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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为鱼(32)

作者:居无竹 时间:2020-06-01 09:57 标签:双性  男男  1V1  

桃子是鹿迟星离开的时候鱼俭妈妈强行塞给他的,说是给鱼俭吃,她还说了很多鱼俭小时候的事,说以前他们家门口有一颗歪脖子的老桃树,鱼俭天天爬树摘桃。鹿迟星的手掌撑着水池垂头沉默许久才慢慢地洗手,洗桃子。
鱼俭见他拿着桃子出来,总算反应迅速一次,去藏他的刀。
鹿迟星轻轻压住他的手臂从鱼俭枕头下拿出那把军刀,鱼俭如临大敌,生怕鹿迟星再扔一次。
“还要它做什么。”鹿迟星打开军刀,刀刃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转身去把刀洗干净了坐在鱼俭旁边削桃子。

鱼俭的自制力好像接触不良的灯泡,罢工了一会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他心惊胆战地看着鹿迟星削果皮一股子削人的狠劲,也不耽误他翘着尾巴开始作妖,“我觉得我都把话说那么明白了,迟星,你再这么死缠烂打,不合适,多掉价,咱金尊玉贵一大少爷不遭这罪。”
鹿迟星一错手削下一大块果肉,他抬头看着鱼俭:“好啊,”鹿迟星咬牙切齿:“你只要说一句鱼俭不需要鹿迟星,真心实意地想离他远远的,你说一句,我现在就走。”
这个他熟练,鱼俭张口就来:“我……”
“如果你说谎,”鹿迟星定定地看着他,“那就让鹿迟星一生不得安枕、求不得所爱,得不到救赎、无爱、无憎、无心、无过往、无未来,至死困在其中。”
鱼俭张了几次嘴还是闭上了。
就算他再唯物主义,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沉默的时候鹿迟星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把桃子放在一旁点开手机,不小心按到了免提,对面的声音突然出来:“下机了吗?我已经让人在机场等着了……”
鱼俭正在偷偷拿回他的刀,一听见这句话,神态立刻就变了,他对“迟星离开”这件事好像有刻骨的恐惧,再多的理智都压不住。
——非要见了血,尝到疼,才能回归理智和鹿迟星撇清关系。

“简,我等会和你说。”鹿迟星手忙脚乱地挂上电话,“鱼俭?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他急得不知怎么好,索性弯腰轻轻地把鱼俭抱在怀里,他缩紧怀抱,本来是因为慌张,真把鱼俭抱在怀里,他就不想松手了。
彼此已经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大后的身体依然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一起,他隔着被子将头靠在鱼俭的肩窝,鹿迟星感觉到鱼俭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像是小猫一样,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鬓发。
他多不会骗人,鹿迟星心想,我怎么就信了他。
鱼俭怎么会怕我。
鹿迟星一颗心缓缓定下来,我不是他的病,我是他的药。
饮鸩止渴那也是药。

迟星趴在他胸前,突然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简是我老师,我刚去英国的时候多亏他照顾才没饿肚子,”他笑了笑:“那会其实过得挺不好的。”
母亲的葬礼他都没能回来,那时生活捉襟见肘,种种难堪逼仄,当时的迟星也不觉得多难捱,可此时听在在意人的耳中,大抵还是心疼居多。他本来打算一个字都不提,可那些不肯说的事终究是鱼俭和他的隔阂,彼此空白的十年,要多少岁月才能慢慢填满。
“外婆去世后,我又多读了两年书,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简。对我是提携,对简来说多我一个其实不多。那天托他帮我买机票,这一去,大概真的不回来了。”
“结果没走成。”
鹿迟星眨眼,一滴泪沿着鬓发滑下来落到鱼俭的锁骨上。他轻轻地说:“我想啊,万一鱼俭是骗我的呢,他喜欢了我那么久,万一喜欢不上别人怎么办,万一像十年前那样,我没来得及救他怎么办。”
就算只有万一的可能,他就有一万分的不舍得。

鱼俭分明感觉到鹿迟星哭了,他抬手拍拍迟星的后背,笑着说:“迟星,你不知道,我折了一枝桃花藏起来。”
他说:“这就已经很够了。”

