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101)

　　最后是相册。
　　以前有那么多两人的合照，现在都不在了。
　　只剩下浅辰一人的。
　　这与浅辰所做的事一模一样：分手以后，再也不存两个人的合照，手机里却有很多很多柏川的单人照。
　　知道自己依然爱着这个人，想要经常看着他，所以把照片放在手机里。
　　但是不再敢放合照了，因为害怕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回忆；因为柏川已经有了恋人，他们回不去了……
　　静静地把手机关掉，放在一边，浅辰重新坐回柏川身边，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抚平他皱着的眉。
　　柏川有所感应地睁开红红的眼，看向浅辰。
　　他的声音很虚弱，说话也很慢：
　　“既然源风已经康复了，你为什么不回来？三年无所谓，我可以等。但你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
　　他自嘲地笑着：
　　“其实我都懂。无论是哪个我，你都放弃了……不是么。”
　　看这个状态，大概他明天不会记得这一晚所说的任何一个字。浅辰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在他的额上吻了一下，继续帮他脱衣服。
　　最后，脱掉衬衫的时候，他看见了柏川锁骨上的银色项链。
　　每次他们上床，柏川都会背着自己摘下这条项链，然后把它装入裤兜。
　　这时再仔细一看，发现那根本不是项链，而是由白金链子挂起来的戒指。
　　——他们的结婚戒指。
　　看着熟睡过去的柏川，浅辰紧紧抱着他，将头埋入他的怀中。没过多久，泪水就浸湿了衬衫的胸口。
　　原来他从来没有摘过它。
　　只是把它放在了离心最近的位置……
　　这一晚两人都太累了。
　　足足睡了十六个小时，柏川才慢慢从睡梦中醒来。躺在怀中的人因为他的动作挪了挪脑袋，依然舒舒服服地抱着他的胳膊熟睡。
　　因为前一夜喝太多酒，柏川醒来以后揉了揉头发，在浅辰的唇上吻了一下，却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下午五点过——皇天集团的会议刚好已经开完。
　　正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米糕，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眯着眼睛眨了眨。
　　“小辰……？”柏川立刻收回准备拿手机的手，“……我吵醒你了？”
　　浅辰愣了愣，眼睛错愕地睁大。
　　而柏川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大对，立刻抽出手臂，捂着头坐起来——果然是喝太多了，酒都还没完全醒，两人分手前的习惯竟然自然发作。
　　浅辰也跟着坐起来，室内尴尬的沉寂持续了很久。
　　最后，他绕到柏川面前坐下，拉下柏川的手。看着那张难得露出后悔窘态的脸，浅辰勾过头去，试探一般轻轻碰了碰柏川的嘴唇。短暂的停滞后，柏川也碰了碰他的嘴唇。最后两人又重新浅浅地亲吻对方。
　　这之后，一切都像三年前任何一个普通的早晨一样。



84

84、Epilog ...


