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至上(80)

　　赵瑛泽的侧脸贴在键盘旁边，已经有了浅浅的印子，沈未无奈地一手扶住他的脸颊，一手拿了枕头小心地让他枕住。
　　电脑上的页面还停留在企划部提交的一份电子文件上，是草莓TV一档新综艺的策划案。沈未粗略地看了看，又扫了一眼赵瑛泽放在“待阅”文件夹中的其他文档和PPT，有影视基地的资金周转流水和几个项目的投资计划。
　　赵瑛泽感觉枕着的硬物突然变得柔软而舒适，睡得更加香甜，因为是半趴着，自然放松而微张的唇角就差流口水了。
　　他是被饭菜的香气唤醒的，醒来才惊觉自己还没处理完今天的工作。翻身下床打开电脑一看，却发现“待阅”的文件夹已经空了。
　　沈未听见卧室的动静，把最后一碟炒菜布好，解下围裙去唤赵瑛泽出来吃晚饭。
　　赵瑛泽端着笔记本电脑，见到沈未，正想开口问他，就听沈未道:“我已经帮你处理完了，盛娱还是老样子，你该多请一个人帮你。”
　　“我不是有你这个免费劳动力吗？”赵瑛泽合上电脑，笑吟吟地开口道。
　　沈未的语气听起来认真极了:“高级副总裁兼职特别生活助理，怎么也得年薪百万吧？赵公子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
　　赵瑛泽知道他这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假装正经地摇头道:“还在实习期，没有工资。”
　　“我能申请转正吗？”沈未微微笑了笑，接了他的梗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半开放式的餐厅，桌上三菜一汤，都是清淡易消化的菜色，换而言之，就是清汤寡水。赵瑛泽微微皱眉，看沈未的眼神好像是对方虐待他似的，沈未瞥了一眼赵瑛泽身后，赵公子立马想起今晨的惨案，默默坐下动筷了。
　　好在沈未厨艺尚佳，自小生活独立历练出的手艺经得起考验，哪怕是最简单的食材也让人食指大动。
　　饭后，赵瑛泽照例看财经新闻，沈未收拾碗碟、洗碗擦桌子，倒像极了分工明确的两夫妇。
　　赵瑛泽正看得认真，显示屏上的画面突然被按灭了，他一转头，沈未端端正正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沉静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的赵公子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果然沈未下一句话就让他深感压力。
　　“你和李绍言，曾经在一起过。”
　　沈未语气笃定，完全不是问句，让赵瑛泽无法说出否认的答案。
　　他垂眸愣了片刻，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眼对上沈未审视的目光:“是。”
　　沈未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却没有松懈下胸口提着的一股气，他直视着赵瑛泽的双眼，像是要透过对方浅琥珀色的清澈瞳仁看到他的内心似的:“你觉得我很像他吗？”
　　赵瑛泽没有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下意识地点了头，带着点欣赏的意味道:“某些地方确实很像，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但一说完他就后悔了，沈未问话中的深意昭然若揭，赵瑛泽咬了咬牙，这是道送命题吧，有倒带重来的机会吗？
　　趁沈未还不知喜怒地沉默着没说话，赵瑛泽迅速在脑海中头脑风暴起来。
　　他和沈未在一起，最初的目的确实不怎么单纯，但人的感情是不会说谎的，他对沈未心动，也许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察觉。直到两人朝夕相处，过去的点点滴滴反复回忆起来时，居然都还有点奇异的甜蜜。
　　赵瑛泽想起自己问过李绍言，是否是因为对他难以忘却，才会找一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新情人。
　　李绍言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他喜欢唐聿并不是因为唐聿像他赵瑛泽，只不过是自己的审美一直就是这样的而已。
　　这句话换到他和沈未身上，也正恰如其分。
　　赵瑛泽赶在沈未沉着脸色开口之前，将李绍言那句话脱口而出:“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他，是因为我的审美一直如此。”
　　这还是他除了被邢漠整蛊那次之外，第一次对沈未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沈未微拧的眉头似乎被他抚平，赵瑛泽趁热打铁继续道:“沈未，你可别误会什么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欺骗人感情……”
　　他刚说完，又想起自己好像确实干过欺骗人感情的事情，心虚地眼神闪烁了一下。
　　沈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鬼使神差地，赵瑛泽突然有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赵瑛泽决定坦白，但此前还得弄清楚沈未都知道了些什么。
　　沈未把他听闻的“故事”讲了一遍。
　　“其实都是假的，全是我编出来的。”赵瑛泽不太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无意识地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指把玩，修长的指节曲起，瘦削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那时候是我骗了他，如果不是我，也许他根本不会离开北京，现在大概已经会是某个房产巨擘了。”赵瑛泽终于把真相说了出来，“是我对不起他，包括盛娱的事，也是我……是我做错了。”
