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处无屋 （下）(38)

　　“……Lee对他的印象更好，就算三试时我和他表现一样，他还是可能选他。”
　　“傅秦伯那里——”
　　游旋道：“Lee的选角他不会干涉，如果张林奕能干涉的话也许可以。”
　　“可是他也想拍Lee的片子，不一定会出手招他的眼。”那女声过了一会儿又道：“心元，辛苦你了，今天我给你熬了粥……”
　　“妈，没关系。”
　　听到了这个称呼，陆离忽然扭头就下了楼，尽量轻了，却还是忍不住踏出了声音。
　　游旋听到了响声皱着眉头出来关门，口里还道：“楼下怎么老是这么闹！”
　　罗珊娜道：“把门关了也就好了。”
　　游旋关上了门，便坐到了她的身边。
　　陆离下了楼，飞快地走出了城镇，上了车，把车给开走了。
　　这辆车是周子易的，陆离还没有买过车。开回凯萨，也不过是几十分钟而已。
　　陆离打电话给周子易要把车还他，周子易道：“停在凯萨就行啦。”
　　陆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还是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道：“……明天见。”
　　周子易有些莫名地道：“明天见。”
　　陆离就站在凯萨外，看着凯萨的标志发呆。
　　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虽然是日长夜短的夏天，但是天色还是渐渐暗了下来。金明春出来的时候和保安室的人打了两声招呼，看见有人站在凯萨门口，莫名眼熟……
　　“陆离？”金明春隐约觉得像，上去拍了他一下。
　　陆离吓了一跳，回过了神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靠近了看，果然是陆离！
　　“没干什么。”
　　金明春看他神色似有点恍惚的样子，不由道：“你……没事吧？”
　　“没事，当然没事。”陆离非常平静地道。
　　金明春便道：“天色快暗了，你还是不要站在外面，凯萨附近虽然没太多狗仔，但也不是一个都没有。”
　　陆离便谢过了他的好意，往凯萨里去了。
　　开门，上床。
　　坐在床上也不过就是坐在那里，陆离只是出神，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他忽然从柜子里开始掏啤酒，一罐一罐地往外拿。
　　一罐，两罐，三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仿佛万花筒一样地旋转。陆离直接把枕头摸过来蒙住自己脑袋，埋在枕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叩叩。”
　　忽然有人敲门。
　　陆离睁开眼睛满心不情愿地皱起眉道：“谁啊？”
　　外面的人不说话，但又敲了两下门。
　　陆离就从床上晃悠着下来，套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陆修静。
　　陆离的眼睛一瞬间红了，仿佛有波涛汹涌把他淹没！他手臂一挥，想要把房门关上。
　　陆修静用手臂抵住门板，跻身而入。
　　陆离眼泪都落下来了，但却还是睁着眼睛冷声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喝酒了？”陆修静道。
　　陆离把眼睛一擦，道：“不关你的事。”
　　“试镜失败了？”
　　“怎么可能？”
　　陆修静顿了一顿，道：“你见到罗珊娜了？”
　　陆离忽然恼怒道：“你又派人跟踪——！”
　　“我只是猜的。”陆修静道，“知道游旋和你有血缘关系，他又和罗珊娜来往密切——你肯定猜得到游旋知道罗珊娜的住处，忍不住去找她。而今天刚好是《琦乐魔法镇》二试结束，游旋会出现在你面前。”既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他当然会忍耐不住。如果不出现可能还能忍忍，但出现了□□就彻底点燃了。
　　陆离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你能不能别管我，别和我说话，别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你就打算一直忍着？”陆修静走近他一步，陆离立刻后退了一步。
　　“你果然还是很在乎她。”
　　陆离硬邦邦地扭头道：“没有。”
　　陆修静“哼”了一声，道：“她那么对你，你却还有那么长的日子习惯叫她妈，口都改不过来，还不是在乎？”
　　陆离仿佛被戳到自己最软弱的地方，直接厉声道：“你滚，你滚！”
　　陆修静直接握住了他的肩膀，道：“你今年二十一岁了，其实已经二十三岁，你早就不需要她——”
　　陆离甩开他的手就推了他一下：“是，我二十三岁了，没有爸，没有妈！你不需要来讽刺我，我早就习惯了！以前有你们和没你们还不是一模一样？你以为我到现在就稀罕了？！”
　　“你如果不稀罕，为什么刚才一见到我就哭了？”
　　陆离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下巴，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陆修静简直是在刺他，把他掩盖好了的伤口挖出来还翻搅了几下！
　　“想哭就哭吧。”陆修静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陆离嚎啕大哭，想压抑都压抑不住：“我真的很恨你！”
　　陆修静压制住他手臂的挣动，道：“我知道。”
　　“难道我难过了你就开心吗？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们，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需要她，也不需要你！”
　　陆修静只轻拍他的背，并不说话，陆离几次想要挣开他的桎梏都没有力气，哭得厉害，最后连挣扎都不挣扎了。
　　“我知道她不找我的那些年可能都在抚养游旋！”
　　“我也早就听到她和我亲生父母说的话！”
