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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娱第一花瓶(248)

作者:三三娘 时间:2021-07-11 09:15 标签:甜文 娱乐圈 豪门世家 年下

  观众席的灯是暗的,独有舞台明亮。追光灯落下,机敏的年轻人心中泛起涟漪:他如何赢取娇妻?他家里已经有一位表妹妻子,怎么可能还会有妻子呢?一盏烛火扑哧亮起,唐明白了,这是要他像戏文里写的那样,“停妻再娶妻。”
  潮湿的暗巷中,传来窃窃密语,那是毒舌吐信的声音。
  唐妻:我可投奔纽约向下的表舅,有人问起,你我概不相识。
  唐:我再娶了那位小姐。
  唐妻:获得你老丈人的信任。
  唐:成为他的心腹。
  唐妻:接管他的金店。
  唐:那金店金光闪闪。
  唐妻:那柜台金镯如车轮般粗!
  阵雨累累,响雷阵阵,如战鼓咚咚锤。
  唐妻(思忖):需得设计,令郑母小儿病死襁褓。
  唐(拍拳):再令娇妻怀我唐家血脉。
  唐妻:这便偷梁换柱,郑氏变唐氏。
  唐:等我岳丈老眼昏花。
  唐妻:便送他上西天。
  唐:可怜我这娇妻病娇体弱,思念成疾。
  唐妻:竟也早早去了。
  唐:这般暗渡陈仓,你腹中胎儿转眼已成我唐家好儿郎。
  唐妻:这便是——
  唐:这便是——
  合:荣光福泽后世,子孙世代显赫!
  斯黛拉早已将故事的一切陈述,观众如上帝知晓命运,看郑家陷入这算计好的牢笼。从这个角度看,这部戏是承袭了古典主义悲剧色彩的,是宿命般的覆灭。
  舞台暗下,演员退场,柯屿脸上都是薄汗,顺着脸颊滑下。大灯照得他身体滚烫,连灵魂都好像在油锅里煎熬,他回头看了眼商陆的方向,很黯淡的光影,几乎难以辨别内容,但他心里安定了下来,从卑鄙中获得了一秒钟澄净的安宁。
  紧锣密鼓的转场,斯黛拉捧住柯屿的脸颊不住贴面亲吻:”bravo!”
  柯屿心里还是懵的,甚至没有注意到是谁来亲吻他祝贺他,千百遍排演下来,他心里似乎有一台设定好的闹铃,不等提醒,身体便已经做出了上场的反应。
  郑家死亡丛生,金店连拓铺面,计谋编写入命运,只有年轻人成为这幕后的大赢家。他娶娇妻,他管生意,他架空岳丈,他杀老臣,血渗进掌心皮肤——
  仆人:老爷,您在洗什么?
  唐:血。
  仆人:老爷,您的手是干净的。
  唐:你看不见血吗?
  仆人:您的手很干净。
  唐(停顿住):有多干净。
  仆人:您看,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唐: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仆人:确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水龙头关,水声停止,唐慢条斯理地接过热毛巾,擦着五指,说道:确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这是「麦克白」的经典一幕,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效果。「麦克白」中,这一幕暗示着夫人在阴谋之下的精神失常,但显然,在唐这里,“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他的手——确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自从父亲去世,天真小姐不再天真,她怀疑、嫉妒、又加倍依赖丈夫。终于,乡下的妻子和孩子双双被发现,娇妻的尖刀刺向发妻,发妻的银簪划破娇妻,血色弥漫,两声尖叫,黎明破晓,两具躯体倒入深渊,只剩下半人高的孩子等着寒风中的一辆马车。
  他的父亲来接他了,这是唐家好儿郎。
  「麦克白」是一个悲剧,作为苏格兰的英雄式人物,他本应该守卫边疆效忠国王,但三个预言让他跌入野心的深渊。他弑主篡位、屠杀臣民,一心只有权柄,最终死于边境的一场复仇之战。
  商陆知道,斯黛拉不会给唐这样的结局。东方女巫的预言贯彻到底,唐果然升官发财、地位和财力都达到了华人社区一时无两的巅峰,「郑氏金店」已成「唐基珠宝」,午夜梦回,他数十年的呓语只有一句:没有血,没有血,没有血。