第三十八章
鹿迟星削好桃子放在鱼俭手中。
“你这桃子从哪里买的?挺甜的。”鱼俭咬了一口,再看迟星已经趴在他手臂旁睡着了。他一路奔波,除了在高铁上睡了一会,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就算是现在,惦记鱼俭输完液要喊护士拔针,睡得并不安稳,眉是皱着的。
鱼俭伸手把他的眉心抹平,心想,何必呢。
何必呢。
迟星睡了多久,鱼俭就看了他多久,他什么都没想,过往不可追来日无可期,迟星说他至死困在其中,可迟星身上有一腔孤勇,他不会困在什么地方。鱼俭轻轻撩起他的额发,细看他眉间的山水秋浓。
目光里深深的眷恋与思念是细细的线,缚住的只有他自己。

等输完水鱼俭自己拔的针,没有按铃喊护士。
迟星是自己惊醒的,他茫然地看着鱼俭忽然想起来他还在输水,抬头一看输液瓶空着,声音都变了,“护士——”
“哎——已经拔了,”鱼俭拉着迟星的手指,“你别急。”他抬手让迟星看他的手背,又重复一遍:“你看针已经拔了。”
迟星小时候就这样,睡醒后反应总慢半拍,鱼俭也不急,慢慢地和他说:“迟星,我们回去吧。”
“好。”
迟星伸手扶着鱼俭坐起来,然而两天的高烧和头疼让鱼俭连站都站不稳。
“医生真让你出院?”
鱼俭靠在迟星身上:“换你躺两天试试,让我缓一会就行。”迟星还要说什么,鱼俭玩笑道:“鹿少爷,医院床位一直都很紧张,四肢不协调这种小事咱就不浪费公共资源了。”
他轻轻推开迟星尝试自己走路。
迟星松手走到鱼俭面前蹲下:“上来。”
鱼俭一愣,“不用,你背不动。”
这一觉睡醒的迟星好像格外固执,他那些温柔和软的道理同鱼俭讲不通索性就不讲了,就这么蹲在鱼俭面前。
鱼俭生过一场病,人就有些惫懒,一星半点的贪欲冒着头,他也懒得掐,趴在迟星背上碎碎念:“我可沉了。”
迟星背着他站起来,鱼总忙起来连健身房都不去,全是花架子还真没几两肉,比迟星想象中的还要轻。
甚至真的把鱼俭背起来,迟星才发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鱼俭瘦了很多,比迷晕他那次背的时候轻。
大概是日日相对才没察觉出来。
他不言不语地背着鱼俭,一边听他那些碎碎念。

鱼俭总是忘了他那些“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用来诛心的话,而想不起来的时候,他就更像十年前那个小话痨,趴在迟星背上说不着边际的事。
说:“你快把我放下来我都看见有人笑我了。”
还说:“迟星快走快走我看见熟人了,哎这姑娘怎么带着个孩子往儿科去了不会是隐婚吧,回头得问问她,老陈还天天让人加班,无良资本家。”
“公司不是你们两个人的吗?”
“对啊但是老陈拿大头,所以我也是无产阶级。”
鹿迟星一句句应着他,想从前他整天不说一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到家后,鱼俭的续航时间直接归零,躺在床上连眼睛都睁不开,还迷迷糊糊地说个不停。
他应该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眼眶都是青的。
迟星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走动的时候故意发出一些声响,鱼俭听见那些窸窣细微的声音才安静下来不说话,说话也是费力气的事情,一放松下来困意就更深。
“眯一会先别睡着,我去烧水,你还要喝一次药。”
迟星关掉大灯打开床头灯,俯身靠在鱼俭耳边说:“你的手机我放在枕头旁边了,已经开了免提,等会我找不到东西还要问你。”他脖子里缠着无线耳机,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和话筒里的声音合在一起,又不能完全重合。
鱼俭眼皮一跳,几乎怀疑迟星已经发现了什么。
他的恐惧与不可自控,其实都来自于“迟星不在”。

迟星的声音远了,话筒里的声音又很近,鱼俭偏头靠近手机,听见迟星问杯子在哪里。
就在厨房的柜子上,一眼就能看见。
然后他就听见迟星说:“我找到了。”又问:“你怎么不给茉莉花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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