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及时而来(15)

　　当时金澍才十六岁，对谁都是一张面瘫脸，任谁站到他面前，他都是一身“天上地下老子最牛逼”的气场。他也的确长得好，十六岁时就已一米九的身高，微卷的棕色头发，蓝色眼眸，任谁看了都要沉溺进去。
　　也是他长得太好，他的前东家，拼死拼活也要把他拉进这个圈子。
　　刚出道时，金澍是歌手，他自己有乐队，他是主唱，会写歌，也玩键盘与贝斯。公司也是下了心思捧他，可金澍有些太过随心所欲，他似乎无所谓红不红。八年前，国内的环境也不似如今，明星的营销并不厉害。当时金澍过得很自在，有歌就唱，有演出就去，发了两张优质唱片，自然而然就红了，但也没有爆红。
　　可红了之后，开第一场演唱会时，有女歌迷在现场因太过激动而晕倒。其余歌迷也激动，不小心踩到她，保安发现后，着急过来推搡，混乱中竟然打了起来。金澍在台上看到，拿起话筒支架就从台子上跳下来，几下挥倒打得最厉害的保安与几个男歌迷。
　　结果可想而知。
　　金澍在刚要爆红的十七岁被黑了整整一年。
　　原本人们以为他已淡出观众视野，他也的确很久没有唱过歌，就连公司都闭口不谈他。谁料一年后，十八岁的他，又再现人前。
　　他将头发剪得极短，染成纯黑色，耳朵上戴着一排黑曜石耳钉回来了。第一份工作就是给当时很流行的一个潮牌代言，令众人大吃一惊。那年，国内潮牌很少，那是第一个正经进驻国内的品牌，且当年的娱乐圈没有一个像金澍这般形象的明星。
　　广告铺满全国，几乎是第一时间，他的黑色短发与蓝色锐利眼眸就印进了每个人的脑中。
　　再回来的金澍再不似从前，他十八岁了，真正意义上的已成年。他开始赚钱，接很多工作，他拍电视剧，他上综艺，他拍电影，他拍很多很多广告，接很多很多代言，几乎每天都在工作。
　　他再也没有唱过歌。
　　他当然还是傲的，但他会对人笑了，也会在适当的场合说恰当的话。
　　终于，他出演的第一部电影播出后，尽管只是个男二，他却真正的爆红了。那年他二十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拿了人生的第一个奖，是新人奖。
　　说感言时，他特别提到一句，他说他感谢他的初恋。
　　当时也是很轰动的，毕竟这样年纪的偶像男明星，谁又会主动提起自己的初恋呢？这不是伤小女孩的心吗？
　　但他说了。
　　可能是他真的命好吧，他的粉丝的确伤心，却是伤心于他的这份心思。
　　时隔多年拿了奖，还记得初恋，多感人哪？
　　谁不想要这样的初恋男友？
　　那阵子，网络流行句都是“假如给我一个金澍这样的初恋男友——”
　　正是那一年，小施来到金澍身边为他工作。
　　金澍的从前，他是从网上搜到的，结合圈内其他人偶尔说的话，小施慢慢拼凑出了从前的金澍。小施初时不相信那样进退自如又充满绝对魅力的金澍，从前竟然是那样。
　　直到他那天发表感言后，小施才明白，金澍真的还是那个金澍。
　　他依然有些随心所欲，只不过比小时候学会隐藏而已。
　　这四年来，金澍发展得如何，不用多说。
　　金澍变得真正的沉稳，依然还是那副“天上地下老子最牛逼”的气场，只是如今的他再配上这样的气场，再不会令人有“小女孩穿妈妈高跟鞋”的违和感，只是纯粹的相得益彰。甚至相得益彰得很绅士，很如沐春风。
　　当然金澍本人可不会令人如沐春风。
　　例如此时，小施就被他吓得如在冰窖。
　　金澍其实不难相处，心情好了还会开开玩笑，对他们工作人员态度也很好，金澍本质上是个真正的绅士。正是因为绅士，当年看到女歌迷被误踩，他不顾被封杀，也要跳下舞台。
　　但有些时候，小施莫名就是有些怵他，更何况这次的确是他们没做好。
　　他们这个圈子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其中肮脏交易多得很。常有人为了前程，不得不付出自己。
　　金澍倒是一直很正派，是当真没人招惹他。圈中常有传闻金澍身份不简单，可是传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什么真料爆出来。金澍是在国外念的书，十六岁才回国，很快又被拉进娱乐圈，他在国内没有任何同学，媒体得不到任何爆料。甚至他的海外念书经历，都没人能查到，没人知道他曾就读于哪所学校。
　　小施也不知金澍的父母究竟是谁，从未见过，更未听金澍提起过哪怕一次，但这些传闻，他是信的。就例如金澍十八岁复出的时候，如果没有背景，人家一个那么出名的品牌，凭什么找你金澍代言呢？
　　但这些年来，金澍的努力与付出，配得上他得到的这一切。
　　即便金澍真的有背景，这几年的成就，都是金澍自己拼出来的。
　　这样的秘密，为金澍镀上一层神秘。
　　这样的努力，更是为金澍蒙上许多威严。
　　金澍始终不说话，小施此时是真的越来越紧张了。
　　他忐忑地看着金澍，良久后，金澍抬眼看他：“你们怎么处理的？”
　　“已经在全网删除不利言论，他们那边在联系安歌。现在有两个方案，如果彻底与安歌交恶，我们将会将舆论直接对准安歌，我们脱身。如果还与安歌有往来，不如我们协作？是他主动说你是他的偶像，总归还是利于我们，只是粉丝要好好调解与引导。”
