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导法则(哨向)(176)

　　唐楹：……她说想咬我一口，给我永恒的生命。
　　乔芳酒：……
　　乔芳酒查出了这个读者的地址并给她寄了一个装满臭虫的匿名包裹。
　　8.这个包裹被余今收下了。
　　9.当天夜里，二六七医院收治了两位因吸入恶臭气体而陷入昏迷的男性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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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泉奴是攻。


第121章 番外：爱人逾期（3）
　　飞行棋棋盘上, 只剩弗朗西斯科的飞机还没回巢。他只扔出过一个6, 场中还剩小安的一艘飞机陪着他。
　　“5，5也可以出来吧？”他指着刚扔的五点说。
　　话音刚落, 楼梯上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 余今以几乎撞开门的架势冲了出去。小安立刻起身追赶, 外头又冷又黑，只有路灯亮着。余今跌跌撞撞跳下楼阶, 霎时间化作一蓬蝙蝠, 腾空而起。
　　“修泽尔！”
　　蝙蝠已经远去了。小安在原地踟蹰片刻，抬头时看到余今的母亲正在窗口抽烟。她唱着一支快乐的歌, 冲呆看自己的小安挥挥手, 烟灰散入冷冰冰的夜色中。
　　“他去哪儿？”
　　“去找爱丽斯。”
　　“谁是爱丽斯？”
　　“被他忘记了的人。”女人耸耸肩, “或许是他的爱人。”
　　她看见年轻的狼人脸上掠过黯然之色。
　　“……是泉奴吗？”他问，“那我得追上去。”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小安笑：“别追了，你这么可爱, 会找到比我儿子更好的人。”
　　“修泽尔追不到他的。”小安说, “尼古拉斯必须赶在他寿命终结之前回到黄石，专机已经飞走了。”
　　蝙蝠还在雪夜中飞行的时候, 泉奴已经在飞机上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随行的医生为他检查身体，结论是一切正常, 但手掌和手肘内侧的皮肤开始发皱, 这是泉奴寿命将尽的标志之一。尼古拉斯向医生致谢，一切顺利的话, 他会在明天回到故乡，进入温泉。
　　这会是一场无知无觉的睡眠，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
　　尼古拉斯开始清理电脑上的资料。他把和吸血鬼相关的研究资料，还有几张手绘的画像拖入垃圾箱，清空。
　　删除手绘画像的时候他有过片刻犹豫。画像是他绘制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甚至数不清是第几次死亡之后。他告诉族人，自己遇到过一个黑发黑眼的吸血鬼，可无人相信他的话。他不得不把修泽尔的模样画下来，渐渐的越画越多。
　　画中的修泽尔永远是十六岁少年的模样，落魄，狼狈。
　　尼古拉斯在那座镇子外碰到修泽尔的时候，城镇中央的绞刑台上正燃烧着熊熊大火。有人在火中惨叫，尼古拉斯不喜欢这种场面，他绕过镇子，在干草堆里发现了一个蜷缩的人影。
　　十六岁的修泽尔冲他露出尖利的獠牙和指甲，他拼命驱赶靠近的尼古拉斯，甚至划伤了尼古拉斯的手心。
　　尼古拉斯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吸血鬼，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
　　泉奴们对这个陌生来客充满警惕，尼古拉斯只想救他一命，便叮嘱他千万不要随便离开。
　　年轻的吸血鬼在回过神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血很臭。
　　他非常虚弱，足踝和手腕上都是被捆绑的伤痕，一枚银钉刺在他的肩胛骨上，伤口无法愈合。
　　尼古拉斯把银钉□□的时候，吸血鬼疼得哭出了声。他抓住尼古拉斯的手，带几分胆怯与不安，直到尼古拉斯示意他可以舔舐，他才小心翼翼伸舌，汲取泉奴伤口之中的血液。