  他取得第三位貌美贤妻,膝下儿孙环绕,儿子是律师,女儿是议员,福泽可保五代无忧,他福寿安康寿命绵长,是远洋华工心中的大善人、话事人。孩童追逐笑闹声不停,整部戏在唐老板的四世同堂全家福照片中落幕。
  观众的掌声自此便再没有停下过,直到斯黛拉带着演员出来谢幕,掌声始终热情热烈,口哨声夹杂着欢呼声,“bravo”更是不绝于耳。斯黛拉牵着柯屿和女主演的手鞠躬致谢,柯屿抬起身时,眼睛被舞台灯照得很亮。他还画着老年妆和花白发套,但灵魂已从卑鄙中挣脱,变得轻盈又纯粹。
  快门声淹没在掌声中,唯有闪光灯昭示着全球媒体的热情。
  有一个声音自心底浮起。
  风雪中,纳西族的纸灯在扑棱打转,温暖的火塘中燃烧出哔剥声。
  「也许我会拍你一辈子,也可能我们只合作两部电影就会闹翻分道扬镳,电影界这样的故事并不特殊,……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的相遇,不是因为要你成就我,而是上天让我成就你。……也许在将来,你才是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的人,而我只是在台下为你鼓掌。如果注定我只能送你一程托你一把,那么即使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再也没有合作、相见的可能,我也不会后悔。」
  不要!
  ——刚才还轻盈的目光蓦地一痛,柯屿猛地转头看向商陆所在的位子。
  那里没有商陆,只有陌生的挤作一团的热情的摄影记者。
  斯黛拉明显感觉到她牵着的那只手刹时间变得冰冷,甚至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扭头看过去,灯光如昼,照不出任何柯屿的异常。他只是目光焦灼,像是必须此刻要走,否则便会坠入虚空。
  斯黛拉对他轻语,唤他“dear”,让他不必挂心。
  她松开了手,温柔地说:“Go。”
  再次谢幕时,主演消失了。
  后台通道门被猛地推开,柯屿目光茫然,凌乱而没有焦点地在眼前白色的走廊上扫视,似乎无论怎么睁大眼睛,都无法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一边走,一边摘下头套,摘下眼镜,摘下胡子,摘下灰色的西装,摘下手上金色的戒指,摘下束缚的红色蝴蝶领结,摘下右胸口袋的怀表,脚步匆乱,忽然,右脚猛地打上左脚跟,他趔趄一步,跌撞地失神地扶住墙——
  眼神在几秒间都是花白的。
  为什么?为什么让他在这个时候想起商陆的那段话?什么台上台下,什么分道扬镳,什么注定只能送一程,此生不再相见也不后悔?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做二选一的问题——
  他从出生便被弃养,有人让他做过选择吗?
  他因为被梅忠良猥亵再次失去了获得一个家的机会,有谁问过他的选择了吗?
  他当上明星衣食无忧,奶奶却再也听不到他的一声“姆妈”,他又有选择的余地了吗?
  他遇到汤野,被他设计被他禁锢被他威胁,他又有过选择的机会吗?
  他……他的秘密、他孤注一掷要隐瞒一生的秘密被商陆看到,他又有过选择吗?
  老天,你不能——你不能——
  一次都没有给过二选一的机会,却要把他这份唯一的、孤注一掷的爱挂上明码标价的筹码!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在商陆和舞台之间二选一?
  爱情,理想,他不配吗?
  他他妈的配!
  鼻尖不知什么时候感觉到酸楚,眼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下,在他画了老年妆的脸上斑驳,柯屿好像忘记了呼吸,只是疾步走着,要走出这回环曲折的走廊,走出这似乎永无止境的命运的戏弄。
  门被用力推开。
  光骤然刺向双目,这是带有温度的、温暖的、金黄的夕阳光。
  商陆站在阳台上,指间夹了支烟,正与电话里最后交待着什么。他抬手熄灭烟,挂断电话,转身——怀里猛然扑入什么东西。
  温热的、坚韧的,与他的怀抱和记忆都正正好好的——
  不,也许还是瘦了点。
  商陆被扑得往后退了一步——半步,很快地稳住。
  他总能稳住,不管拥抱有多用力,有多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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