　　“我甚至想过之后对游旋转变态度主动示好，反正我们有血缘关系！口里喊着‘妈’的是同一个人！”
　　陆离沙哑着嗓子，最后却道：“但她对游旋比对我好……”
　　陆修静的手忽然一紧，将他更往里搂了一些。
　　“她从来不会做饭给我吃，以前也只是哄骗……”
　　“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陆离牙根发紧地道，“华宁别墅里你说的对，我就是在乎她，就算我改口叫她罗珊娜又怎么样？”他道，“哪怕是你，你那样对我，我也偶尔想着，你只是一时这样，太爷爷多管管你，以后多过去几年……等你老了，就想开了。”
　　“我想不开了。”陆修静道。
　　“……”
　　“你想在娱乐圈里闯，不就是为了我？”
　　“早就不是——”
　　“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你自己。”
　　陆离忽然又开始挣扎，陆修静手臂被挣开了一点，陆离就利用这个间隙把他手臂撑开把他推开：“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陆修静却近乎斩钉截铁地道：“至少有七分是为了我。”
　　陆离死死地瞪着他，似乎有满腔的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
　　陆修静道：“学书法学画画，学习成绩……从小到大，你努力的事情都是为了我。”
　　陆离又开始颤抖，眼睛很红，却还没开始掉泪。
　　陆修静伸手去摸他的眼角，他又把他的手给打开了。
　　“你扪心自问。”陆修静道，“是不是？”
　　陆离哑声道：“陆修静！”
　　陆修静低声道：“至少你现在，能当着面叫我的名字。”
　　※
　　陆修静走了，临走前还把晃晃悠悠的陆离搬到了床上给他掖了掖被子。
　　他走没多久，陆离只觉得一阵头晕，酒劲儿又上头了。
　　他躺在床上没脱衣服也没脱裤子，又看着旋转不住的天花板——
　　哭过之后，竟然好受得多。
　　第二天起来以后陆离的眼睛就肿了，微微肿着倒也没肿得太厉害，可是镜中一看，就能看出他的眼睛和往常不一样。
　　陆离用毛巾沾湿了冷水敷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安娜打电话来，问他怎么还没到办公室。
　　陆离道：“我马上来！”
　　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
　　“叩叩。”陆离敲了门，然后把门给打开了。
　　周子易非常兴奋地凑过来道：“允岚去年拍的那部电视剧入围白玉蓉奖了，他还入围了最佳男主——”话还没说完，周子易忽然发现陆离的眼睛似乎有些浮肿。
　　“你怎么了？”他伸出手想摸陆离的眼睛。
　　陆离连忙闪了过去，道：“没什么。”
　　周子易想到昨天陆离无缘无故地向他借车，这心里就更怀疑了：“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陆离十分肯定地道：“真的没什么！”
　　安娜掏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拿起来递给了他。
　　封皮是塑料的，里头厚厚一沓……
　　“这是星云娱乐中心七月份的活动，不影响《琦乐魔法镇》的三试和开机。”她一边说一边扫过陆离的眼睛，她是过来人，陆离的眼睛明显就是哭肿的。
　　陆离接过来看了一下，见这活动是到已落成差不多的东区活动宣传。
　　星云娱乐中心还未完全建成，正式的剪彩仪式估计要到年底至第二年年初。地区宣传是一个预热活动，而这上面给他安排得行程也不紧。和《琦乐魔法镇》的撞不到。
　　“可惜我要去参加索琳娜T台走秀，不然我还真想去西铭那儿看一看。”
　　“T台走秀？”陆离抬起眼来。
　　周子易简单地道：“那边找上来的，就三天行程，两天后出发，食宿全包我只要人去就行了。”
　　星云娱乐中心的活动明天出发只需要两天，等陆离去完回来，周子易应该还在外省。
　　十分钟后金晓晓带了早饭，除了以往买的那些外还给他多带了一个鸡蛋。
　　金晓晓主动地给他剥了鸡蛋要他敷在眼睛上。
　　陆离诧异完后便知道，估计是安娜让金晓晓买的。
　　“……等回来就三试了吧？”
　　“大概吧……”
　　陆离专心地吃了早餐，然后把豆浆也给喝完了。
　　安娜和周子易偶尔往他的眼睛上看，但是他们两人都没出声问！
　　他们没出声问，陆离也就不主动提。
　　吃完以后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陆离见周子易还在看他，若无其事地道：“怎么了？”
　　周子易道：“哦，没，没什么。”
　　安娜就带他们俩去蒸桑拿。
　　做了个全套的按摩套餐，桑拿间外间，周子易戳了戳陆离，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朱家的人？”
　　陆离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雾气缭绕之间，目光却似乎如星电一般明亮：“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是朱家的人？”
　　“那天回家，我忍不住问了我爸爸陆总和朱家联姻的事情。他说当时朱家内乱，又斗得厉害，请求陆总和朱家联姻，是因为朱家想寻求陆家的帮忙。”
　　“陆家没帮？”
　　“没帮。”周子易低声道，“当时的几家人都没帮，朱家的事情闹得太大收拾不了，所有人都在观望，哪里肯淌那淌浑水？”另外没帮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家倒下了，其他人能分得更多的利益，几大家存在得太久了，彼此之间都要给几分“面子”，朱家倒了对大家来说都有利。如果要伸手去扶，反而既花时间又花心力。
　　“我爸那时还没从爷爷那儿接下担子，但已经知道了点这事，也算亲历者了。傅家是朱家姻亲，没帮忙，沈家和朱家没关系，也没帮忙，我家帮了点儿忙，但是没敢真出手捞。谢家不但不帮还趁他们名下产业资金不足设了圈套，引诱朱家几个小子向谢家的私营银行拆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