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驭灵师(113)

　　他无所谓地低下头，没过两秒钟，那道视线又追过来了。
　　沈存懒得看了，下巴颌枕在顾厌肩上，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了两步。
　　一秒，两秒，半分钟过去了，那视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炽热。沈存被盯出一丝情绪，斜着眼风掠过去，正在偷窥的中年男子被逮了个正着。那男人被沈存一盯，登时也有几分不自在，不尴不尬地咳了声。身旁的女人目不斜视，一只白皙的手却伸出来，狠狠地往男人手臂上掐了一把。
　　？？？
　　沈存搞不懂这个骚操作了。
　　“怎么了？”顾厌关掉手机。
　　沈存失笑道：“那边的两个人，似乎对我挺感兴趣的。”
　　顾厌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一愣一怔，瞠目道：“爸、妈？！”
　　“……”沈存笑容僵在脸上！！！
　　顾妈妈付完钱，回过头，大大方方地看着二人：“来买菜啊。”
　　沈存背上刷地冒出一层细汗，僵硬地像条冻带鱼，傻乎乎地点点头。
　　顾厌三下五除二付完钱，带着沈存来到父母面前：“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爸爸淡然道：“昨天。”
　　“真行啊，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怎么着，怕打扰你俩过二人世界？”
　　“没大没小。”顾爸爸瞪他一眼，双手往身后一背，架子瞬间就摆出来了，“这位是，你朋友？”
　　“不是……”顾厌支吾着咳了声，多多少少有些羞赧，“男朋友，沈存。”
　　“妈……不不不，阿姨，叔叔，你们好。”沈存紧张地一批，哪里有半点五分钟前风淡云清的样子。
　　那女人抿了抿嘴，似乎在憋笑，面庞秀美得像一朵茉莉花：“你好。”
　　顾爸爸满含威严地点头，看了眼沈存手中的购物袋：“还没吃？”
　　沈存老老实实回道：“没有。”
　　“正好啊，到家里吃吧。”顾妈妈笑眯眯地说，“我和他爸爸也是买菜回家做的，小沈一起来。”
　　顾厌怕沈存被弄得猝不及防：“我们下午再……”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礼数、”顾爸爸眉头一皱，“快到家门口了，不请人家去坐坐？”
　　顾厌一噎，心道这小老头儿装得还挺像，情况都没了解，谱先摆出来了。
　　沈存哪里敢推辞，特狗腿地接过顾爸爸手里的食材，傻笑着应下来。
　　顾妈妈看出他的紧张，笑言笑语地拍拍沈存：“走吧。车就停在门口。”
　　“好的阿姨。”
　　“存哥……”顾厌和沈存肩并肩走在爸妈身后，“你还好吧？”
　　沈存非常不好，心脏里含了一包泪。他走出超市大门才发现自己鹿茸人参没买，名酒名烟没买，第一次拜访老丈人家，竟然就提了几盒肉片虾丸？！！
　　……沈存眼前阵阵发黑。
　　顾厌见沈存始终没动静，便想去牵沈存提着塑料袋的手。手指还没来得及握实，只一摸，全是冷汗。
　　顾厌吓得不轻，掏出手机给他妈妈发微信。一连几条发过去，连走后面的顾厌都听见手机震动的嗡嗡声了，人家姚女士就是不看信息，背影窈窕孤绝。
　　顾厌没办法，腆着脸去骚扰他爸。
　　——老顾，老顾
　　走在前面的顾爸爸听到手机提示音，毫无防备地点开屏幕：
　　——奏
　　顾厌有求于人，低三下四地回：沈存这孩子老实，没见过什么世面，等回家你跟我妈态度柔和点儿，别难为他。
　　——哟，还没进家门就先护上了？
　　——……别打岔啊
　　——你爹我是喜欢难为别人的人？
　　顾爸爸想了想，又把这句话删掉了，改成：到时候看他表现，如果不靠谱，我拿着鸡毛掸子把他轰出去。