　　泉奴没见过黑发黑眼的吸血鬼，吸血鬼也从没见过泉奴这种生物。
　　把名字告诉吸血鬼的时候，因为遭受重击而产生耳鸣的修泽尔没捕捉到准确的读音，茫然重复：“你叫爱丽斯？”
　　“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尼古拉斯说，“所以，我以后称你为修泽尔？”
　　在彻底恢复之前，吸血鬼是很乖很听话的。他从不乱跑，大部分时间蜷缩在房间一角，静静等待银毒素排出体内，伤口愈合。
　　在尼古拉斯看来，那是一个比自己更年少的小孩。他救了吸血鬼，自然就有照顾他的义务。
　　他允许修泽尔睡在自己身边，就如同真正的同伴。他告诉修泽尔关于泉奴的一切，黑眼睛的少年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大声强调：“吸血鬼和泉奴不一样，我们不会死的，只要是想记住的东西，我们就一定会记住。”
　　“那你至少应该记清楚，我叫尼古拉斯。”
　　“……爱丽斯。”修泽尔坏心眼地笑，“你是个女孩。”
　　他甚至允许修泽尔和他一起进入温泉。他为修泽尔擦洗后背和伤口，淡色的红弥漫在温泉之中，吸血鬼忧心忡忡：“我污染了它。”
　　有些时候，当他们在日光里醒来，会发现晨光把屋子晒得又暖又亮。修泽尔缠在他身上，像一只抱紧自己猎物的蝙蝠。他会亲吻尼古拉斯的嘴唇，黑色的眼珠子里映出泉奴的模样。
　　银毒素彻底排出体内之后，修泽尔恢复得很快。尼古拉斯几乎是每一天都看到他在改变：他长高了，他的头发长长了，看着自己的目光日渐灼热。有什么在发酵，他们谁都没想过压抑或控制它。
　　修泽尔在泉奴的聚落里断断续续生活了两年。他会离开尼古拉斯身边，回到血族的城堡中，等过了两三个月，再带着礼物回来。
　　起初他带的是花或者食物，这些都不是尼古拉斯想要的。“我不是女孩。”在亲吻的间隙中，尼古拉斯会提醒他，“修泽尔，我不是你的爱丽斯。”
　　修泽尔当然知道泉奴不是女孩，女孩不会对他做这样的事情，女孩不会让他混乱，也不会让他跌入狂喜的波渊之中，无法自拔。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抱着尼古拉斯，小声地说一些让尼古拉斯愈发疯狂的话。
　　再后来，修泽尔开始给尼古拉斯带回各种各样的书。
　　尼古拉斯那时候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泉奴，还有许许多多的水生生物，比如人鱼，一种可以和人类沟通交流的神奇生命。
　　“你要研究这个吗？”修泽尔会陪着他一块儿看这些厚如砖块的书，“人鱼？这太奇怪了。”
　　尼古拉斯一旦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便不会理会他的话。修泽尔也不会离开，他会搬来椅子，在书桌边上陪着泉奴。他不喜欢看书，对别的特殊生命也毫无兴趣，但他不舍得离开尼古拉斯半步，往往陪着陪着便在桌边打起盹来。
　　这样的修泽尔，尼古拉斯也画过。他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别的泉奴都对吸血鬼毫无印象。
　　那是在修泽尔最后一次拜访自己之后的第七十二年。
　　针对吸血鬼的围猎行动越来越严重，血族决定离开这儿，暂时前往欧洲躲避。修泽尔与他告别，承诺很快会回来找他，他们还要一起看书，一起说许多许多的话。
　　只是修泽尔一直没有回来，而尼古拉斯已经死了三次。一切都是无意识的——他发现自己没有抛弃和修泽尔相关的记忆。
　　是他的潜意识选择了把这部分留下来。他仍相信修泽尔会回来找自己。
　　那是一个时时刻刻都有人会死去的时代。尼古拉斯却相信，他的小吸血鬼会回来，会带着许多礼物，扑进自己怀中。
　　而过往的记忆太过牢固了，仿佛每死亡一次，回忆便被水擦洗过一回，愈发详尽清晰。
　　他画下修泽尔的模样，随身带着，以便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当他看到修泽尔的时候，就能立刻认出来。
　　我是对的。尼古拉斯心想，我做对了。
　　他终于在地铁上看到了修泽尔。
