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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家者(8)

作者:常叁思 时间:2019-11-08 11:36 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防异办和无常分局在治安上是联动的,既然陆辰问过,那说不定都有结果了,杜含章说:“嗯,那你查过了吗?”
  “查了,小陆看着像是个长命的人,就是申宫是迁移宫,变数太多了,唉,”何拾惋惜地说,“半个小时之前我去查的时候,他还没有来报道,魂魄好像‘遗失’了。”
  幽都的魂魄机制和人间众所周知的阴曹地府不太一样,幽都里没有牛头马面和孟婆汤,人的魂魄也不用拘押,它们根本承受不了人间的地气,一旦魂体化了就会自动飘向幽都开在人间的小千世界,也就是各个分局里去,不然就会被阳气融化。
  当然,某些强烈的执念可以延迟这个过程。
  遗失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一般这种情况在警局里,用的词可能就是逃逸。
  逃逸之后又没有被阳气炼化的鬼魂,就是人间的厉鬼,幽都的违法分子,这种一旦被逮住,是会按照情节轻重不等,判处罚阴资、关禁闭,甚至去虚耗地里种落阴树的。
  按照陆陶生前的性格,他应该是不敢主动逃逸的,那么就剩下两个可能:第一,他有去不了的阻力;第二,他的魂魄也死了。
  人会死,鬼也会,可鬼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人间有本叫做《幽冥录》的书,书里提过一句: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1]
  但这些个聻、希、夷家住何方,年约几何?三界的著作里又无一提及。
  连幽都的鬼们都不认识聻,杜含章自然更无迹可寻,他挂了电话,一路上显得心事重重。
  五分钟后,他进了医院,但花了十分钟才停好车,轻车熟路地去了停尸房,只是他还没走到,就碰到了坐在台阶上抽烟的陆辰。
  陆辰今年虚岁三十,浓眉方脸,留着平头,看起来阳刚精悍,平时是二队的一把手,眼下却有点愁苦,连基本的文明素质都不要了,面前的地上不是烟头就是烟灰。
  杜含章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径直越过他,去了走廊尽头那间没有挂牌的房间。
  这里说是停尸间,可其实就是空屋子里面摆了一堆担架床,冷柜和解剖室倒是也有,只是陆陶用不上。
  此刻他就躺在屋里靠门的担架床上,白布只盖到了胸口,脸露在外面,大概是离开得很快,惊恐隐约还留在表情里。
  杜含章没进去,隔着门上的玻璃条看了他好一会,心里很难不觉得后悔。
  也许昨天临睡之前他多打一个电话,事情或许不止于此,但悲剧归根结底,还是肇事者的责任。
  杜含章折回去坐到陆辰旁边:“不是找我过来聊天的吗?你想聊什么。”
  陆辰一口气将剩下的烟吸到了烟头附近,接着将烟屁股往地上一杵,吞云吐雾地说:“聊陆陶的鬼魂吧,他的魂不见了。”
  “不见了”这三个字让杜含章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了余亦勤,因为他昨天也说过,他的妹妹不见了。
  然后陆陶和古春晓,又都跟那个工地有点关系。
  “我知道,”杜含章说,“我刚问过何拾了。”
  陆辰心里堵得不行,说着又抖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说:“雁子说你昨天晚上去过办里,跟另外一个叫余……”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拖长,眼珠子往上翻了翻,似乎是在回忆。
  陆队长日理万机,不记得众多案子中的一个报案人姓名十分正常,杜含章提醒道:“亦勤。”
  “对,余亦勤,”陆辰恍然大悟似的说,“她说你俩一起去报的案,那个案子我还没时间看,你是目击者,你跟我讲一讲算了。”
  无论是从陆辰痛失亲人,还是这人曾经跟着他共事的角度来考虑,杜含章都不至于吝啬几句话,他复述了一遍工地上的见闻,同时没忘记提及余亦勤走之前的提醒。
  他说:“余亦勤给了我一个那只鬼的泥塑,我不知道有多像,东西我放在车里了,一会儿拿给你。”
  陆辰点了下头,思索了片刻后说:“从你说的这些内容来看,那个余亦勤的妹妹的失踪,工地上的人命案,还有陆陶的车祸,有可能都是同一伙势力干的,对不对?”
  放在平时,杜含章不会接这句话,他时刻记着自己是个老百姓,但眼下不是为自己考虑的时候。
  “如果你问我的话,”杜含章说,“我确实是会这么联想。”
  陆辰现在无心办案,脑子不带转地说:“那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里入手去查?”
  杜含章伸手捡了个烟头,抬手扔了出去,烟头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掉进了两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线索挺多的,冷静下来了一条一条地去跟吧。”
  陆辰倒是想跟,但防异办里缺人,陆陶的车祸是真的让他急了眼,陆辰突然异想天开地说:“杜总,不然我也请你看个风水吧?到咱以前的办公室里去看,你帮我看看这个案子里的风水,我按市价跟你结账。”
  杜含章:“……”
  陆辰个性沉稳,跟跳脱的陆陶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上都南辕北辙,但这一刻杜含章突然感觉到了血缘的力量。
  陆辰大概是错乱了,才会想出这么馊的主意,不过杜含章沉默了几秒,居然点头答应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市价就不用了,”他语气平常,但眸光十分深沉地说,“我要别的东西。”
  这人只有不笑的时候,才能让人骤然惊觉,他的五官其实有点凌厉,那些温文尔雅的好脾气,也许根本是种假象。
  陆辰总是有点怵他这副表情,咬了下嘴里的烟头说:“你想要啥?”
