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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眨眨眼(67)

作者:ranana 时间:2020-06-05 10:08 标签:年下  都市  

小林问我要不要搬去和他一起住。
我和小林分开已经很久了。小林做老师的,太爱教人了,除了教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还教我要穿什么样的衣服,穿什么样的鞋子,我嫌他啰嗦,偷了他的一副耳机卖了,给自己买了件衬衫。我想不起来小林的长相了,可我总是忘不掉他说我不懂,我没有错。
我总是忘不掉师兄坐在院子里,砂纸沙沙地响,师兄的手从白色的纺线手套里脱出来;师兄脱掉衣服,他不像竹竿,他像一棵挺拔的树;树叶也沙沙的响,阳光像金色的鱼鳞一样在草地上翻滚;师兄脱下手套,师兄的手不像爸爸那么大,不是我的蚌壳,他的手是海浪,澎湃地扑过来,绵绵地盖住我;眼珠黑亮的孔雀托着长长的尾巴在笼子里,夜里,朝我走过来,走过来,白色的光闪了两下;师兄的喉结上下滚动,一滴汗珠从他下巴上流下来,流过他的胸膛;师兄脱下衣服;我们在满是佛像的房间里捉迷藏,我躲在一尊弥勒佛后头,师兄找到我,抱住我,问我,小宝,你知不知道弥勒佛也是欢喜佛,小宝,什么是欢喜,你知道吗;孔雀开屏了,黑夜中,我看到孔雀绿,孔雀蓝,宝石一样,闪耀得刺眼;师兄走在河边,垂着手,没穿鞋,小腿泡在溪水里,师兄弯腰抓鱼,他的小腿上全是水珠,他的手泡在透明干净的溪水里;师兄的手冰冰凉凉;师兄的手暖暖和和;师兄捧住我的脚,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我说,师兄,我要飞起来了,飞起来了。那么多佛祖看着我,我就要飞去天国了,飞过这个色的境界我就要懂得空的境界;如是我闻,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小和尚老和尚念经的声音沙沙地响,含含糊糊,铮铮铿锵;一群大象走过金色的佛塔;海浪在响,是海浪要卷走我,海浪卷走了我的脚印,卷走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师兄说,小宝你飞吧,飞吧,师兄接着你,师兄的手掌托着我的脚,掌心贴着我的脚底;蝉在叫,海从厦门奔腾而来,涌进椽山,水淹云缘庙;我一身都是水。
我总是忘不掉师兄坐在院子里,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我坐上去,他搂着我和我说话,他摸我的背,大手包住我的小手,细致地摩挲。我成了他手里的砂纸。我被按在木头上打磨,被压在木头佛像上摩擦,我变得柔软,我被磨得扁平;师兄给我看他的大象,他要看我的小象;嘈杂的爆竹声、诵经声里,师兄抱住我,抱着我;师兄把手指压在嘴唇上。
嘘。
我也不记得师兄的长相了。他是一只染坏了颜色的寿桃包。我记得师兄的声音,他总是在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记得师兄的眼睛,眼珠那么黑,比孔雀的眼珠还黑;孔雀在夜里开屏,真神秘,真美,它从没在白天开过屏;真是罪过;我记得师兄的鼻子,从鼻子到嘴唇,人中的部分,那里总是有汗,那里有刮了胡子留下的发青的痕迹;师兄啃苹果,师兄吃栗子,师兄啃我,吃我,师兄的嘴唇总是在动,翻滚出好多浪花;师兄的手指压在嘴唇上。
嘘。
爱应该是美的。
师兄脸上的胎记好丑。可师兄的样子还是好看的样子。世上怎么有这么矛盾的事情?我真的不懂。
我不能再想师兄了,我得喘口气。我点了根烟,转身看了看后头的拆了一半的围墙,我一时间想不起来这里以前的样子,我问蜀雪:“这里以前是小超市还是卖彩票的?”
蜀雪说:“好像是面店。”
业皓文说:“面包店吧?”
蜀雪嗤了声:“面包店?老城哪里有这么洋气的东西?”
业皓文说:“老城不也有好利来,星巴克吗?”
蜀雪说:“那是洋派,不是洋气。”
业皓文抽烟,不说话了。我看着他们笑,我觉得他们会在一起很久。我放松了些。s走到我们边上了,他说了句:“卖炒货的吧,就是干果什么的。”
我又问:“那以后会变成什么啊?”