　　他有些忐忑地望向沈未，担心沈未会对他曾经犯的错误介怀，毕竟李绍言还算是沈未的半个老师。
　　沈未却开口道:“小泽，抱歉。”
　　“怎么突然道歉，你又做什么了？”赵瑛泽没明白沈未的意思。
　　沈未也不解释，只摇头笑了笑，安慰似的对赵瑛泽道:“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我也会有。”
　　就像他也会在不理智的时候犯一些低级错误，何况赵瑛泽这样骄纵的高门子弟，有时候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会与惯常的价值观不同。
　　“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没有挽回的余地。”沈未的声音沉稳有力，赵瑛泽静静地听着。
　　“真正被你伤害的人，你也无法奢求他们的谅解。”
　　“你只能保证从此以后，做事问心无愧。”


第119章 信任
　　问心无愧？赵瑛泽原本是做恶人也问心无愧的那类人，恶性竞争，损人利己，除了还没杀人放火，已经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被沈未这么上纲上线地一提，他才真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点愧疚和羞赧来。
　　赵瑛泽难得虚心接受一次批评，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未终于大发慈悲道:“好，李绍言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但还没等赵瑛泽喘上一口气，他又继续道:“现在你来告诉我，邢漠是怎么回事。”
　　赵瑛泽犹疑了片刻，还是先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沈未把他在温泉会所偶遇邢漠、邢漠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邢漠遣人偷拍他们两人在温泉中的情事，一一道来。
　　末了，他补充道:“还有，今天你的母亲来我公司找过我了，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并且看过那些照片。”
　　赵瑛泽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除了对邢漠的厌恶之外还有一丝恼羞成怒，更让他担忧的是，他和沈未的关系会不会被捅到赵父和赵老太爷面前去——按照邢漠和他的旧怨来看，一定会。
　　说实话，他还没有考虑过向家中出柜，或者说，他虽然确定了自己是喜欢沈未，却也并没有想过会和沈未走到最后。
　　潜意识里，赵瑛泽只想享受当下，而没有规划过将来。
　　而邢漠的这一招，除了让他措手不及之外，也把关于他和沈未的将来的考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赵瑛泽默然了半晌，方才开口道:“邢漠曾经差一点就成了我姐夫，我为了对付我那个姐姐，收买过一个MB勾引他。”
　　后来的事情当然就是赵瑛洁把邢漠和一个俊秀的小MB捉奸在床，两人当场分手，邢漠数次试图挽回均被拒绝。他是真的深爱着赵瑛洁，为了她，一直保持单身到现在。
　　沈未按了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这事情确实是赵瑛泽做得不地道，邢漠想报复他很正常。赵瑛泽当初不仅害得他和赵瑛洁分手，还让他在整个港岛丢了一圈人，连带着顷荣资本和邢家的名声都受了些丑闻的影响。
　　后来赵瑛泽还在一直暗地里针对赵瑛洁，邢漠对赵瑛洁痴心不改，也和他有利益上的冲突，自然和他针锋相对；偏偏赵瑛洁还偏信赵瑛泽，更让邢漠对赵瑛泽恨入骨髓。
　　沈未也不多数落赵瑛泽了，只问道:“如果这件事被你父亲和爷爷知道了，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邢漠想用舆论对付赵瑛泽，沈未是完全不担心的，毕竟舆论某种程度上是可控的，而且他们合理合法地谈恋爱，若是被爆隐私照，完全是邢漠的错处。
　　但赵瑛泽家中的气氛微妙，现在他正处于争夺继承权的关键时刻，走错任何一步都可能影响赵老太爷最后的决策。
　　赵瑛泽果然沉默了。
　　如果要让他在赵家和沈未之间选一个……
　　沈未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凑近了赵瑛泽，握着他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你选什么？”
　　难道才刚说了喜欢，就又要让对方失望吗？赵瑛泽几乎不敢去看沈未的表情。
　　沈未却轻笑了一声，一把将赵瑛泽揽入怀中，两人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赵瑛泽的下巴就搁在沈未的肩上，两人胸口贴着胸口，暖意隔着衣料传递。
　　他道:“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两个都要。”
　　沈未清楚，任何时候，都不应该用利益去考验感情。他不需要赵瑛泽做选择，一个优秀的伴侣，应该能够帮助自己的恋人取得他所想要的一切。
　　“你肯说出这一切，我很高兴。”沈未在赵瑛泽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嘴角，连那双常年冷冰冰的眼睛也含了笑意。
　　赵瑛泽原本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心跳都加速了几秒，他用力回抱住沈未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