个人格夺走了我所有的东西。包括我喜欢的人。”
望着眼前人不知所措的双眼，柏川缓缓问道：“小辰，明明先追求你的人是我，先吻你、和你亲热的人也是我，这些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只爱他一个人？”
看着他用认真又单纯的眼神询问自己，愧疚感几乎杀死了浅辰。
而他还是继续问道：
“是因为他比我成熟吗？还是因为他是天王巨星，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如果是这样，我也可以做到变成他。如果你喜欢他的性格，我也可以改变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