　　顾厌知道他老子在开玩笑——别立高冷人设，免得以后落差太大。刚刚你那脸唬得我都害怕。
　　——那是你爹有威严。
　　顾厌一看快到停车场了，赶紧给他爹发了个二百的红包，又不放心地加了句：照顾着点儿，别坑你儿子。
　　顾爸爸毫不手软地收了崽子的孝敬，回了个柴犬怼屁股的表情包。
　　顾厌：……
　　顾厌家是一座二层小别墅，面积不算太大，收拾得明亮宽敞。一进家门，顾厌先是被顾妈妈使唤着把食材收进冰箱，等他火急火燎地跑回客厅，又让去泡茶。
　　顾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故意支开了。他只好装模作样地瞎忙活，一双耳朵兔子似的立起来。
　　顾妈妈笑眯眯地拉沈存的手：“小沈今年多大啊？”
　　沈存受宠若惊地轻轻回握着：“刚二十六。”
　　“比我们厌厌大三岁，挺好挺好。”顾妈妈说，“不是C市人？”
　　“z市人。”顾厌第一次在沈存身上看到恭敬的意味。
　　顾爸爸长长地哦了声：“以后成家也在Z市吧？”
　　沈存在那声“哦”的提醒下咂摸出点什么，很机灵地说：“打算在C市买房，顾厌回家也方便。”
　　顾妈妈笑容更灿烂了，欲拒还应地道：“哎呀，两个地方隔得不算近呢，你家人那边放心吗？”
　　顾厌一颗心脏高高悬起，正想着怎么帮沈存解围，就听到那个老实孩子全招了：“我……父母不在了。所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顾妈妈没料到会是这样，一时失语，轻轻拍了拍沈存的手背。
　　顾爸爸打破沉默，及时转移话题，抛出一个致命的疑问：“小沈最近忙些什么？”这是在问工作。
　　沈存干干一笑，舔了舔嘴唇：“我……”
　　“他现在失业中。”顾厌端着茶壶冒头，“以前，以前是个武术教练！”
　　沈存：……？
　　“啊，搞武术的？”顾爸爸饶有兴趣地问，“练的哪一派？”
　　“什么都会一点！”顾厌怕沈存瞎说大实话，抢答道，“我不是吹，他身手真挺好。”
　　顾妈妈温温柔柔地看着儿子：“茶泡好了？”
　　顾爸爸故作严肃，一唱一和：“怎么哪儿都有你？”
　　“泡好了泡好了。”顾厌假装看不懂老妈嫌弃的眼神，端着杯托往客厅走，给沈存使眼色，“存哥，别藏着啊，给我爸妈露一手。”
　　沈存有些无措，愣愣地看着顾爸爸和顾妈妈，夫妻俩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期待。
　　“……献丑了。”沈存脱下风衣，犹豫地指着博物架上的一只孔雀毛掸子，“叔叔阿姨，我可以用一下这个吗？”
　　“可以可以。”
　　客厅和阳台之间有一块不小的空地。沈存一手持着掸子，随意地比了个起势动作。他一出手，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冷峻而飒然，夫妻俩人就对顾厌的鬼话信了一半。
　　一套行云流水的招数做下来，顾爸爸虽然还有些端着，可神情中的欣赏已经藏不住了。
　　顾厌给爹妈呈上茶，得得瑟瑟地说：“他练得可不是花架子，以后你俩想收拾谁，一句话的事儿。”
　　顾妈妈凶巴巴地戳他脑门儿，眼睛里全是笑：“先让小沈收拾了你。”
　　……
　　在顾厌的助攻之下，沈存有惊无险地在老丈人家吃了第一顿饭。
　　吃完饭后，沈存几乎抢着和顾爸爸去厨房刷碗，刷完后见顾爸爸拿着大剪刀在小花园里修剪木芙蓉，连忙跑出去殷殷勤勤地接过活儿。下午的时候顾妈妈有只耳钉掉在了大座钟后面，没等她叫人，沈存就一把将三十多斤重的大钟抄在胳肢窝下，眼疾手快地给丈母娘捡耳钉……
　　顾厌看着沈存笨拙地讨好自己家人的样子，心里既开心又难过。
　　沈存当天睡在了顾妈妈为他准备的客房里。顾厌怕被父母发现，不敢上去找他，只能躲在被窝里给他发微信，两人黏黏糊糊到半夜。
　　——对了，叔叔阿姨平时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你想贿赂我爸妈？