　　两个月后。
　　冬季刚走，春季的色彩还不鲜明，鲜少的花朵也才刚冒出新嫩的蓓蕾，这座钢筋水泥堆积的城市却不曾停下快节奏的脚步。夜晚辉煌的灯火连成了一片海，繁复的立交桥下是飞驰的车辆，千万条街道组成了美不胜收的夜景……
　　工人体育馆在这一夜银光四射，从远处看去，就像是城市中心的夜明珠。
　　这是《死徒7：末日的王者》新闻发布会当日。
　　并不是单纯的记者招待会，《死徒7》的演员敲定后，导演和制片人们先迅速拍了一些预热的电影片花，然后将这些高科技制作的片花和过去六部《死徒》的片段混合在一起，于这一日公开发布，顺便公布演员名单，为即将拍摄的最终曲进行预热。大红大紫了九年的巨作人气绝对是不盖的，这一日加上到场的记者和观众，到场的人数竟超过了《死徒5》在同一个地方首映的数量。
　　
　　浅辰已经看过了《死徒7》的剧本，结局相当出人意料。
　　看最终曲的名字“末日的王者”，一般人大概都会认为结局是世界末日，而安森会以死换回世界的和平，或者身体被净化，将功赎罪成为超级救世主。
　　但实际不是这么回事。
　　电影的大□有两波，第一波如大家所想是世界末日，第二波却是安森在一个几近龙套的小人物不经意提点下，研制出了分离病毒与身体的方法。只不过一旦分离，他所有的超凡能力和成为死徒的记忆都会消失。也就是说，结局的安森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科研博士，和所有人一样回到了重生的世界，走回正常的生活轨道。
　　看到这个结局，浅辰对柏川感叹了半天：“原来《红莲》不是我们的结局。《死徒7》才是。”
　　柏川没看出来一点端倪。
　　“你不觉得我就是那个小人物吗，是我把你从神变成了人！”
　　“……”
　　
　　想起前几个星期过年，自己带柏川回家向父母坦白他们的关系，那场景真是说不出的尴尬加逗乐。好在母亲一直都是开明的人，父亲虽然一直反对他搞同性恋，但看对象是柏川，竟不声不响地默认了。当然，他没少被几个妹妹涮。现在的孩子都非常早熟，他和柏川两人唱双簧想掩饰过去，却都只是做了无用功。
　　浅辰依稀记得，当初和柏川第一次面对面对话是在《死徒5》的新闻发布会后第二天。现在想起觉得时光飞逝，好像只是去年的事，但那时他二十一岁，而下个月他就要满二十七了。
　　和好后了两个月，两人都意外地发现生活上并没有什么不协调，甚至说更协调了——因为浅辰出了国，由外语盲变成了英语通，因为美国文化混杂，他对海外的世界了解增进很多，和柏川的共同话题也就又拓展了一个层面。以前一聊到和国际化或者外国有关的东西，总是会以他的干笑和柏川温和的摸脑袋结束，但现在他们甚至还会因为此类话题争执起来。这对柏川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浅辰来说绝对是信心增加剂。
　　不仅如此，在接近柏川的高度后，浅辰还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能了解他。也不知是否旧情复燃的激情期尚未过去，现在几乎无时不刻不想着柏川，好像无论多么亲昵，反复告白都无法消减这种热情。
　　就像此时只是坐在台下，主持人还在宣布嘉宾名单，他已忍不住回过头看向身边的人，静静地观察着柏川的侧脸。
　　柏川意识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回望着他：“怎么了？”
　　“没事……”
　　其实很想对他说“真的很喜欢你”，但觉得真在这种地方开口会显得非常愚蠢，浅辰想了想，感慨道：“不过突然发现一件事——我们认识快六年了。”
　　柏川看看四周，头往他的方向靠了一些，声音轻缓而柔和：“所以呢？”
　　“所以，接下来五六十年，我们都要在一起。”
　　柏川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为什么不是五百年？”
　　“就算真能活到五百岁，怕你到时候也会厌了我。”浅辰的手靠在扶手上，故意做出百无聊赖的样子撑着下巴，“……你比我厉害多了，无论在任何方面。”
　　“小辰，我们俩如果比谁更无情，你永远都是赢家。”台上的荧光映上了柏川的脸，他并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隐隐透出一些无奈，“我能对你做的最狠的事，也就只有把你锁在家里了。”
　　心中有一点莫名的难过。
　　这三年柏川失去的东西，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弥补回来……
　　如果是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回答“这还不够狠？”，然后故意让柏川回答诸如“你做过更伤人的事，离开了我”的话，以满足被深爱的虚荣心。
　　经过这么多年，他不会再做这么幼稚的事，但肉麻的话也说不出口。一个简单的对话考虑了很久，他才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其实我是个蛮卑鄙的人，不过没对你表现出来而已。”
　　柏川来了兴致：“怎么说？”
　　“听说你和Cheryl在一起之后，我天天去教堂，诅咒你们，乞求上帝让你们分手。有时候还希望这小美人儿某天撞了脑袋失忆什么的。”
　　柏川禁不住轻笑出声来：“上帝会讨厌你的。”
　　“不管怎么说，这三年来我没哪一刻闲得住就是。回来也是为了找你和好，这你知道。”
　　“就这么笃定我会和你和好？”
　　“我没想那么多，只知道死缠烂打。而且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没原则。”
　　柏川又笑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好了小辰，我不跟你计较了，你也别想太多。”
　　
　　柏川不计较了，但他计较。
　　想要和柏川永远如此相守下去，他决定先付出所有的信任。
　　
　　半晌，他才在黑暗与灯光中看见柏川再次转过头来，双眸深邃如同海洋。柏川并没有回答，只是在座位下握紧他的手，指间的戒指咯着手指有些冰凉，又渐渐被二人的体温焐热。
　　浅辰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原来情到深处，真的可以做到无条件地认输。
　　
　　夜越来越深。
　　工人体育馆内的气氛逐渐火热起来。
　　柏川是《死徒7》的投资方，在介绍导演制片人的时候就毫无神秘感地被叫上台。不过他上去以后，台下的尖叫声一直持续到介绍演员时。甚至在介绍任杰和申雅莉的时候，底下都有女孩子撕破喉咙呼喊“柏川我爱你”的尴尬情景出现。
　　主持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握着银色的话筒，对着台下百名记者和千名观众大声说道：“接下来是《死徒7》中最受瞩目的演员，也是柏川过后最年轻的影帝。三年前，他以《功夫日记》跃入国际影星的行列，拍下了《2100》《本杰明的周末》《唐朝》《龙之劫》四部高含金量大片。去年，他以完胜之姿重新回国发展，在今年年初“全国最有价值的十大华人男艺人”中荣获第二名，并名列福布斯名人排行榜第七位……”说到这的时候，台下已然再次沸腾，主持人不得不停下一阵子才继续大声宣布：“让我们有请安东尼的扮演者——天王浅辰！！”
　　
　　全球的娱乐电台都在进行实况转播。
　　此时此刻，不管是浅辰的忠实粉丝，期盼《死徒7》的影迷，还是随意坐在电视机前调频的观众……都在看着这一幕。
　　台上的电影主创都看着他的方向。柏川亦对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台下有千万双挥舞的手，为他加油的横幅，漆黑的人海已将这个发布会推向了最□。
　　
　　辉煌的舞台银光四射。
　　浅辰终于从贵宾席中站起，带着满腔的憧憬，走上通往那个舞台的红色阶梯……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