　　修泽尔长大了，他的容貌和十六岁还很相似，但无论身高气质都已经截然不同。吸血鬼会一直维持自己最满意的外形，尼古拉斯那时候还有些失望：他以为，为了让彼此更快地辨认出对方，修泽尔会永远让自己保持十六岁的模样。
　　而这一次，是修泽尔莽然闯入了尼古拉斯的生活。他无礼得令人生厌，尼古拉斯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在修泽尔问他名字的那一刻，泉奴终于明白，时间已经清洗了大部分东西，只有自己还仍旧固执，不肯移步。
　　电脑里所有无关的信息已经全部清空。泉奴整理了硬盘之中的资料和文件，分类存档。他相信当自己再一次于死亡消融后苏醒，不中断的记忆会让他立刻想起所有还未完成的工作。
　　而新的记忆里将不再会有关于修泽尔的一切。
　　同伴来提醒的时候，尼古拉斯刚刚把自己的住所整理干净。
　　回到温泉之中，是泉奴最喜欢和最舒服的时刻。不必离开家乡的时候他们常常会躺在温泉里打发时间。这便于他们思考，也便于他们恢复精力。
　　发皱的皮肤在水里渐渐恢复了饱满。“一会儿见。”尼古拉斯对温泉旁的同伴说。
　　他让自己沉入温泉之中，水涌进他的鼻腔和耳朵，他开始感到自己在变轻。
　　池边的扰攘之声渐渐远去了。他知道自己在分崩离析，像一块冰消失在水中。
　　许多回忆沉渣泛起。他看到流星坠落大地，黑发的青年骑着马儿跑近，人鱼在海洋里游动，冲他挥动青白色的手臂。
　　如果他此时此刻消失在人鱼墓场之中，他应该会听到人鱼的歌声。他跟人鱼首领们说过那个遥远的童话：只有人类拥有灵魂，而人鱼若想拥有它，就要让某个人爱上自己。
　　那时候人鱼首领说了什么？回忆这一切是辛苦的，但尼古拉斯还是想了起来。
　　人鱼首领拨动长发，发出高亢的笑声：“这是什么可笑的故事？人类太傲慢了，凭什么只有人类可以拥有灵魂？如果神真的平等，那所有生物都应该拥有灵魂。”
　　她说完后看着泉奴。“再说，‘灵魂’是什么不得不拥有的好东西吗？”她笑着问，“尼古拉斯，你呢？你拥有灵魂吗？”
　　尼古拉斯不知道答案。他一生中——在他不断重复、不断消亡又复活的漫长生命里，唯一一段让他感觉自己拥有灵魂的时刻，是和修泽尔在一起的那几年。
　　原来心脏的跳动是有意义的。原来他人的笑容和话语是可以牵动一切的。原来幸福和爱是这样的。
　　他理解了一切只存在于诗歌之中的痛苦和愉悦。但它们显然太短暂了。
　　尼古拉斯竭力让回忆长存，但他现在不想再要了。
　　他陷入真正的睡眠，冰彻底融化。
　　第一颗星辰升上天空的时候，水面终于出现波动。
　　水淋淋的人体从温泉里站起身，一头被水润透的金发紧紧贴着他的脸颊。
　　“尼古拉斯。”有同伴冲他伸出手。
　　他手掌温度还很高，手脚虚弱无力。但他还是勉强抓住了那只伸来的手。
　　但这不是泉奴的手，触感完全不一样。
　　尼古拉斯抬起头，睁开了眼。
　　池边点着灯，有人蹲在他面前，灯光在水面和他的身体上片刻不停晃动。
　　“尼古拉斯，是我。”那人又说了一遍。
　　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正紧张急切地看着他。
　　青年身后是几个满脸困惑的泉奴：“抱歉，他一定要冲进来……他太凶了。”
　　青年的犬牙尖长锋利，此刻才连忙捂着嘴巴把它们收回去。
　　“是小安……小安帮我拿到了特别许可，我可以进入泉奴的聚落。”青年把灯举高，让灯光照亮自己的脸，“……你认得我吗？”
　　“……你好。”尼古拉斯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声带还未完全长好，他说话非常困难。
　　青年握着他的手，力度又紧了一些。尼古拉斯感觉不舒服，他还没从温泉中离开，也没有穿衣服，夜风太凉了，他皱起眉头，想甩开青年的手。
　　“尼古拉斯。”青年异常固执，“我是修泽尔。”
　　“你好，修泽尔。”尼古拉斯叹气，他一点儿不想笑，但社交礼仪要求，他此时应当更礼貌一些，“很高兴认识你。”
　　他终于摆脱了青年的钳制。
　　修泽尔。尼古拉斯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的记忆告诉他，眼前人是陌生人。
　　（爱人逾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