　　——注意用词，是孝敬。
　　顾厌笑了一阵，迅速在按键上打字：
　　——我看今天这通架势，老头老太太那边是十拿九稳的，你可以省钱了。
　　——不行，不合礼数。我不能给顾哥丢人。
　　——真的不用，我说了你也买不到。
　　——说说看。
　　——我爸妈很喜欢法国一个私人酒庄产的葡萄酒，去年有个叔叔送来一瓶，俩人节约到现在还舍不得喝完。那个牌子的葡萄酒很难买，每年都是限量的，没有预定根本买不到，而且在中国没有市场……所以，你懂了吧。
　　——嗯。
　　——非要表孝心的话，去超市随便买点东西就行了。两个大男人谈恋爱，又不是男女订婚，不用那么严肃。
　　——嗯，不早了，快睡吧。
　　——好呢，晚安。
　　——晚安。
　　聊天聊到太晚，第二天顾厌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他扒着头发走出卧室，夫妻俩人正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你俩今天没课？”
　　“没有。”顾妈妈扬扬下巴，“微波炉里有早晨剩下的狗粮，饿了自己热。”
　　顾厌拧开开关：“沈存呢，没醒？”
　　顾妈妈嗔道：“当人家和你似的？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顾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吃过早餐就出门了。”顾爸爸呼噜了一口茶，打趣道，“一刻都分不开？没出息样儿。”
　　顾厌从小被爸妈怼惯了，脸皮厚似城墙，非但不害臊还逮着机会教育俩人：“你们别总使唤人家干活，老顾你瞪什么眼？好吧我知道是他抢活干……顾先生，姚女士，你俩说句良心话，人家沈存态度够端正了吧？昨晚三更半夜还问我你们喜欢什么，想买来孝敬二老。我不是瞎说，沈存在他的领域也是很受人尊重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他点头哈腰地装孙子呢……”
　　姚女士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我本来对小沈挺满意的，被你一通教育，我那小情绪可又上来了。”
　　“妈，妈，我这不撒起床气呢。”顾厌能屈能伸，赶紧改口，“必要的考验不可或缺的，我尊重并配合二老的一切决定。”
　　顾妈妈白他一眼：“那你跟我说说，你都瞒我什么了？”
　　顾厌佯装淡定：“我有什么可瞒的……”
　　顾爸爸咳了声：“你昨天没说清楚吧？小沈那么俊的功夫，怎么失业了？”
　　顾厌松了口气，嘿笑道：“嗅觉挺灵敏啊……”他笑完，又做出一幅悲伤模样：“沈存他……哎，他原生家庭好像挺封闭的，出生的时候他爸妈一见小孩儿的眼睛长成那样，竟然就不管不顾地把孩子扔了。后来被一个老乞丐拖拖拉拉地抚养长大，他七岁以前，都是要跟着出门乞讨的……后来老乞丐去世，他就被好心人送进了寺庙学武。可能是寄人篱下比较久，他这人没什么脾气，不触及到原则问题一般不发火。等进了武术学校，脾气好，长得帅，就被女老板惦记上了呗。他这人刚正不阿，宁死不屈，所以就……”
　　顾厌恰到好处地停下来，拿余光去看姚女士的表情，果不其然是一副痛心模样。他妈妈就吃这一套，中学的时候顾厌有个同学养了条没断奶的小狗，因为搬家不方便带，就送给顾厌了。顾厌开始没敢告诉家人，每天起早贪黑，偷偷摸摸地给狗崽子喂羊奶，有时候四五点钟就被嗷嗷声叫醒。养了两天就被他妈妈发现了。没等她发火，顾厌就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母狗是如何被车撞死了，小狗是怎么流落街头被同学捡到的。这么小一只狗崽子，眼睛都没睁就没了妈……姚女士听完就沉默了，红着眼眶夺过奶瓶，说顾厌笨手笨脚不会照顾，以后由她来喂小狗。