　　金澍叹气。
　　小施他们都误会了，这件事令他沉默至现在的深层原因根本不是安歌那点事。
　　不过，小施他们又从何了解？
　　正在此时，外头他的宣传玲姐进来：“老大，安歌要跟你通电话。”
　　金澍摇头：“我不接，你跟他说，没有下次。”
　　玲姐与小施对视一眼，应下先出去。小施回头看金澍：“这是，要跟安歌合作？”
　　“宁休挺喜欢安歌，宁休是我尊敬的前辈，看在宁休的面子上，我也不会针对他。不过也就这么一次。安歌还小，小孩子么，呵——”
　　小施暗自擦汗，心想，您也才二十四啊。放到现实中也不过刚大学毕业没多久。
　　“其他事我不管，不要伤害粉丝，另外，最要紧的是立即删掉网上所有那张男孩的照片。”
　　小施懵住：“啊？”
　　“删照片，立即，往后网上也不许再出现这个人的照片，出现一次删一次，两次就删两次。有多少次，删多少次。”金澍站起身，面向小施，“记住了吗。”
　　小施点头：“记住了。”
　　“去吧。”
　　小施转身出去干活，走到一半才想起拿出手机找那张男孩的照片，说起来，他还没好好看过呢。
　　一看，他一愣，怎么金澍点赞了？点赞的这条微博到底删不删？这又要怎么处理？
　　不过，长得还真挺好看啊，这可是真正的纯素人。
　　金澍轻声走进卧室，金贝贝还在睡觉，他不想吵醒儿子。
　　可他刚走到门边，就见床上有光一闪而过，床上的小身子微微动了动。
　　金澍走到床边，手臂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金贝贝憋不住，只好又动了动。
　　“金贝贝，你干什么呢。”
　　“……”金贝贝往被子里缩了缩。
　　“第一天就不听话，送你回家算了。”
　　“……哼！”金贝贝气得蹬开被子。
　　“拿着手机干什么呢，说。”
　　金贝贝将手机压到自己肚子下，翻身趴着，不理他爸。
　　金澍弯腰就去拿手机，伸手掰他的身子，金贝贝气得直喊：“我讨厌我爸爸！我讨厌我爸爸！”
　　再讨厌，他也敌不过他讨厌的爸爸。金澍从他肚子下翻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赫然是自己的微博页面。再一看，金贝贝点赞了应枫那张照片。
　　房内气压瞬间压低。
　　金贝贝感知到来自爸爸的压力，他趴在床上，开始还蹬着被子，渐渐也不敢再动。
　　“金贝贝。”金澍叫他。
　　金贝贝不动。
　　“为什么要这么做。”金澍的声音很严肃，金贝贝还是怕他的，身子一抖，要往前爬，想把头塞到枕头下。金澍更严肃地说，“说话。”
　　“哇——”金贝贝立即哭出声，开始掉金豆豆。
　　“哭也没用，说，为什么这么做。”
　　金贝贝哭着爬起来，又气又伤心：“我喜欢应老师！应老师好看！其他人和你在一起的照片好难看！我讨厌他们！讨厌你和他们拍戏，也讨厌你见你的粉丝，你不回家见我！我喜欢应老师！应老师好看！应老师对我好！应老师给我讲故事，应老师陪我做作业。我喜欢应老师，我要应老师做我爸爸，我讨厌我爸爸，哇——”
　　金澍也是又气又担心。
　　亲儿子哭成这样，他能不难过吗？
　　可金澍向来是个严父，他犹豫几秒，坐在床边，去拍金贝贝的背：“男子汉，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哇——”金贝贝哭得更厉害。
　　哭得金澍头疼，金澍无奈道：“你既喜欢应老师，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害应老师？”
　　“啊？”金贝贝哭着，睁眼看他，满脸不解。
　　“网上人心复杂，你用我的微博号点赞他的照片，是希望更多人看到他，再去人肉他？人肉是什么意思，你懂不懂？”
　　金贝贝被他说得吓到了，他抽抽着，盯着金澍，懵懂点头：“小施叔叔告诉过我，很可怕……”
　　“那你知道你错了吗？”
　　“我错了……”金贝贝哭得更惨。
　　金澍再叹气，他低头看手机，这个时候取消点赞反而更糟。
　　他立即给小施打电话，叫他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条微博先给删了，还叫他们看着，不许有任何人肉的信息曝光出来，特别注意“应枫”这个名字。除此之外，上他的微博再点赞一些其他粉丝的微博，最后再由工作室发声明引导这件事，早点划上句号。
　　后面那些，小施早就做得驾轻就熟。就是前半边那段儿，他听得云里雾里，但也赶紧去依样做了。
　　金澍挂了电话，低头看那张照片。
　　是真的很像。
　　应枫那张照片被人调过色，色调都是一样的。可应枫回眸往台下看时，眼角的飞扬甚至甚过他的。他的都是演出来的，应枫的却全是真的。
　　金贝贝还抽抽着说：“我就是觉得应老师比他们好看！你上次演戏时候的女朋友超级难看的！她还和你结婚了！你们还生了个宝宝！呜……我不喜欢我爸爸，我要应老师做我爸爸……”
　　金澍不觉就长按屏幕，保存了这张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