  杜含章看着他,脸上的正色说明他不是在开玩笑:“我想要一个全国级别的调查权。”
  陆辰正值伤心,听到这个简直分分钟想捶人。
  他上次就是因为越级越地使用调查权,才被别人抓住把柄给扣了顶通魔的帽子,结果好些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记吃不记打。
  那个什么余雪慵,到底对他干什么了?是什么仇什么怨,导致他这么穷追不舍?
  陆辰无语地指了指自己,忍住了大声喧哗的冲动:“我,一个市级的小队长,你觉得我跟全国有什么关系?”
  杜含章笑了笑,重新和气起来:“那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在跟你谈生意,摆条件而已。”
  这不是叫摆条件,这他妈就是异想天开!
  陆辰呕了几秒,突然被气笑了,笑着笑着又觉得胸口疼,他的弟弟啊,死得连魂魄都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1]: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幽冥录》刘义庆  啊!没写到我想停的地方。


第7章 魇镇
  拖地声没有持续很久,突兀的换成了一声“噗通”,后面耳边就都是泅水的动静。
  丧葬店的三条街外有条河道,名字叫什么余亦勤没注意,但他感觉自己应该就在那条河里。
  这怪物害他之心不死,脖胶明明把余亦勤裹得严严实实,可它就是不防水,带着馊腐味的城市河水迅速渗进来,糊了余亦勤一脸。
  河水灌到鼻子里,呛得他咳了一声,余亦勤才挣了一下,勒裹着他的胶皮登时收得更紧了,面条精的声音也在耳边响了起来。
  “帅哥,我真诚地劝你不要乱动,小心我一害怕,直接把你勒成了渣。”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暂时没有杀他的意思,不然她当时在院子里就可以下手了,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带着他来潜水。
  余亦勤立刻打住,直挺挺地僵成了一块。
  怪物感觉到他的配合和紧绷,驱策着胶皮在他头顶上拍了两下,语气愉悦地笑道:“这才乖嘛。”
  如果被拍的是古春晓,她的鸟毛都能恶寒的倒竖起来,因为她高兴的时候是18岁的不老少女,不高兴的时候就是666岁的猛禽祖宗。
  不过也许是缺了一半魂体的原因,余亦勤不像她那么感情充沛,他没觉得这句有多难听,听过即忘。
  水一直往他的五官里灌,余亦勤险些咳出气音,他忍住了不适,但气息还是紊乱地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在他看不见的黑暗外面,怪物坐在水里的一条鱼身上,那鱼有半米长,通体漆黑,正在奋力地划鳍摆尾。
  有它出力,没脖子的“古春晓”闲适非常,水体浑浊发绿,她也不嫌弃,左手摊在身侧,切着对冲过来的水流说:“带你去我家做客啊。”
  如果秃鹫在她家,那余亦勤愿意去,他说:“你家在哪?”
  “别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古春晓”猛然抬手作刀,在他后颈上全力砍了一把。
  余亦勤闷哼一声,在攻击的力道上仰了下头,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黑鱼在水下做了个腾跃的动作,载着女人一头扎向了淤泥。
  河道底下藏污纳垢,淤泥看起来原本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但鱼头碰到泥巴的一瞬间,泥巴上的淤泥倏然向外翻起,立成了一圈有茎有叶的水草。
  每根水草上方都顶着一个花苞,它们眨眼间绽放,开出的花朵是摇曳的黑火,火势不往上涨,横着连成一片,往下旋出了一个乌黑的通道。
  黑鱼碰到通道,崩成了一片黑雾,女人径直跃入,消失在了黑雾下方,余亦勤被线扯着,跟着也掉了进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分不清时间是白天还是黑夜。
  旁边有人说话,隔的有点远,声音非常小,余亦勤全神贯注地适应了几秒,才连蒙带猜地听见了一点。
  “……人不对劲,不知为何……他……记忆剥换不下来。”说话的这人是个男声,嗓音低虚,听着似乎上了年纪。
  “真是麻烦!早都杀了,现在什么事都不会……弄成这样,怎么跟上面交代?”
  接话的女声比较耳熟,正是之前假扮秃鹫的那个女怪物。
  “小古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简……杀了恰恰最麻烦,人把命看得很重,痕迹抹不干净,我们就会有大麻烦。”老的说。
  “呵!”女人讥笑了一声,“所以这次我没杀啊,把他给您带回来了。我们没头的东西,脑子就是不好,您老雄才大略,后面怎么办?您出脑子我出力吧。”
  老的没理她的挖苦,静了几秒后说:“我想想吧,你忙了一夜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女声没再答话,余亦勤听见一种有节奏的“笃笃”声朝他靠了过来,他赶紧闭上眼睛,做昏迷未醒状。
  很快笃声消歇,那个苍老的声音低诵了一串陌生的咒语,余亦勤听着听着觉得耳朵里面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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