蜀雪说:“星巴克吧。”
业皓文抓了下他的头发,笑出来,乱喷烟。我也笑,s挠挠眉心,说:“奶茶店吧。”
我说:“听说台湾黑社回现在都改行卖奶茶哇。”
s笑了,和我们说:“今天的事不要和盒盒说。”
我吹了声唿哨:“那我们也得能联系得上他这个失踪人口啊!”
s还笑着,坐在了我的另一边。一阵,没人说话,大家只是抽烟,我隐隐约约地看到天星边上那条黑乎乎的街上走过来一只孔雀,我忙问s:“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s摇摇头。
s和盒盒经常一起去看电影,一起散步,一起吃饭,同进同出。有一次,我回到宿舍,回到房间,看到他们两个躺在一起,他们都穿着衣服,还有一次,我冲回宿舍撒尿,一进厕所,看到他们两个泡在浴缸里抽烟,都没穿衣服。我觉得他们没有上过床,一次都没有。
我问蜀雪:“最近有什么好看的书吗?”
蜀雪指指业皓文,业皓文一愣,摸摸鼻梁,说:“我好久没看书了。”
蜀雪看着我说:“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我笑开来:“那他是一本什么内容的书啊?”
蜀雪往我们身后一指:“谁读都不一样,都不过是自己记忆的坟场。”
s说:“有坟场说明还有人会来悼念。”
蜀雪又说:“也不能说是坟场,其实回忆都是进行着的,每一次回忆,每一次都是在更新。”
我打了个哈欠,摸摸肚子,看着天星的方向,问:“我们还吃吗?”
s说:“菜都凉了。”
蜀雪问他:“范经理在和谁打电话,讲这么久?”
s耸耸肩,我眯起眼睛看了看:“老范在哭吗?”
我擦了擦眼角:“从没看过他哭,看得我也想哭了。”
这时,范经理挂了电话,不哭了,站在马路上看看左右两边,朝我们跑过来。他把手机递给s,说:“你们还吃不吃?不吃我进去打包了啊。”
我说:“我想吃炸鸡。”
范经理白了我一眼,小跑着回进了天星。s打电话,开了扩音叫肯德基外卖,他要了两个啤酒炸鸡超级餐,蜀雪加了碗皮蛋瘦肉粥,我要可乐和蛋塔,接线员说,再加个薯条就能再凑个套餐了,业皓文说,那加个薯条吧。
我们四个人坐在天星对面的马路上等着吃肉。
那只孔雀并没有从黑暗里走出来。我缓过来了,神经一放松,肚子饿得更厉害了,咕咕直叫。s和我说:“快送到了。”
我不太好意思,揉着肚子说:“唉,以前在庙里待太久,现在半天没一口肉下肚就饿得慌,”我笑了两声,“不对,是馋得慌。”
大家都笑。
其实我当和尚的五年不都在云缘庙待着,我十四,快十五的时候,我爸妈来庙里把我接回家住过一阵。是和因和尚叫他们来的,他们来了之后,三个人在和因和尚屋里说话,我想偷听,被东明揪着耳朵拽去了阎王殿罚抄《金刚经》。我抄了半篇,和因进来了,我往屋外看了眼,我爸妈靠在一起说话,妈妈低着头,一直抹眼睛,爸爸在抽烟,一口接着一口。我看看和因,和因掩上门,和我说:“尘匀啊,修行在心,不在身,心在佛祖处,无论身在何处都是修行。回到家里,修行也不能断啊。”
我说:“大师父,尘匀再也不去偷伙房的馒头,再也不偷懒不下地,尘匀天天给阎王老爷们洗头,洗脚,洗牙齿,一天拖十遍大雄宝殿,好好伺候观音大士,保证再也不叫观音大士犯肩周炎,肩膀痛托梦过来了!”
我说:“我不想回家。”
和因问我:“尘匀啊,你身上还有哪里痛?”
我摇头:“我没有痛,都是尘凡胡说八道。我是自己摔了,您看,我腿上的口子,所以僧袍上才沾了血。”
和因看了我一眼,仰头去看坐镇阎王殿的阎罗王,看了会儿,和因招呼我过去,我走到他边上,和因闭上了眼睛,合着掌,念着什么,我听不清。我看着他,他站得真直,人真瘦,像一根很有劲的木头法杖。
和因念了好久才又和我说话。他说:“《金刚经》里须菩提闻佛说经,心有感悟,经文里写,他悟到,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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